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別看薛翊現在住在那麽好的別墅裏, 但是在他剛出生的時候, 過的生活和尋常人家的孩子差不多。

那個時候他的父親剛剛開了一家自己的公司，租不起寫字樓裏的辦公室, 就在老舊的居民區外租了一間只有十幾平米的門面房, 四五個人擠在裏面，沒日沒夜地開始創業。

薛翊的母親是一位人民教師, 嫁給他父親的時候剛剛大學畢業, 年輕漂亮，多才多藝。據說那個時候追他母親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有富二代和企業家，但是她的母親最終卻選擇了連未來都看不到的窮小子, 甚至在薛文創業的初期, 一家三口的開支全都靠他母親的工資來維持。

薛翊的母親陪薛文度過了最困難的日子, 在薛翊兩歲的時候，薛文終于不負衆望, 賺到了人生中第一筆可觀的收入。他想用那筆收入給妻子買一顆鑽戒，卻被薛翊的母親拒絕了, 讓他好好利用這筆錢繼續投資。

沒想到帶着第一桶金以及妻子信任的薛文越挫越勇，在短短五年裏，從一無所有的窮小子變成了身家上億的企業家, 公司規模也從原來的幾個人變成了幾百人。

這幾年裏, 薛文的公司搬了幾次地址，他們一家三口卻還住在兩室一廳的小居民樓裏。于是薛文便在當時連地基都沒打的景澤佳苑買了一套別墅，想等別墅造好了, 帶着一家三口住進去。

同年，薛翊的母親再次懷孕，得知她懷的可能是一個女孩兒，全家都很高興。

只是好景不長，在薛翊的母親懷孕五個月的時候，學校裏發生了一件大事。薛翊母親所帶的班級裏有個女生因為考試沒考好，跳樓自殺了。

當時薛翊的母親正好經過教學樓下，看到女生從上面翻欄杆跳下來，她想都沒想，徒手去接，當場被砸成重傷昏迷，在醫院搶救了一個多星期，最終不治身亡。而她肚子裏的孩子也因為實在太小，陪着媽媽一起去了天堂。

薛翊一直記得，他小時候媽媽教他的第一首詩就是李紳的《憫農》。

當時他年紀小，連字都不認識，卻偏偏會背詩了，走到哪裏都是“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有人問他為什麽一直背這首詩，他奶聲奶氣地回答：“媽媽說，爸爸賺錢不容易，我們幫不了爸爸，只能在小事上為他攢錢。”

薛翊小時候，幾乎沒在外面吃過一頓飯，一日三餐，都是他的母親為他準備的。

但是自從他母親過世以後，他幾乎很少在家裏吃飯。

……

薛翊和周善從球場下來，小番茄立即拿了一瓶礦泉水遞過去。

Advertisement

“哥哥，喝水。”

周善笑着接過，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笑得一臉寵溺。

“乖。”

兄妹倆的互動被宋楚看在眼裏，她側頭看了一眼身邊板凳上的另一瓶礦泉水，正猶豫着要不要拿給薛翊，前方突然有一道陰影籠罩下來。

薛翊俯下身，運動過後，他的身上充斥着濃濃的荷爾蒙氣息。

他的目光落在宋楚臉上，低低地笑了一聲：“宋楚楚，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聽到這個稱呼，宋楚本能地擡眸，潔白的貝齒微咬着唇，眼眸裏閃過一絲羞惱。

“我不叫宋楚楚。”

“是嗎？”

薛翊眼中的笑意更甚，他轉了個身，在宋楚的另一邊坐下，身體和她挨得很近，“可是怎麽我在學校裏的時候，聽到十二班那個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女生也是這麽叫你的？”

說到這裏，薛翊停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望向她，“為什麽她可以叫，我就不可以了？還是說——你更希望，我叫你楚楚？”

宋楚瞪大了眼睛，不明白這個人怎麽突然間變得那麽不要臉。

“你什麽時候聽到的？”她狐疑地問。

薛翊不假思索：“有次升旗儀式結束回教室的路上，我無意中聽到的。”

“……”

宋楚好像有點印象。

她記得那個時候剛開學不久，她和姜妍走在一起，突然附近的女生們都變得很激動，她一回頭，就看到了薛翊從她身邊經過。

那個時候，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想到這裏，宋楚哼了一聲，不滿地指責他：“你偷聽我們說話！”

“……”

薛翊的面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尴尬：“我那不叫偷聽。”

“那是……？”

面對女孩兒的不解，薛翊一本正經地解釋。

“那叫耳力好。”

“……”

宋楚不想理他了。

過了不到半分鐘，胳膊被人輕輕地撞了下。

宋楚沒好氣地扭頭：“幹嘛？”

一旁的小番茄聽到這話，臉色一白，害怕地咬着手指扯了扯自家哥哥的衣角。

周善立刻安撫她：“放心，你薛翊哥哥不會對這個姐姐生氣的。”

小番茄似信非信。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到薛翊哥哥滿臉無奈的神色，卻一點都沒有發火的預兆。

短暫的驚訝後，薛翊似笑非笑地望着身邊的女孩兒：“楚楚。”

宋楚不太習慣他這麽喊她，但又擔心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語氣和态度會讓他生氣，于是才蹿起來的氣焰頓時噗噗噗地被澆滅了。

“幹、幹什麽？”

她別過臉，不怎麽好意思看他。

“我渴了。”

這時候的薛翊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只被主人遺忘的小狗狗，“想喝水。”

“……”

喝水不會自己拿麽。

宋楚腹诽，薛翊卻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啞聲低笑。

“水在你那邊，我夠不着。”

等了幾秒，見宋楚沒反應，薛翊手在她背後一撐，身體朝她慢慢地壓過去。

“……”

在他的身體距離自己只剩幾公分的時候，宋楚迅速地拿了水，往他另一只正朝這邊夠的手裏一塞，然後往旁邊挪了将近一個人的位置。

薛翊擰開礦泉水的瓶蓋，仰起頭，一口氣把整瓶水都灌了下去。

宋楚吃驚地看着他喝水的速度，想提醒他喝慢一點，小心嗆着，可一想到他剛才故意假裝拿不到水的壞心思，又哼了一聲，不打算理他了。

薛翊一直用餘光注意着女孩兒的舉動，黑眸裏漸漸噙上了幾分笑意。

……

晚餐是四個人一起吃的，小番茄嚷嚷着想吃火鍋，四個人就近找了一家新開的火鍋店。

宋楚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吃飯，伸着小腦袋好奇的東張西望，覺得每一個角落都很新鮮。

薛翊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以前沒來過，無聲地笑了下，喊來服務員。

“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薛翊朝宋楚的放下擡了下下巴：“把菜單給這位小姐，讓她點吧。”

宋楚聽他這麽說，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你們點就可以了。”

她沒在這種地方吃過飯，更不可能知道要點什麽。

服務員卻笑着把菜單放在宋楚面前。

宋楚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翻開，一眼看到上面的價格，宋楚整個人都傻眼了。

“怎麽這麽貴啊……”

她喃喃地開口，一份什麽都沒有的鍋底就要七八十，這一頓飯吃下來還不知道要多少錢呢。

宋楚為難地看向身邊的人。

對上她的目光，薛翊唇角微揚，朝她身邊靠近了點，把菜單拿到二人的中間，擡眸問她：“吃不吃辣？”

宋楚一怔，随後點了點頭：“可以吃……一點點。”

“那就鴛鴦鍋吧，辣的那份要微辣的就可以了。”

薛翊對服務員說。

服務員笑着答：“好的。”

“等、等一下。”

服務員正要下單，宋楚輕輕出聲。

“怎麽了？”薛翊不解地問。

宋楚伸出一截手指，點了點菜單上的另一份鍋底。

“這個……黑魚鍋底，你不要吃嗎？”

這次輪到薛翊愣住了，回過神後，他璀然一笑。

“不吃了，難得帶你出來一次，讓你嘗嘗其他口味。”

薛翊一邊看菜單一邊問宋楚的意思，點完以後又把菜單給了周善，讓兄妹二人加了幾個菜。

鍋底一半是熱辣辣的紅油，另一半是濃白的高湯。

服務員端上來的時候，宋楚忍不住小小地舔了下唇。

一頓飯将近吃了兩個小時，離開火鍋店，周善先帶着妹妹回家了。

這邊離景澤佳苑很近，大概只有兩站路的距離。

宋楚吃得太多，薛翊問她要走回去還是打車回去的時候，她果斷選擇步行。

天已經完全黑了，兩個人沿着人行道慢慢地散步。

走着走着，宋楚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肩上一輕。

她扭頭，看到自己的書包被薛翊拎在手裏，他正拿着肩帶，從她胳膊上取下來。

不待宋楚開口，就見薛翊皺了皺眉。

“都考完試了，你還帶那麽多書回去幹什麽？”

宋楚抿了抿唇：“我這次沒有考好，可能換不了班了，所以我得努力，争取下一次可以換。”

“誰跟你說換不了的？”薛翊神色有些不悅。

宋楚不明白他突然生什麽氣，眸中帶了些茫然和不安，仰起臉，無辜地瞅着他：“不是說成績不好，學校不會給換的麽。”

“那是別人。”薛翊把她的書包甩在肩上，走在前面，“你有我，就算考零分，也能換。”

“……”

宋楚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一擡眼，見他背着自己的書包，不知怎麽，又覺得有點好笑。

連忙小跑着跟過去：“薛翊，你走太快啦，等等我。”

薛翊一頓，放緩腳步。

宋楚跟上他：“薛翊，我想好了。”

薛翊一時沒明白她什麽意思。

“什麽想好了？”

“就是鄭沖陷害我作弊的事情。”宋楚臉色平靜，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你說讓我做好了決定告訴你，你現在想聽嗎？”

薛翊停下來，側過身：“你說。”

宋楚眨了眨眼睛：“知道他家裏的情況以後，我很想原諒他，但是我想了一下，我又覺得不應該這麽輕易地原諒他。”

聽她前面半句話剛有點動怒的薛翊在聽到她後面半句話以後，又一下子氣不起來了。

“為什麽？”他問。

“因為你啊。”

宋楚彎彎眼睛，朝他笑了下，進一步解釋，“因為你為我做了那麽多，我不想為了別人，讓你所做的努力白費——所以我決定了，這件事情我不做主了，就交給校長和老師來處理，該怎麽辦就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