9 墨演演(捉蟲)

饒是重來一世,報過仇的他也無法笑臉面對這些人,可他如今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跟墨成懷争鬥,握着的那些把柄也不和時宜,無法交出去。

唯一的慶幸的只有墨成懷是打算毀了他,而不是打算殺了他。

若是墨成懷下了讓他死的命令,那他的處境才是危險。

墨瑛揉了揉臉,堅定了決心,只要這回劃清了界限,他日後必定如墨成懷所願,絕不會去惦記什麽城主之位,也不會去分墨家的家産。

他只敲了三下門環,便站在門口等着。

院子裏的人都在寬敞的堂屋,正三三兩兩地坐着,惬意地喝着茶,說着些趣事兒,聽到敲門聲壓根沒有人動。

直到第二次響起來,才有一人懶懶地問了一句,“誰啊?”

“是我,墨瑛。”墨瑛對他們這态度毫不在意,上一世是沒工夫計較,現在已經是不屑于計較。

反正此事過後,這些人也就魏青留在了墨成懷身邊,其他人……無一例外的“意外”身亡了。

門內聽到墨瑛聲音的幾人面色驚慌,額頭冒汗,立刻從凳子上坐了起來,規規矩矩地站着,手都緊張得發抖。

他們這一路受着墨瑛的差遣,聽到這聲音幾乎是條件反射,伴随着的還有做了壞事的心虛,被魏青呵斥過才好了一些。

“慌什麽。”魏青嫌棄的看了這些人一眼,他站起來理了理衣物,據他所知,這位天之驕子已經跟傻子入了洞房。

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就是墨瑛再翻臉不認人,回城主府也不怕。

有的是後招等着這位小公子。

心裏想的東西不少,開門時魏青卻還是面上驚慌,只差再落兩滴激動之淚了,他扶着門框,聲線顫抖,“少城主,您終于回來了!”

“先進去說。”墨瑛壓低了聲音,匆匆進門。

餘下的人顯然不如魏青能演,只是一個勁兒地埋着頭,“少城主。”

“嗯。”墨瑛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徑直在屋子正中的位置上坐下,“我這次回來是有件事情想交給你們去做。”

“少城主吩咐便是。”魏青揣着手站在一側,畢恭畢敬道。

墨瑛對他們可沒打算客氣,直接說了自己的來意,“接下來的巡視我是不能去了,你們先回城主府向父親禀明情況。”

“少城主!”魏青正色,“如今巡視過半,只消再走上一月,将江城餘下的十幾個鎮走完,您便能給城主大人交上滿意的結果,萬萬不可在這時放棄啊。”

墨瑛靜靜的等着他說完,心裏也忍不住感慨,若不是自己一早就得知魏青是站在墨成懷那邊,他也忍不住為之動容。

“我意已決。”墨瑛果斷道:“前幾天出了點意外,所幸被村裏的人所救,我想報答我的救命恩人。”

魏青心裏疑惑,還是順着墨瑛的話往下說,“這真是萬幸了,都怪我等照看不力,才讓少城主受了苦難。”

“不知這恩人是誰,我等也好先拜訪一二。”

“不準去。”墨瑛紅着臉,喝道。

他像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激動,又緩了口吻,“他如今孑然一身,我不放心他,你們把這事情告訴我父親便是,他一定會站在我這邊的。”

“城主素來心疼您,只是這裏未免太苦了些,不如……”魏青提議道。

“不行,”墨瑛搖頭,“我還不想讓他知道我的身份,你們也不許在村子裏找人了,盡快回城主府,不能讓他起疑心。”

魏青面露為難,“可是……”

“難道你們連我的話都不聽了麽?”墨瑛冷聲道,他氣勢猶存,一時間鎮住了在場的這些人。

“屬下不敢,”魏青心裏的算盤打的啪啪直響,表面還是恭順地為墨瑛着想,“到底是村民,屬下也是擔心您吃苦頭,不如我給您留些人馬?”

墨瑛皺着眉故作思考,半晌才擺了擺手,“不行,容易暴露我身份,你們給我留些銀子吧。”

魏青臉色一僵,盯着墨瑛看了幾眼,才道:“這是自然。”

拿了銀子墨瑛便懶得與他們虛僞地交談,他想着盡早解決,就催促着魏青即刻動身,離開之前看到院子裏的幾只母雞,于是想起了吃食一事。

除了拎走兩只雞,半籃子雞蛋他也沒放過,還順便把廚房裏的面拿走了。

墨瑛開開心心地拿着東西往外走,阻止了這些人送他的念頭,只是警告着他們快些離開。

殊不知他最後這一舉動,才将魏青的疑心徹底消除。

“沒想到墨瑛竟然是看上了那個傻子。”他撫掌而笑,從前的墨瑛哪裏會顧得上這些東西,只怕是拿了銀子就覺得足矣。

雖不知那個傻子有什麽出衆之處,但套住墨瑛便是好事。

“魏大人,那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一青袍的男子站在魏青身後,見墨瑛沒發現他們做的事情之後,才松了口氣。

魏青臉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自然是要盡快幫少城主完成他的心願了。”

就墨瑛那個性子,加上打小養尊處優的生活,他可不認為墨瑛能跟一農家漢子過下去,現在只不過是最初新鮮的時候。

而他必然盡心盡力幫着墨瑛留下來,既能在城主面前博個好,又能絕了墨瑛這個後患。

巡視的人說是找到了少城主,匆匆離開了三河村。

村長都沒來得及再見上那位少城主一面,只記得他們到三河村第一日時,自己遠遠的看到了個背影,十分不好相處的模樣。

墨瑛興沖沖的回了家,關上門,安置着自己帶回來的這些東西。

他從魏青手中拿回來的銀兩,不多不少,正是三十兩,雖不清楚三河村的花費如何,但這三十兩應該算是能夠他們過上一陣子了。

雞蛋跟細面放在廚房,兩只雞仍是綁在一起,他在院子裏翻騰了半天,沒有找到籠子,只好強行将雞綁在了廢舊的木樁上。

一旁的兔子受了驚,不停的往遠處蹭着,毛色都變成了土灰色。

等安置好它們,已經是臨近正午十分,墨瑛把江淮生放在一旁的嫩草放到了兔子旁邊,猶豫了一下,還是任由那兩只雞叫着。

他不知道這雞是吃什麽,喂錯了只怕還要出事,餓上一頓應該是沒有什麽大礙吧。

墨瑛自我安慰完,便進廚房生火熱飯去了。

鍋裏的水燒開,不一會兒籠上的菜跟粥便熱了,他手忙腳亂的滅了火,又去端籠上的菜,手指燙的通紅,只好一邊摸了耳朵,一邊想着拿下來的法子。

一頓飯吃得他額頭冒汗,放下筷子的時候,反而長舒了口氣。

墨瑛看了看外面斜下來的陰影,暗自算了算時間,再有幾個時辰江淮生就回來了,他忍不住自己的笑意,想着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沒有刻意約束着自己。

江淮生喝了口水壺裏的水,手中野果啃得咔咔直響,汗順着他的臉側往下躺着,短衫的背後已經濕了一塊,他擦了擦汗,繼續往深處走着。

他如今摘了不少藥草,腹中也空空如也,可因着先前的錯估,如今能填肚子的也就只有林中的野果。

昨日撞大運捉到幾只獵物,今天卻是一無所獲,江淮生也不在意,他動了動手腕,看到前面的樹上的東西時,眼睛一亮。

碩大的蜂巢高高的挂着,樹幹上還有往下淌着的蜜,他沒有湊近去看,只是做了個标記,繼續往裏面走。

沿路的藥草都被他記在心裏,偶爾會停下來輕手挖出來兩棵,直到影子東斜,他才停住了腳,準備下山。

往回走的時候,他還又看了一遍自己布下的陷阱,收獲了一只尾羽鮮豔的野雞,倒是意外之喜了。

今日在山上待的時間長了,等江淮生走到鎮上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最熱的那段時間,他在路邊的包子鋪買了兩個饅頭,咕嚕的灌了兩口水,才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江淮生就站在包子鋪對面,盯着裏面那人和面,揉饅頭的動作,恨不得将這個技能複制到自己身上。

這個他必是要學的,不管是采藥還是日後下地,幹糧總是要帶的。

江淮生吃完饅頭不過半飽,他循着記憶往酒樓走去,又想了墨瑛,也不知道墨瑛中午有沒有吃飽。

他想了想墨瑛的面容,看起來也不知道有沒有成年,都讓他不好意思下手。

也不對,若墨瑛當真是那位走失的城主之子,正巧今年是十八,據說是今年開始巡視完就會回去分接一些城中的事情。

待到兩年後及冠,便能獨擋一面,開始代城主處事。

“這位小兄弟,藥草成色不錯,不過數量不多,給你三百文,你看如何?”藥鋪的掌櫃打斷江淮生的思緒。

“可以。”這價格跟昨日那夥計說的差不多,還要高上些,江淮生自然是點了頭。

三百文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了,他将銅錢塞進腰錢裝藥草的竹簍裏,便打算去買些油跟面。

昨天買的那些顯然不夠,家裏幾乎是什麽都沒有,江淮生買的自然不是細面,而是混着點黃色的粗面,又加了些玉米面,他将這些放進背簍裏,又在賣菜的攤子前面停下來。

“要紫瓜不?正新鮮的。”賣菜的商販熱切的推銷着,“還有剛摘下來的竹筍。”

江淮生看了眼葉子包着的筍,心裏輕嘆了一聲,他怎麽就忘記了山上還有筍能吃,他挑了兩個茄子,又加了把蔥,“先這些吧。”

至于紫瓜這個稱呼,江淮生也沒有打算轉過來,他自己知道是什麽東西就行了。

付過了錢,今日的事情便做的差不多了,江淮生路過賣肉的鋪子,停了下腳,才繼續往三河村的方向走去。

這個時候肉又放不住,他還是暫且不考慮難度這麽大的事情了。

江淮生今日回的早,他走到三河村的時候,天色剛暗下來,大多數人家已經吃過了飯,只有寥寥的幾率炊煙。

他一路順暢的進了家門,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不過接下來肯定還會再引來幾波試探。

他最怕的事情還是墨瑛被認出來,想必墨瑛的那些下屬肯定不會讓他留在這裏的,江淮生唇角蔓上一絲苦澀,還是太弱了些。

墨瑛跟他之間恍若雲泥之別,一個是身份高貴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城主,一個是家徒四壁的農家子,說出來只怕別人當個笑話聽。

他倒是不怕努力去追趕墨瑛,只是擔心還未追上,墨瑛又被其他人給勾走了。

江淮生想了很多,敲門的時候,還是帶着溫和的笑意。

墨瑛幾乎是小跑着出來開門,看到江淮生的時候是毫不掩飾的驚喜,足足比昨日早回來了一個時辰。

他又擔心江淮生是因為自己才提前回來,又怕是因為賣藥草受挫,只是小心地問了一句,“今天還順利麽?”

“當然。”江淮生挑了挑眉,玩笑道:“你這是不相信我?”

“不會,你很厲害。”墨瑛眼睛黑亮,十分認真地回着他,從一介農家子到一軍将領,可遠不是好運氣就能走到的。

江淮生插上門,将将背簍卸下來拎在手裏,正超廚房走着,聞言停住步子,捏了捏墨瑛的臉頰,“就你會說話。”

他哪裏看不出來墨瑛的認真,只是沒想到這個小夫郎對自己的評價這麽高。

他心裏十分舒坦,慢悠悠的将背簍裏的東西拿出來,而後眼尖的發現原本放菜的籃子裏多了十餘枚雞蛋。

江淮生又看了看多出來的一袋面,心裏騰起一陣恐慌,原主可沒有認識這麽大方慷慨的人,他垂着眼睛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直接問出來。

“這雞蛋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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