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借屍還魂（六）

楚薇不敢耽擱，火速辦理召開發布會的一切事宜，上司問她，落風草為什麽突然召開發布會，楚薇搖搖頭，稱自己也不清楚。落風草脾氣不好接觸過她的人都知道，楚薇這樣說，上司覺得是落風草又在發脾氣，并沒起疑。

當天晚上，楚薇好不容易把發布會的事情辦妥，已是晚上十一點。楚薇不敢在公司多呆，立馬收拾東西回家，一到夜晚，她仿佛感覺到那雙猩紅的眼眸無時無刻不盯着她，讓她背脊發涼。走在回家的路上，楚薇時不時回頭望，生怕施幻悄無聲息地跟在她身後。

回家的路要經過繁華街道，雖然時間已經十一點多，這條街上人卻不少，這讓楚薇稍稍安心。街道上，一個簡單的招牌吸引了楚薇的注意，‘異想館’。楚薇走過去，透過玻璃向裏望，店中的陳設很簡單，看不出做什麽生意。‘異想館’一名少女在低頭玩手機，注意到有人往裏看，擡起頭來。女孩的突然擡頭讓楚薇吓了一跳，驚慌失措轉身跑了。

冷靜嚼着嘴裏的棒棒糖，疑惑地看看楚薇身後的白影，“靈？”

楚薇氣喘籲籲地跑回家，關上門，她将手裏的包包丢在地上，走到卧室倒在床上。楚薇很累，很想睡，但一閉上眼睛，她腦海中就會浮現施幻那雙猩紅的眼睛，讓她驚吓地睜開眼。楚薇心驚肉跳，粗喘着氣默默流下眼淚。黑暗讓人害怕，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楚薇靜靜躺在床上，不敢閉眼，不敢睡覺。

翌日，清晨，許多記者昨晚收到消息，落風草召開發布會。八點十五分，記者們紛紛到達發布會的召開地點，楚薇和其他同事守在門口，心急等待着落風草，八點半開始發布會，而落風草現在還沒到。楚薇雙手緊握，手不住顫抖，她昨晚一直沒睡好，哪怕即将睡着也突然被吓醒，一次又一次。

焦急的等待，八點二十五分時，一輛黑色轎車駛來，停靠在門口。車門打開，一把黑色的傘從車裏伸出，撐開，随即是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女人下車。楚薇看到施幻，不自覺驚懼地往後退一步，差點腿軟。

站在楚薇身邊的同事奇怪地看她一眼，沒說什麽。施幻出來後，轉身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伸出手。落風草搭上施幻伸過來的手，身體僵硬地下車。兩人都下車，司機将車開走。

看到落風草，楚薇的上司立刻笑眯眯地迎上去，“落老師到了，快，快，裏面請。發布會都布置好了，就等你到。”

落風草沒理楚薇的上司，搭着施幻的手僵硬地往前走。施幻一手打着傘，一手扶着落風草，眼神輕飄飄瞄向呆站在門口的楚薇。楚薇接觸到施幻的眼睛，吓得忙低下頭，雙眼緊閉，瑟瑟發抖。

施幻不過瞄一眼楚薇，什麽舉動也沒有。施幻帶着落風草從楚薇身邊走過，楚薇大氣不敢出，只希望她們快快過去。施幻和落風草走進會場，楚薇才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上司見楚薇像個榆木疙瘩一樣站在原地，走到她面前狠狠訓斥，楚薇完全聽不進他的話，滿腦子只剩恐懼。

訓斥完楚薇，幾人一同進入會場，上司走在落風草身邊，笑眯眯地獻媚。楚薇走在最後，恨不得離施幻越遠越好。會場裏，記者們已經全數到齊，只等落風草到來。施幻收起傘，轉身為落風草拍拍衣襟，輕淡道，“去吧，好好表現。”

聽到的人包括楚薇都以為施幻在對落風草說話，只有落風草知道，施幻不是在對她說。有什麽控制着落風草的身體，她無法行動，無法開口，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被施幻擺布。

聽完施幻的話，落風草的身體朝會場走去，楚薇的上司笑眯眯跟着。發布會上，有專門為落風草和上司準備的桌子和凳子，桌上放有礦泉水和名牌。

落風草和上司在記者們面前坐下，上司看看攝像機，知道這場發布會是現場直播，馬虎不得，看來他要時時提醒落風草怎麽說話。微微笑笑，上司對着桌子上的麥克風開口，“感謝各位來參加落風草的發布會，落風草有些話要說，等她說完，你們再提問。”

上司說完，示意落風草說話。落風草湊近話筒，一臉不屑地說道，“今天，主要說明一件事。老有人說我抄襲，說我卑鄙，今天我把話說明白。”

聽着落風草的話，記者們開始做記錄，上司也洗耳恭聽，以為落風草要澄清事情。

落風草突然站起身，大聲吼道，“我就是抄襲！抄襲多好，別人辛辛苦苦寫，我只要有電腦複制黏貼再随便改改就行。我是抄襲，但我出名了，這證明我有本事，誰要是不服，你們封殺我啊，我有那麽多腦殘粉支持，還怕你們！”

話音一落，不光是記者，連上司也懵了。上司很快回神，忙拉落風草坐下，轉頭尴尬地解釋道，“記者們不要當真，她開玩笑呢，開玩笑。”

甩開上司的手，落風草繼續大聲說，“我就是抄襲，我不會道歉，抄襲出名是我的本事，你本事你們也抄襲啊！”

“落風草！”上司壓低聲音在落風草身邊吼道，“你在自掘墳墓。”

轉頭看向上司，落風草拿起桌上沒開封的礦泉水直接扔過去，大聲罵道，“你算什麽東西，敢對我大吼大叫！”

上司沒料到落風草會突然出手，反應不及，被礦泉水直直砸中腦袋，頓時頭暈不已。楚薇和其同事立刻上來，看看上司淤青的額頭，扶起他下去治傷，只留落風草一個人在發布會上。楚薇扶着上司從施幻身邊走過，不禁意間看到施幻嘴角輕輕揚起的笑，楚薇垂下眼簾，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記者們見到落風草這樣的言行和舉動，紛紛議論。一名女記者站起來，言辭犀利地說，“依你的話，落風草，你認為抄襲不是錯，還很光榮？”

一把拿起桌上的名牌朝那名女記者扔去，落風草氣勢洶洶地罵道，“去你媽的錯，我抄襲怎麽了？我抄襲有人看啊，我抄襲能紅啊，你能把我怎麽樣！”

女記者沒想到落風草會朝她扔東西，一時愣住，突然感到誰拉了她一把，讓她躲過了堅硬的名牌。女記者轉頭四處看看，在她身邊并沒有什麽比較近的人，是誰救她？到處望的女記者沒有注意到，施幻站在角落看着她，唇角微微翹着。

想不通，女記者暫時放在一邊，繼續追問落風草，“你拿別人的作品，換自己的名聲地位，居然一點不覺得羞恥，還理直氣壯。這讓人不得不懷疑你的人品道德。”

落風草氣勢洶洶地怒指女記者，吼道，“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我再怎麽樣也有人捧，你算個什麽東西！”

對于落風草再一次的出言不遜，其他記者也看不過眼，紛紛站起提問，“你拿別人心血作品換來的粉絲，你覺得他們喜歡的是作品還是你這個人？”

“不管怎樣，反正我紅了。”落風草雙手環胸，一臉輕視道，“誰在乎他們喜歡什麽，再大的事對他們弱弱地哭幾聲，他們就會向着我，我怕什麽。”

落風草越來越過份的言辭引來許多記者毫不客氣地圍攻，落風草發狂般掀起面前的桌子，怒吼道，“問什麽問，你們只要給我往好了寫，其他的輪不到你們來管！”

完全不理會落風草的怒吼，記者們一哄而上将落風草團團圍住，落風草氣急敗壞地推開記者，她推倒幾個記者後，朝會場外面跑去。落風草一跑，記者們即刻追上去，即便是摔倒在地的記者也馬上站起來，追出去。

被落風草扔名牌的女記者經過施幻身邊，轉頭看她一眼，随後轉身去追落風草。施幻看着空蕩蕩的發布會，凳子桌子翻倒，一片狼藉，她笑了。

發布會是直播，落風草的言行立馬出現在電視上，看到的人無不唾棄她，原本身為她粉絲的不少人，也因為落風草過份的言行粉轉黑，怒氣沖沖地到處黑落風草。要說還有什麽人支持落風草，只剩個別鐵杆腦殘粉還在死命為落風草辯解，只是他們一開口，就被無數人噴。并且，有視頻有真相，那些鐵杆腦殘粉說的話，還真站不住腳，一說出來，便有人直接甩出視頻打臉，打得啪啪響。

落風草的事引起軒然大波，因為她的言行，許多原創作者聯合起來共同抵制她，許許多多的人紛紛響應。發布會上落風草向上司扔東西，害她受傷，這種惡劣舉動引發上司強烈不滿，糾集很多熟人聯手封殺落風草。即便沒有參與這件事，如今落風草在風口浪尖上，誰也不會傻到和衆多人作對，去支持她。

電視裏放出最新關于落風草的消息，已經确定落風草遭到抵制，許多人聯手封殺。看到這樣的新聞，沈清星和仇岩紅了眼眶，終于，終于，他們終于看到這麽一天了，知道這樣的消息，靈翹在天之靈也能安息吧？

韓封走過去一手抱一個，安慰道，“不是該高興嗎？怎麽還哭？”

“高興，太高興了。可靈翹已經回不來了。”沈清星抽泣着說，不管罪魁禍首受到怎樣的懲戒，逝去的人終究不會再回來。

微微嘆口氣，韓封拍拍沈清星和仇岩的頭，“放心吧，有你們支持靈翹，她一定很開心。”

有一種高興叫喜極而泣，有一種悲傷叫逝者已逝，曾經多少憤憤不平在這一刻得到纾解，同時心中又升起哀痛，天才已逝，絕響不在。

別墅區，一個白衣女人打着黑色的傘站在一棟別墅門口，落風草面無表情地走回來。施幻收起傘，走進別墅，落風草随後進入，都進門之後，門自動輕輕關上。別墅裏，落風草坐在沙發上，身體一震之後，表情畏懼地苦苦哀求，“我已經身敗名裂，求求你放過我吧。”

“還不夠。”施幻立在一旁，定定看着落風草，輕輕說道。

“你還想做什麽？”落風草抱住頭，絕望乞求，“我的名聲已經臭了，再難崛起，你放過我好不好，放過我，求求你。”

施幻轉身，走到電話旁，靜靜盯着電話。落風草看施幻盯着電話，不住搖頭，“不要，不要，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

伸手，緩緩拿起電話筒，施幻完全不理會落風草的求饒。落風草看施幻拿起電話筒，心中無限崩潰，瘋狂大叫，“啊——啊——”

繁華大街，‘異想館’門外，楚薇站在門口猶豫不決，她打聽過‘異想館’是處理那些東西的地方，想去求助。剛邁出一步，楚薇又無比害怕，她害怕要是‘異想館’對付不了女鬼怎麽辦，女鬼要是發怒，一定會要了她的命。想來想去，楚薇在‘異想館’門口站了将近半個小時。

冷靜注意到楚薇，走到門口，問，“你有什麽事？”

楚薇吓了一跳，看到是‘異想館’裏的員工，默默垂下頭，不點頭也不搖頭。冷靜見她這樣，知道一定有難言之隐，開口說，“你進來休息會吧，站在門裏那麽久，不累麽？”

“啊，對不起。”楚薇弱弱開口，聲音越來越小。

見她這般，冷靜沒再說什麽，轉身進店裏。楚薇站在原地猶豫片刻，走進了‘異想館’。‘異想館’裏，楚薇忐忑地坐在沙發上，冷靜端來一杯白開水遞給楚薇，“喝點水吧。”

“謝謝。”楚薇接過水杯，并不喝，而是端在手裏，靜靜發呆。

冷靜看了看楚薇，明白對方不願先開口，便說，“你是不是遇上了麻煩事？上次你從門口路過，我看到有靈跟着你。雖然不是什麽惡靈，但明顯不是你的守護靈。”

聽到冷靜的話，楚薇驚恐地張大眼睛，端着杯子的手不斷發抖，“還，還在嗎？”

搖搖頭，冷靜道，“你遇到什麽事就說吧，拖久了對你自己不利。”

“我，我。”楚薇将水杯放在茶幾上，說，“求求你幫幫我。”

冷靜伸手穩住楚薇，說，“你坐下來慢慢說，說得越仔細越好，這樣我才能分析誰比較适合幫助你。”

坐下，楚薇盡力穩定自己的情緒。稍稍平複之後，楚薇雙手緊緊揪在一起，緩緩開口，将怎麽遇上施幻的事娓娓道來。楚薇一直都忘不了，施幻那雙猩紅的眼睛，那雙眼睛，紅得讓人心驚，紅得怨氣滿溢，恨意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