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夏星澄挪了個姿勢窩在陸尉的懷中,閉着眼睛回想起下午才想起的回憶,視線落在地板上某個點,睫毛輕顫眸色幽幽,沉默了一會才開口。

“下午我聽到夏星澈跟我爸聊天,我才知道我媽不是難産死的,是自殺跳樓死的。但我忘記了,可能是小時候被吓到忘記了,我真的一點記憶都沒有,就是聽我爸說我媽是難産死的。就在剛才聽到的時候我瞬間就想起來,當時我媽是怎麽在我面前自殺的,就在我之前一直用着的畫室,抱着我拿刀捅傷自己,再從窗戶跳下去。”

“那天我媽媽穿着一身水藍色的裙子坐在地毯上,一地板都是撒落的畫紙還有畫具,我媽媽在哭,特別是看到我出現後哭得更厲害。我過去哄她也沒有停住哭泣,她就抱着我一直跟我說要好好的畫畫,要我代替她一直畫下去。”

陸尉聽着懷中的夏星澄一說到這裏身體一顫,自己眸底情緒漸濃,竟然發生過這樣的嗎?

“然後她拿刀捅了自己,身上的血濺到我的臉上。”夏星澄一想到那個畫面就覺得難受,緊緊的抱住陸尉的脖子。

他媽媽穿着水藍色的裙子多麽漂亮啊,他可以想象得到他媽媽拿着畫筆在畫紙上畫畫的模樣,可是這次見面他已經沒有機會看到媽媽拿起畫筆的模樣,而是傷心欲絕拿着藏在地毯下的刀狠狠了斷了自己。

“我哭着想要掙脫但是她不讓我走,最後等她放開我後便從三樓跳下去了。”他雙目通紅哽咽的說着。

那個畫室一直都保留着很優秀的油畫,他才知道原來是他媽媽畫的,在此之前他不知道家裏的畫室是為誰準備的,原來他的媽媽曾經是被關在這座宛若牢籠中的金絲雀,這裏承載着傷痕累累的故事。

不知道的他一直還在用着這間畫室,也怪不得他爸從來都不會踏進這裏一步還特別反感他畫畫,也怪不得夏星澈對他總是小心翼翼,也怪不得畫室燒了對他們來說無足輕重,因為就像是所有的傷痛都在大火中被燒盡,但是他們沒有想過自己有多麽難過。

也許對于他爸而言,他媽媽的死就是對他威信的挑戰,對于夏星澈而言,這就是要拼命忍住的痛苦,也許他可以理解一直有着記憶的夏星澈承受着多大的壓力,但是千不該萬不該那樣對他。

他們覺得自己很脆弱,想用這樣的方式保護自己,但其實也是他們在利用這種別扭又殘忍的方式在摧殘他的堅強,他本堅強,是被他們硬生生弄碎的。

現在想想心裏是什麽感受,只覺得他們很可悲,然後順便安慰安慰自己幸好已經長大了。

“現在想起來害怕嗎?”陸尉輕聲哄道。

“害怕啊。”夏星澄在陸尉肩頭上蹭了把眼淚:“還有剛才夏星澈欺負我了。”

陸尉蹙了蹙眉頭:“怎麽欺負你了?”

“他抓着我撞牆,撞到我後腦勺了,我後腦勺疼。”夏星澄摸着自己有些不舒服的後腦勺:“然後就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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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氣。”陸尉伸手給他揉着後腦勺:“我去罵他。”

“我對夏星澈的讨厭真就是因為他打傷我,在此之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夏星澈總是那麽小心翼翼又總是弄傷我,現在我算是明白他應該是看到媽媽受到刺激。剛才他就有點……可怕。”夏星澄感受着陸尉掌心在後腦勺溫柔的撫慰身體頓時疲軟了下來,也慢慢讓他冷靜了下來。

現在他想起來了,是不是接下來會有更多事情發生,他爸還會做什麽,夏星澈會怎麽樣?

重重嘆了口氣。

“那天在醫院看到夏星澈的時候我就覺得他有些奇怪。”陸尉說道:“我不敢确認。”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其實很怕夏星澈。”夏星澄看着陸尉眸光微閃:“因為他的情緒很奇怪,會突然之間爆發,所以我對他習慣先發制人還有以暴制暴,不然我肯定壓不住他。”

就好比進學校第一天他直接砸穿衣櫃,就是先給夏星澈一個下馬威,但似乎沒有什麽效果,虧了。

“你說他一直記得母親自殺的情景,還是在童年時期,這就是一種童年陰影,會留下揮之不去的痛苦,久而久之會變成心理疾病。”陸尉想到第一次見到夏星澈那個失控的樣子,他會覺得很熟悉是因為跟自己當年有點相像,但不同的是遭遇不同,他的情況是在外界給予他的壓力,夏星澈顯然給自己的壓力造成的問題。

“我媽有精神疾病。”夏星澄皺着眉頭想了想,突然覺得有些頭疼:“這東西會遺傳嗎?”

“不确定。”

“那我該怎麽辦?”

他現在腦子一團亂,就像是所有的莫名其妙茅塞頓開,難過有,生氣也有,但更多的是無所适從。

如果再回到那一天,他爸出現了,制止了一切,而他也沒有因為恐懼忘記所有的事情,那是不是他們家不會像現在這樣,他和夏星澈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他們倆人會是好兄弟,可以一塊打球一塊到處玩。

但哪裏有那麽多如果。

陸尉從口袋摸出手帕,擡手給夏星澄擦着鼻涕,與此同時說道:“你心裏有想法不是嗎?按照你想的去做就不會後悔。”

他怎麽想的?

不知道,因為總感覺他沒有記起所有。

他動了動有點癢的鼻子,然後用鼻子蹭着陸尉隔着手帕外的手笑道:“嘿嘿有點癢。”

笑一笑吧,他不想讓陸尉太過擔心,陸尉已經夠為他操心的了。

“會笑就好。”陸尉放下手帕,微擡頭看着抱在腿上的少年:“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你,委屈了可以找我,不高興可以找我,開心也可以說出來讓我一塊高興,什麽事情都可以找我商量,不許再像今天這樣一聲不吭的就走,你走了我怎麽辦?”

這話說完突然就安靜了。

夏星澄低頭看着陸尉,陸尉也在看着他,興許是環境氣氛都烘托得正好,他雖然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點危險,但是他就是很想沖動一回,就像陸尉所說的不要瞞着他。

抿了抿咽着口水,眼底閃爍着幾分緊張:“尉哥,我确實不該瞞着你。”

“瞞着我什麽?”陸尉似乎察覺到夏星澄想要說什麽,眸色漸亮。

“就是……”

“就是什麽?”陸尉緊盯着懷中的少年,心髒怦怦跳。

“就是挺喜歡你當我大哥的。”夏星澄說完想抽自己的嘴巴,大哥什麽鬼!

真是沒用!

陸尉:“……是嗎?”本來都做好說‘我也是’的準備,結果一口氣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無奈看着夏星澄但是他又能怎麽辦,他只能安慰自己這家夥還小還可以再等等,那就再等等,等到成年那天。

給個驚喜。

夏星澄懊惱至極,他坦白,對上陸尉的眼睛時他慫了。

失落的垂下腦袋找個話題岔開剛才的氣氛微妙:“畢竟你是我大哥,說好給你養老的事情我會做到的。”

陸尉表情極其微妙,這家夥真的是。

是他要寵的還能怎麽辦,只能繼續寵着了。

無聲嘆了口氣,也只能拍拍這家夥的腦袋視作懲罰:“亂七八糟說的什麽,下來吧,晚餐吃了嗎?”

夏星澄從陸尉身上下來,搖頭說道:“沒吃,肚子餓了。”

“那帶你去吃東西,想吃什麽?”

夏星澄聽到吃的眼睛頓時亮了:“我們去吃烤肉吧,我想吃肥牛還有五花肉,再來瓶啤酒,要是吃完肚子還空着還想吃根雪糕。”

“嗯。”陸尉走回自己的屋子裏想去換件衣服。

夏星澄聽到他嗯了一聲開心的尾随着陸尉進屋,然後看着陸尉站在衣櫃前脫下上衣,寬肩窄腰的好身材肌肉線條流暢又漂亮,只見人擡起手臂穿衣服時肌肉線條跟着微微扯動,性感至極。

他饞得咽了咽口水:“尉哥,你真的好。”

不僅請他吃東西還讓他看換衣服,好幸福。

陸尉換了件黑t,随後轉過身看着夏星澄笑道:“這些我吃,你喝粥,走吧。”

夏星澄:“……”

不行,他又想哭了,多重打擊。

假哭嚎着跟在陸尉身後走出老街。

七八點的老街旁的商業街還很吵鬧,霓虹閃耀嬉笑聲隔着一堵牆闖進老街這邊的靜谧,與隔壁商業街不同的喧嘩,老街住宅區依舊帶着歲月靜好,青磚綠瓦石板路,還帶着淡淡的青苔草味。

路燈照在石板路上,兩人的影子和腳步聲奇妙的重合在一塊。

夏星澄不走尋常路的在石板路邊緣上走着,平衡不好所以搖搖晃晃,但是這麽搖晃卻讓路燈的光線在面前一閃一閃,帶着心裏頭遲遲不敢的小秘密,就好像可以借着光線的朦胧讓他多看兩眼走在前邊的陸尉。

就在這時陸尉頓住腳側過身,正好路過一盞路燈,路燈正好打在他們經過的這片路。

在光線的圍繞下面前的這個男人好像是從黑暗中走出來,突然破開了黑暗的沉寂,披着柔和的光線照亮了他的世界。

“我說過不要這樣走路的,摔倒了怎麽辦?”陸尉走到身後踩在磚塊上走着的夏星澄身旁。

“嘻嘻,我就玩一下嘛,不玩我就要哭的。”

陸尉看着這家夥走得搖搖晃晃面露無奈,伸手在人身後虛虛護着,生怕摔着了。

夏星澄的視線落在地板上的影子上,身後那只護着他的手仿佛擁抱着他那般,染着燈光的柔和,包裹着滾燙的溫柔,胸膛裏急切想要表達的情緒随之湧出,原本的悲痛像是被暫時吞沒,是溫柔的吞沒。

他們相遇在蟬聲肆意的炎夏,迎來了涼風習習的初秋,所以會在第一場雪來臨時相愛嗎?

他很想。

因為陸尉可以讓他忘卻所有的悲傷只讓他往前看。

※※※※※※※※※※※※※※※※※※※※

澄澄:等不及了。

尉哥:我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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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晚上九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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