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青女坐在高高的石階之上,撐着臉頰,目光有些黯淡:“師姐,你覺不覺得你選錯了?”

一縷霞光透過薄雲,投落北天門的石柱上,她的手腳皆被釘死,鎖仙鏈穿骨而過,極大的抻開她的四肢,以便讓神罰的威力侵蝕到每一寸肌膚。

她低垂着頭,墨發掩映下唇色如血,勾起淺笑:“只要是我選的,就是對的。”

“呵,不愧是師姐,做事還是這麽不顧後果。”青女手握着烏鋼杖,輕輕擡起她的下巴,語氣有些無奈:“等了這麽久還不來,我還是送師姐早些走罷,也免得受更多折磨。”

容蘇的神情依舊坦然,帶着滿足的笑意閉上了眼睛。

“永別了,師姐。”

青女高高舉起烏鋼杖,一臉陰戾。

天際響起了一陣悶雷,仿佛打開時空變幻的大門,雲霞飛速地流動,白夜交替,鬥轉星移,似乎有異象發生。

“這是……”

青女呆愣的看着眼前的風雲變幻,一時間頓住了動作,她眯了眯眼睛,突然看見一道黑影奔襲了過來。

“有人闖天門,快,拿下!”

周圍的天兵剛反應過來,兵器還沒拿穩,已經被彈退出去數丈之遠。

“誰?!”

青女甚至還沒能看清對方的臉,已經重傷倒地,悶出一口血來,睜開眼時鎖仙鏈已經四分五裂,找不見蹤跡。

“我來晚了。”

淮焰大步上前,将她攬進懷裏,懷中的人輕的像一片雲,他不敢施力,只能小心翼翼的用寬大的衣袍籠罩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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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蘇有些茫然地擡起頭,面無表情道:“你見到天君了?為什麽不回靈界?”

淮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額頭,輕聲道:“可我們還有話沒說完。”

“是麽。”容蘇蒼白的笑笑,搖了搖頭:“如果你要向我問那只藤妖的下落,那我幫不了你,她已經死了。”

淮焰心疼的像在滴血,下意識想要抱緊她但還是忍住了,語氣一軟:“師父,聽說要在滅魂法陣下自斷神格,需屍骨成泥,七竅散盡,才能重塑出肉身是嗎?”

容蘇渾身一僵,張了張口卻沒說什麽。

“師父,人間的确是個好地方,但要是伶仃漂泊過上四百年,也嘗不到一絲甜意,那便是不值得去的地方,是不是?”

容蘇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眼眶泛紅:“你都……記起來了?”

淮焰拂過她的臉頰,溫柔地笑道:“傻子,我從來沒有将那藤妖放在心上過。”

容蘇目光空洞洞的搖了搖頭:“怎麽會……你之前說……”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對關于十四任何事都謹小慎微,日夜回想起來都是他目光裏的恨意,決絕的将劍刃刺向她的場景。

所以她從未奢望過能夠改變什麽,她也堅信只有藤妖能幫她改變什麽。

對于愛情,她自卑到了極點。

容蘇突然清醒過來,想笑又不敢笑:“是她……在騙我?”

淮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裏雜糅了所有情緒。

容蘇的眼睛裏有了光:“你喜歡的是……”

“我愛你,我的天神。”

他吻住了她的唇,像安慰,像喟嘆,百轉千回在舌尖回旋。

“你再說一次,再說一次……”

“我愛你。”

容蘇泣不成聲,用力環住他的脖頸,口中不停地重複說着剛才的話,她陷在欣喜當中久久沒有緩過來,也沒有發現懷抱已經變得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對不起,我想讓你活下去。”淮焰最後說道。

容蘇手上一空,還保持着擁抱的動作,懷抱裏卻什麽也沒了,只有一串虛無的風,帶着細碎的銀光,飄灑向了無盡的天空。

百年之後。

銀發垂地的天君坐在大殿中央,正眯着眼睛專心致志的布置星軌,仔細檢查過一遍之後,終于累得癱坐在浮階上,慢慢的錘着腿。

“丫頭啊,小淮什麽時候回來,我還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幫我做呢。”

玉靈鏡中什麽動靜也沒有,只能看見一個女子的背影,身形利落,衣袍烈烈招風。

等了一會,司南仙人以為她不想搭理自己,默默的又站了起來準備忙活。

“快回來了,我能感覺得到。”

她說這話時雖然沒有轉身,但依然能聽得出笑意滿滿。

“哎呀,那太好了!”司南仙人開心的對着鏡子問道:“等他回來了,帶回來讓我見見,看看長高了沒,人間的水土可不比天境……”

容蘇冷笑了一聲:“你死心吧,他是來接我走的,誰願意留下來幫你。”

司南仙人急忙問道:“接你?!什麽意思?你也要走?”

“當然。”

“不許去!給我回來——”

司南仙人急得跺腳,險些踩空了浮階,眼睜睜看着玉靈鏡上的畫面一黑,回音響徹大殿,久久回蕩,就象在自言自語一樣。

玉靈鏡另一端。

容蘇臨淵坐着,腳下密林連綿,時不時卷過來一陣綿軟的微風。

自從星軌變換之後,此處一掃荒蕪的跡象,如避世桃源,分外秀麗,今日尤為晴朗。

她拖靈官四處打聽了,今日開地門,他很快就會來。

“九千九百八十一,九千九百八十二……”

容蘇數得困乏起來,終于在閉上眼之前看到了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她大喜過望立刻震開骨翼,翻身下了寒淵。

此次幽魂的人丁興旺,她兜兜轉轉找了許久也沒能看到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臉。

“唔。”

直到腳底下一軟,好像踩到了什麽東西,她一回頭居然看見一頭通體銀白的狼。

“哦,我都忘了,你回了這裏是要化形的。”容蘇正準備催動神力,眼睛突然閃過一絲狡黠的光,擡手順了順白狼的腦門,決定道:“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走罷。”

白狼通人性的趴在了地上,容蘇利落的爬上它的背,等她坐穩,白狼才步履輕緩的像密林深處走去,漸漸的只剩下了模糊的輪廓。

“我們去哪裏?”

“六界浩大,去哪裏都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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