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豹子,聽我說
“啊?你,你認得我小段哥?”餘維下意識的問出了這麽句話,他端着還在冒熱氣的牛肉面看着面對面站着的兩個人,這位女軍官明顯就是認識老板的嘛。
“她是客人!”
“我們認識!”
段驚澔和葉徵幾乎是同時開口回答了餘維,但內容卻大相徑庭,餘維有點傻眼的看看兩個面容一樣平靜的人,很明顯段驚澔功力較淺,他眼裏還有小小火焰在跳動,餘維深知這個時候是不能八卦的,還是識相的走人吧。
“這樣,那你們聊,我去送面。”眼看着小段哥是不希望別人知道他的事麽,他可不想跟着攪合,和小段哥相處了這麽久,這點眼力見他還是有的。
葉徵對餘維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點了下頭,就準備和段驚澔好好敘敘舊。
段驚澔卻不肯配合,從餘維手上拿過托盤,說了聲:“我去送。”就要走。
就在他與她即将擦身而過時,她抓住了他的手臂,她在他耳邊輕輕地問道:“你就這麽不願意看到我?記得上次你說過歡迎我來你的店裏坐坐的。”她的聲音清冷中隐隐帶了點苦澀。
段驚澔端着托盤的手沒有動,他的眼睛注視着前方牆上貼着的啤酒宣傳單,沒什麽誠意地說:“你怎麽這麽說,我說過的話自然不會忘,不過,我真有事不能奉陪。”他上次是說過請她來店裏坐,可也沒說他要作陪呀,再說,他這店是面店,又不是夜店,還有專人陪酒的,這麽想着,他扭頭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有些許的得意。
葉徵一直都在看着他,自然沒有錯過他那小小得意的眼神,她笑了笑,心裏還是有些開心的,他雖然表面上冷冷淡淡,好像時過境遷了,但心中還是有氣的吧,她也不多說,輕巧的将那托盤拿過來,單手遞給了還愣在一旁的餘維。
“你老板今天有事,麻煩你幫忙顧一下店。”說完,她硬是攬住段驚澔并不怎麽豐腴的腰,幾乎是綁架似的拖出了面店。
也不知道是世态炎涼,還是看葉徵一身軍人打扮,眼看着面店老板被帶走了,店裏的老顧客們竟然都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攔一下。
“你放開!”剛出了店面,段驚澔便大力掙紮起來,在店裏人多嘴雜,他也不想和她起沖突,索性,出了店門,他可不想給她留面子。
葉徵抱着這熟悉的身子,任他怎麽掙紮,也不放手,只是覆在他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話。
段驚澔臉色大變,不再掙紮,他發狠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何時變得如此無賴,或者她原本就有這種特質,只是短暫的相戀,沒讓他看出她的本來面目來?
“好,我和你談,但你不許碰我,也不許去我家,更不許和我爸媽說我們的事。”他不再試圖掙脫她懷抱的禁锢,冒火的眼睛卻将心中的憤怒全部表現了出來,他就以着別扭的造型和她談着條件,他的語氣堅決,大有你不答應就一拍兩散的意思。
葉徵微微勾起一個不算笑容的笑,她本不想對他用上心計,但他的處處躲避,實在讓她覺得很頭疼,不能好好坐下來談談,她要怎麽解開他的心結。
她依依不舍的放開他的身子,将他被自己抱出褶子的衣服整理好,現在是十一月份了,外面的天氣絕對夠冷,而他除了毛衣外,外面只套了件棕色的皮夾克,她皺起眉頭來,迅速将自己搭在胳膊上的軍大衣披在他身上。
“我不要!”他掙紮着要将披在身上的軍大衣脫下來。
葉徵攥住他要脫下大衣的手,沒讓他脫下來,反而很有技巧的把大衣袖子套到了他的胳膊上。
扣上了大衣的紐扣,看他穿上軍大衣略顯臃腫的樣子,她滿意的笑了。
“穿着吧,你穿軍裝的樣子很帥!”
段驚澔低頭看看自己因為穿着軍大衣而略顯臃腫的身材,臉有些扭曲,他現在這個樣子還帥,她腦袋進水了不成。
“你說吧,我們到哪裏談?”他放棄抵抗,反正,受凍的是她。
葉徵擡頭看了看四周,這裏并沒什麽适合談話的地方。
“去我住的地方吧,我在這裏租了個房子,交了一年的房租。那裏離你住的地方不遠,晚了,我可以送你回去。”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她那兒,畢竟按照她對他的了解,他是肯定不會讓她再進他的屋子的,要是随便找個地方談,只怕也談不了什麽重要話題。
段驚澔有片刻的遲疑,她竟然在這裏租了房子,還離他家很近。
“好吧,上次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如果你有什麽不好的想法,最好全收起來。”
他的警告讓葉徵有點想笑,但她還是忍住了,這個家夥是不是以為上次能把她摔倒真的是他的身手有多厲害,不想打擊他,她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後,段驚澔就坐在了葉徵租的房子的客廳裏,這房子不算大,一室一廳的布局,在沒有什麽家具來填充的情況下,顯得有些過于寬敞。
他屁股底下坐的沙發,有些陳舊,或許是房東留下的,也可能是上一任住戶留下的,但誰又在乎呢,說不準她明天就走了呢。
他習慣性地将雙腿收攏在沙發上,看着窗臺上那盆嚣張的生長的仙人球惡意的想着。
“來,這是你喜歡喝的橘汁,現榨的。”已經脫了軍裝外套的葉徵,此時只穿着米黃色的軍襯從廚房裏出來,她手上正端着一杯杏黃色的飲品,從她身旁能夠看到廚房裏的情況,除了一臺不大的冰箱外,依稀還能看到流理臺上那還沒有收起來的榨汁機,透過玻璃罩還能看到橘子的殘渣。
段驚澔沒有去接她遞來的橘汁,在這個空間裏,他并沒有感覺到過多家的味道,這裏倒有點像旅館,住客沒有想要好好裝扮它的打算,也就意味着這間房子的臨時主人并沒打算長住,哪怕她說她已經交了一年的房租。
葉徵沒有因為他沒接果汁而尴尬,仿佛是料到了他的下一步舉動,她很自然的把杯子放在了離他很近的茶幾上。
她用茶幾邊的一塊幹淨手巾擦了擦手,然後很自然的落坐在他身邊。
“小澔,我們能這樣平心靜氣的好好談談,我真的很高興。”她舔了下嘴唇,醞釀了很久的開場白,在沉默的空間裏顯的很蒼白,他不肯看她,只是固執的看着仙人球。
她看着他的側影,臉上有的依然是苦笑,這麽多年了,的确是她虧負他的比較多,再見他的時候,她高興地看到他還戴着她送的那只船錨形耳釘,她深知他不是個念舊的人,不在乎了,他會毫不留情地通通扔掉,既然他沒扔耳釘,就說明他還在乎她。
而且那晚,他醉了,反反複複念着的還是她的名字,她就确定他心裏還是有她的,也正因為這樣,她才敢繼續來這裏挽回那一段在六年前就斷了的感情。
段驚澔進屋之後就把大衣脫了,此時,他還穿着皮夾克,可是,他卻覺得在這屋裏,他還是有些冷,他下意識的攏了攏衣服。
她看到他的動作,本想要伸手抱他,可他那信誓旦旦不許她碰他的話又響在耳邊,他是說到就能做到的,若是她真的敢抱他,只怕他立刻就會離開,她不敢冒險,伸出的手又放下,她的手放在沙發上,只離他不到一寸的距離。
他不說話,卻也沒有阻止她說,她看着他的側臉,緩慢而又語調清晰地說:“六年前的那天早上,我本來打算等你醒了,咱們就去民政局登記,可是,或許是天意弄人吧,我剛把早飯弄好,手機就響了。是學校的電話,學校說分配我去的部隊有個任務需要我立刻去報到,我本來是想等你醒了,告訴你一聲,可看到你睡得那麽熟,我就放棄了,當時我覺得反正去報到一下,還會回來,等知道是什麽任務了,再回來告訴你不是一樣。”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下,如果當時,她沒有想那麽多,是不是就不會有分離的六年,她在心中無奈的嘆息了聲,什麽事都沒有如果。
段驚澔聽她說起六年前,腦中仿佛真的回到了那段時光。
六年前,他剛滿二十歲,她二十二歲,到第二年夏天,他就上大三了,而她也即将走入正式的軍營,開始她真正的軍旅生涯。
她笑着說怕他被別人追跑了,要在她畢業那天就登記,他但笑不語,心裏卻是甜甜的。
那晚,月色正好,散發着柔柔光暈的月亮有着蠱惑人心的魔法,他們在小旅館裏,初嘗了愛情甘美的果實。
第二天早上,原本計劃好的結婚登記也成了水中花,他快樂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空空蕩蕩的房間,他的身上還有她留下的痕跡,而她卻不在身邊。
他找遍房間所有的地方,沒有她的人,她更沒有留下只言片語,他去櫃臺結賬時,服務員看他的眼神中帶了些暧昧,那種眼神讓他渾身都透着不舒服。
忘記了是怎麽回的學校,回到宿舍後,他只知道很累很累。
“可是,到了部隊,我才知道這次任務很危險,需要嚴格保密,和我聯系的只有我的直屬上級,而我的檔案也被調轉到了部隊,屬于最高機密級的。我的上級告訴我,我的電話需要暫時封存,為了我和家人的安全,我不能和任何人聯系,其中就包括了你,我最親愛的人。”葉徵又繼續說,那段時間她真的很痛苦,她想和上級請示退出這次任務,可是,她是一名準軍官,從踏入軍校的那天起,她的責任就是注定的,她要怎麽開口,難道真的為了小家,而枉顧大家?她做不到,若是她真的這麽做了,只怕連小澔都會瞧不起她,所以,她接受了上級的指派,踏上了那條幾乎與死神同路而行的任務。
段驚澔聽到這段話,身子顫了下,他在和她戀愛的時候,聽的最多的就是任務,他的奶奶是軍人,所以他知道軍人的職責有多重,他不怪她很少有時間陪他,可是,她就真的能以一句有任務就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掉嗎?而且想到他那時看到的情景,他不由得咬緊了下唇。
“你所謂的危險任務就是摟着別的男人進出酒吧,夜店?”他終于開口了,語氣卻不無嘲諷,他記得回到學校以後,他休息了一天,然後就開始瘋狂的找她,為了找她,他幾乎當掉了那個學期的課程,大姐知道後,派人幫忙找,一個星期後,他終于找到了她。
站在馬路的對面,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酒吧裏進進出出的人,看到她的時候,他一直壓在心中的那個硬塊終于化解開了,可是,在看到她再也沒有了任何軍人的威嚴,取而代之的是狂浪不羁,肆無忌憚的和身邊抱摟着的男子做出親密舉動時,他的心冷了,他一直堅信她不會辜負自己的信念瞬間崩塌了。
看着她摟抱着那男人上車後,他下意識的跟着跑了兩步,可是,突然,他覺得可笑,他算是她的什麽人呢?他有什麽資格去質問她?就算他們相戀了兩年,可是,他真的徹底了解她這個人嗎?
葉徵被他的問話問的一愣,旋即她恍然大悟他所指的是什麽。他出身自軍人家庭,多少也了解軍人對任務的态度,而他的不原諒很可能另有原因。
對于段驚澔的家庭背景,開始她并不知曉,後來,在慢慢的相處中,她才慢慢了解,因為她自己的關系,她始終沒能有機會見到他的家人,直到她的任務完成了大半,她回到部隊裏,才有機會查他的下落和蹤跡,也才徹底的了解了他的家庭背景和近五年的行蹤。
“你不肯原諒我,是因為你看到我抱過別人?”這話多少帶了試探意味,她很想知道他此時的抵觸究竟是源于她曾經無心的錯失,還是源自于他認為她背叛了他。
曾經的失望和錐心刺痛讓他忘記了要保持淡定,他呼的轉過身,眼睛充血般血紅,他的嘴唇翕動了下,發出的聲音帶了點野獸負傷時那痛苦的低咆:“沒錯!我就是不原諒你,我恨你,你都已經抱過別人了,幹嘛還要回來找我?我是什麽人?憑什麽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
葉徵從來沒看到過如此憤怒的段驚澔,她被他的氣勢吓到了,愣了好半天,在終于反應過來後,她不管他接下來會做什麽,她一把就抱住了他,她抱他在懷裏,還能感受到他的身子因為憤怒而微微顫動。
“對不起!是我做錯了,小澔,小豹子,”這是她對他的昵稱,他就像小豹子那樣既優雅又靈動,讓她總是疼愛不夠他,“請你相信我,這麽多年,我的男人除了你,再沒有別人,即便你看到我和別人有什麽,那都是假的。”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或許她會選擇不要那麽認真的去完成那項任務,可是,她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對國家和人民負責,是她身為軍人的使命。
作者有話要說: 呵呵,又晚了兩天才來更新,抱歉啊,周末的時候總是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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