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番外之不變的愛

夏日的暖風吹的人昏昏欲睡,秋墨從淺睡中悠悠轉醒,睜開眼入目的就是窗臺上花盆裏紫色的桔梗花,不知道是因為夏日陽光過于熾熱,還是水分不足,花朵有些蔫耷耷的。

他顧不得身上的薄毯在他的大動作下已滑落,努力地半坐起身,伸手撫摸上有着大葉瓣的花朵,花并不怎麽香,卻給人一種獨有的優雅,淡泊味道。

“呵呵,靜姐姐,你說的笑話真的太好笑了!以前你是不是總給男朋友說,才練出來的呀?”從半開的窗外傳來清脆的男孩子的笑聲,然後是含蓄的打探。

“小孩子懂什麽男朋友女朋友的,你靜姐姐我天生就是樣樣精通。”另一個正是黎靜的聲音,聲音中含着笑意。

秋墨撫在花瓣上的纖細手指頓了頓,人也愣了下,這笑聲……啊,是了,他怎麽忘記了,上個月遠在鄉下的大伯父不知道在哪裏知道了他的下落,打了電話過來求他幫忙安置剛剛從中專畢業的表弟。前幾天剛到,剛滿二十歲的男孩子,稚氣未脫,卻故作成熟的樣子,就住在了他這裏,開始還出去找工作,後來,就不了了之了,看起來并不打算繼續找工作的樣子,現在和黎靜相處的倒是不錯。

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斂下眼皮,低頭撫弄着花土,這花是黎靜送的,說很像他,他凝眸看着大瓣的花朵,大概是吧,這花初看上去很美,看久了也不過如此,而且不香,不是大多數人喜歡的品種。

薄薄的門扇被打開,來人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在看到他正在擺弄着花盆裏的土時,似乎是放下了心,腳步也輕快了許多,他能感覺到她的心情不錯。

“你醒啦?藥我都給你熬好了,來,先喝點吧。”陣陣藥香從身後傳來,他皺了下眉,不知道為什麽往日裏聽到她如此輕聲細語的和他說話,他總是感覺溫暖,而今天,他卻感到有些厭煩,她是不是和誰說話都這樣。

黎靜端着藥碗站在他身後,遲遲不見他轉回來有點納悶,他今天這是怎麽了,以往他可是最配合的病人啊,就算以前不肯做複健,他也沒這麽直接的拒絕。

她把藥碗放在旁邊的茶幾上,繞過軟榻,走到他跟前時,她才發現他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手也是機械的在翻弄着花土。

她伸手按住了他還在動作的手,他的手冰涼,白皙的手指上沾滿了泥土。

“秋墨,你這是怎麽了?”和他相處了一年多,從最初的疏遠有禮到現在能夠坐在一起說說話,聊聊天,他不再拿她當外人,這已經讓她感到很欣慰了,她想也許離她成功已經不遠了吧,可現在他這又是怎麽了?

他機械式的轉動着眼珠兒,映入眼內的是她焦急的臉,她還會為他擔心和着急嗎?表弟那麽年輕那麽開朗的男孩子才是适合她的人吧,她何必為了可憐他,還要強裝關心呢。

“我沒事,就是……就是看花有點蔫了,想幫它松松土。”他露出一個微笑,而那笑卻沒有深入眼底,更沒有發自內心,他輕輕地撥開了她按在他手背上的手,又接着去挖土。

黎靜有些急了,她好不容易能夠讓他走出一點點自卑,他現在怎麽又縮回去了,她不管他高不高興,再一次拉住他忙碌的手,這一次,她硬是扳回了他的身子,讓他端正的坐在榻上。

“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的表情嚴肅,不許他再說言不由衷的話。

他低垂着眼睛,抿着嘴,就是不肯說話。

“秋墨……”她握住他的雙手,想要看清楚他眼裏的表情。

“靜姐姐!”範可的突然出現卻将她想要說的話打斷,黎靜朝門口看去,高挑秀美的男孩站在門口瞪圓了眼睛看着他們--交握的手,似乎不太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實。

秋墨似乎也察覺了門口男孩的那種驚愕的眼神,用力往外抽着自己的手,他曾經的經歷其實家裏的人都知道了,包括遠在鄉下的親戚,所以,脫離了毒枭的禁锢以後,他并沒有回家,也沒投靠任何人,而是憑着自己的雙手養活着自己,可是,大概人都是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忘記一些事吧,曾經口口聲聲說他敗壞家風的大伯父竟然也會為了孩子的事舍下臉面而求他。

“你有什麽事嗎?”黎靜怎麽能讓他掙脫自己的手,她一改之前的溫和幽默,繃着臉問範可,他怎麽這麽不會看情況,沒有打招呼就闖進來。

範可看到黎靜不悅的表情,心中有點委屈,他伸出右手,攤開的手心上是一封看起來有點厚的信。

“剛才郵差送來了一封信,我怕是有急事就趕緊送進來。”他低着頭委屈的小聲說着。

到底是自己家的親戚,秋墨眼中閃過一抹不忍,硬是将自己的雙手從黎靜的手中掙出來。

“信是給我的,還是給黎小姐的?”秋墨柔聲問道,而他客氣有禮的稱呼惹的黎靜皺緊了眉頭,但她卻并沒有立刻發作。

範可擡起頭來,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秋墨,又看看黎靜,然後才走過來把信放在軟榻邊上。

“信是給你的!”他對秋墨沒有任何稱呼,而秋墨似乎也習慣了,畢竟當初是黎靜去接的他,而且因為自己的腿不方便,并沒有刻意的去和他聯絡表兄弟之間的感情,他不願意稱呼自己一聲“表哥”,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失禮。

而黎靜對範可的做法卻是不贊同的,她覺得秋墨為了這個表弟已經做了夠多的了,眼下卻得不到這位新鮮出爐表弟的尊重,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小可,秋墨是你的表哥,你……”黎靜還想說什麽,手臂已經被秋墨攥住,他仰起頭對站在自己身邊的黎靜搖了搖頭。

黎靜看着他一臉懇求的樣子,心就軟了,也不再說什麽。

而範可在聽到黎靜嚴肅而刻板的說詞以後,深感委屈,擡頭看了他們一眼,轉身就跑了出去。

黎靜搖了搖頭,并不追,秋墨擔心的看着門口,卻對黎靜說:“你去看看吧,別出什麽事。”

黎靜吃驚地轉頭看他,他的臉上依然是水波不興。

“你真的要我去看他?”她知道他的心裏一直都有葉徵,可是他用的着這麽急着把她推給別人嗎?

秋墨也皺起了眉,他私心裏是不願意的,可是那是他的表弟,萬一出了點什麽事,他心裏也會有愧疚的。

于是,他點了點頭,就看到黎靜的臉色更沉,她什麽都沒說,便繞過軟榻走了。

秋墨愣愣地坐在軟榻上,終究也只是苦笑着,手下意識的攥緊,卻因為觸到了信封,而低下了頭。

信差點被他攥破,泥土也沾在了信封上,他放下信封,左右找了下,抹布就在桌子上,他拿起來擦幹淨手,才打開信封,信封是牛皮紙的,信上的郵戳并不是太清晰,但卻看的出來自某部隊。

他愣了愣,他在部隊裏不認識什麽人啊,打開信封的封口,從裏面掉出了幾張照片還有一封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除了問好就是那人最近的情況。

照片上有不同背景下穿軍裝的葉徵和段驚澔,背景雖不同,但同樣的是他們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的出他們很幸福。

一滴淚落在照片葉徵的臉上,他用衣袖抹了抹,可越抹越多,最後幾乎将照片抹破了,他抱着照片低低地啜泣起來,他只不過想過一些簡單平靜地日子,可老天為什麽就非要捉弄他。

正在他哭的很是傷心的時候,他的身後貼過來一個熱乎乎的身子,接着,他埋在雙膝間的臉被輕輕地擡了起來,他睜開被眼淚模糊的眼睛,透過淚珠,他看到了本該去找範可的黎靜,她年輕而美好的臉上滿是無奈。

“既然難受,為什麽總要一個人去承受呢。”她的聲音裏滿是憐惜,她剛才也只不過是生氣他總是在為別人着想,卻忽視了自己的感受,可是,等她真的走出這個房間的時候,她卻還是放心不下他,結果,等她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他正悶着頭一個人哭。

秋墨被她突然地出現吓了一跳,也忘記了要哭,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她。

而此時的秋墨很可愛,也很誘人,黎靜看到這樣一個不同以往的他,不僅更為之心動,她輕輕地将自己的唇貼在他的唇上,他的嘴唇冰涼柔軟,因為剛才哭過,還有那麽點鹹。

他出于本能的摟住了她的肩膀,或許是因為委屈急需要安撫,也或許是因為他其實并不是想象中的對她沒感覺,總之,他就在她吻住自己的時候,回應了她,這讓她欣喜的更加深入。

直到兩個人吻的幾乎喘不過氣的時候,才依依不舍的分開唇。

她看着已經被吻的嫣紅的他的唇,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摸了下,感覺到他的唇上還有她的溫度,她才滿意的收回手。

她扶住他的雙肩,嚴肅的看着他,并鄭重地說:“秋墨,我再說一次,我對你的愛是不會變的,你別以為你把我推給別人就是為我好。”

她又指着窗臺上的桔梗花,繼續說:“你知道我為什麽送你桔梗花嗎?”

他怔了一下,然後很誠實的搖了搖頭,他并不知道這花代表了什麽。

“這花的花語有兩個,一個是永恒不變的愛,另一個是無望的愛。我不會讓我的愛變得無望,哪怕你一輩子不接受我,我的愛都不會變,你明白嗎?”她的話快速而強勢,好像他不聽都不行。

一直表現的很樂觀活潑的黎靜此時完全不同于以往,她變得很成熟很嚴肅,似乎一下子變的讓秋墨不認識了,但那種成熟的雷厲風行的作風卻又讓他心底生出了另一種類似于折服的感覺。

“可是我……”他很感動于她的一番表白,但又一想自己的情況,他又有點苦澀,也有點猶豫,畢竟她比自己小,将來會有更多機會,他也有自己的傲氣,他不願意拖累別人,更無法容忍将來自己的愛人拿自己的過去來作為借口到外邊胡來。

“不要把我推給別人,這一生我就只認準你了。”黎靜看他鎖眉深思的樣子,便軟下了聲音,難免還有那麽點撒嬌耍賴的意思,誰讓他比自己大呢。

秋墨擡頭就望入了她深情的眼眸中,那小小的瞳孔裏全都是他。

夏季進入了一個更加炎熱的階段,黎靜為了怕秋墨久坐會讓臀腿等部位肌肉不舒服,所以,每天都會強迫他在她的攙扶下走上一會兒。

剛走完了的秋墨坐在樹下的輪椅裏正在喝黎靜現榨的果汁,而黎靜呢,剛剛回去放洗澡水了,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麽,自從上次範可的事後,他們的關系終于又進了一步,但他還是拒絕了她要和自己結婚的請求,他不确定他是否能夠當好一個人的丈夫。

她也不勉強,只是在有了情侶的身份以後,她對他的舉動會更加親昵,一想起上次因為親吻而差點突破界限的事,他還覺得有些臉紅。

“表哥!”端正且字正腔圓的标準話讓秋墨愣了下,随即他想起來他這位表弟還在這裏,不過,他不是該去公司面試的嗎?他疑惑的看着他。

範可本來的确該是去面試的,可是他左想右想都覺得委屈,要不是他,說不定他早就和靜姐姐好了,就是這個他叫表哥的男人搶了靜姐姐。

“表哥,你為什麽和我搶靜姐姐?她明明是喜歡我的。”他離開家的時候爸爸都告訴他了,找份好工作不如找個好女人嫁了,畢竟男人嘛,再怎麽幹的好,都是要有個依靠的,而來了這裏以後,靜姐姐對他很是照顧,他也能感覺出來靜姐姐對他的喜愛。

秋墨端着杯子的手顫了下,他最怕的就是這樣,結果,事情還是發生了,他明明沒有搶,但在外人的眼裏,他就是狐貍精,就是壞人,就是會搶別人的女人的人。

他收斂住心神,垂下眼睛看着杯子裏不多的果汁,他做錯了嗎?是不是不該開始,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的麻煩。

範可見他低着頭不說話,心裏的那股火氣騰的就上來了,他跨前幾步,大力的将水杯打翻,果汁雖然不多,但卻因為他的力氣太大,剩下的都灑在了秋墨白色的運動褲上,杏黃色的液體倒有點像是人體的某種排洩物。

秋墨沒想到看似乖乖巧巧的表弟會做出這麽激動的事,他擡起頭來驚愕的看着他。

而範可似乎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正怒氣沖沖的看着他。

“範可,我沒搶,我,沒有。”秋墨握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攥的更緊。

範可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他看着面前臉色慘白的秋墨,心中更加氣憤,他只會拿柔弱的外表騙取別人的同情,太可恥了。

“你就是個破鞋!破鞋!別當你幹的那些醜事別人不知道,你還有臉勾引靜姐姐,你……”他的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黎靜正站在秋墨身旁,眼中幾乎噴出了火苗,而剛剛的這一巴掌打的很用力,範可白嫩嫩的臉不但被打歪在一側,臉上還有一個火紅的巴掌印。

他被打的愣在原地,手捂着臉轉回來瞪着她。

“你根本沒權利指責他,他是你的表哥,也是你的親人,你知不知道為了你,他費了多少心思,托了多少人。別以為別人對你好就都是應該的,我不喜歡你,對你好,都是因為秋墨,否則,就算你凍死餓死,我也不會管。”黎靜的話說的冷酷,但卻句句出自肺腑,很真實。

範可咬着嘴唇,眼中有淚水在晃動,他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屈辱,哪怕是在家裏,父母也都拿他當寶貝一樣寵着,何時被人扇過嘴巴。

“你們等着!”他憤憤的撂下一句話,便轉身飛奔而去。

秋墨還沉浸在黎靜那一個嘴巴當中,直到範可留下一句狠話,他才悚然回神。

“小靜,我擔心他,你跟去看看!”

黎靜還因為剛剛範可的無理取鬧而生氣,聽到他這麽說,原本怒氣騰騰的臉耷拉下來,她蹲在他身邊看他。

“他都那麽說你了,你還擔心他,我都要吃醋了。”她握着他的手,不依不饒的說。

他伸出右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很有耐心的哄着她:“他是弟弟,年紀還小,說的也都是氣話,我,我們是當他哥哥姐姐的,總要多擔待點,就算,呃,就算你為了我去看看,好不好?”

這麽說完,他有點臉紅,他還是第一次承認了他和她的親密關系。

黎靜的眼睛一亮,終于還是開心的答應了。

在黎靜找到範可的時候,不免有些好氣又好笑,這孩子說了那麽多的狠話,結果,還不是沒走遠,大概就等着人找呢吧。

為了避免他再拿什麽話擠兌秋墨,黎靜親自帶他去面試,公司倒是不錯,為他安排了員工宿舍,待遇也不錯,總算是了了秋墨的心事。

有了這次的教訓,黎靜說什麽都不肯讓秋墨再幫什麽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事了。

轉眼又是兩年,這年的夏天,秋墨的別墅裏。

黎靜看着坐在輪椅上,但腹部已經很大的秋墨,心中有些擔心。

他們結婚也不過短短一年時間,本以為不會那麽快就有喜,哪知道注生婆婆就送來了小寶寶,她為了怕他有危險,想要打掉,他是死活都不肯的。

“啊……”正在愣神的黎靜,被秋墨的一聲低呼吓了一跳,趕緊蹲下來問怎麽回事。

秋墨捂着肚子,額頭上滿是汗水。

“快……啊……快生了……”

黎靜擦了把汗,一把抄抱起很有些分量的秋墨就往外走。

秋墨用力的抓着她的衣領子,似乎是在用力,又似乎是在阻止什麽。

“來不及了!在家裏生!”忍過這一波的陣痛,秋墨大聲喊着,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減輕那疼痛。

黎靜也是聽慣了秋墨的話的,他這麽一說,趕緊掉轉方向,往卧室裏沖。

她手忙腳亂之下,差點将秋墨也帶下床,還好她手疾眼快托住了他的臀,虧她還當過護士,卻在這件事上亂了分寸。

将秋墨半抱着放回床上,又趕緊給醫院打電話,關于接生這件事她是真的沒有經驗。

在手忙腳亂近十個小時後,小天使般的寶寶終于降生了,新科媽媽兩只手捧着小寶寶激動不已。

秋墨汗濕的臉上滿是初為人父的慈愛,催促着黎靜将孩子抱過來給他看,在看到小嬰兒閉着眼睛,乖乖睡覺的樣子後,他幾乎掉下了眼淚。

這是他生命中第二個親人,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啊。

黎靜收拾好了大人和孩子後,溫柔的坐在床邊看着親愛的夫婿。

“靜,謝謝你!”秋墨的眼角被淚水浸潤着,明知道這樣說有點太過矯情,但他就是想要跟她說感謝,是她一直都在包容他,愛護他。

黎靜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他的眼角,然後輕輕撫弄着他的臉頰。

“你願意相信我對你的愛不會變了嗎?”經過一年多的婚姻洗禮,黎靜早已不再是當初的青澀女孩,如今的她有擔當,更加成熟,但在這個問題上,她卻無法置之不理,任其在時光中被掩埋。

秋墨拉住她的手,眼中閃着熠熠的光芒,粉紅色的嘴唇因為剛剛生育完而略顯得有些泛白。

他俏皮的眨了下眼睛,然後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我不是嫁給你,還生了寶寶嘛。”

黎靜被他俏皮的動作所牽動,愣了半天,然後才想明白他的話意,她的笑容越來越大,其實有些話不必放在嘴邊,行動比實際更加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心情其實不怎麽好,不過,幸好這一章是昨天就寫好了的,今天只是稍加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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