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雀鳥容花

牽言現在是越來越摸得準孟千千的脾氣, 知道這人心高氣傲, 只要順着她來還是不會惹毛了。

孟千千挑眉——算你識相。

牽言一邊認命地給孟千千涮肉, 一邊不停喝酒。此情此景太過難得, 她開心就敞開了喝,不多時也上臉了。

烏竹将青梅酒飲盡,唇齒間全是甘甜。她吃了好多肉,毛肚、心管還有雞胗鴨腸都是脆口,嚼的她不亦樂乎。将碗裏的最後一塊牛肉沾了醬放進嘴裏,她将蒲團拿到了谷雨時邊上, 捧着酒挨着她坐。

谷雨時總是有種讓他忍不住靠近的魔力, 總覺得和她在一塊, 自己就能特別的安心。烏竹在心裏分析過自己這樣是為什麽,大約是因為谷雨時是上神吧?

“飽了?”谷雨時看烏竹滾圓的肚子, 隔着衣裙也能看出來微微凸出來,坐下的時候尤為明顯。烏竹靠着她, 體溫便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來。

“唔。”烏竹應了一聲, 捏幾顆脆黃豆吃。半晌, 捂着嘴打出一個嗝,還擡眸不好意思地看了谷雨時一眼。

谷雨時笑,将手邊的茶水遞過去,低聲說:“別喝酒了,将這茶喝下等會兒不會漲肚子。”

烏竹順從拿過端着喝,這才發現周圍已經不再是江水了,畫舫行在茫茫白霧之中, 模糊的可以看到前方有朦胧的光亮。

“快到了。”谷雨時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順便解釋了一嘴。

牽言喝的二醉,呼着酒氣癱在地上摸肚子,一只手支着自己的腦袋半起身,迷蒙着眼睛看着孟千千傻笑。她本來就五官深刻,笑起來明豔無比。和衆人不同的褐色頭發垂下來,藍色眼眸中閃着細碎的光,生出一股隐隐的英氣來,看的孟千千心裏竟然突突地跳。

孟千千被自己吓了一跳,暗道肯定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自己竟然覺得牽言這麽好看,不可能不可能的。

正是此時,牽言身子一歪眼見着就要倒下了。孟千千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撈——只見一片藍色的翎羽破空而來,直直地就對準牽言的耳朵去了!

孟千千眼神頓時變得銳利,極快地抱住牽言往邊上打了個旋兒一靠,指尖便捏住了那藍翎。她反應極快,對着前方虛空就一個甩手,聲音冰寒:“是哪個不要命的小妖?!”

突生變故,牽言卻還迷迷糊糊的,在孟千千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長長地“嗯”了一聲就心安理得的窩着了。烏竹吓了一跳,不知道這怎麽回事。

谷雨時對着她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緊。

只見前方,一只渾身都是藍色翎羽的雀鳥從空中俯沖下來,直直地對着孟千千去了。孟千千馬上站起來,手中已經幻化出弓箭,箭在弦上,馬上就要一觸而發。

她眼中都是自己沒察覺到的怒氣,剛才那藍翎若不是自己接住了,牽言現在可就見血了。只見她一手張開弓,另一只手兩指夾住箭支後端,微微一松,箭支便直直朝着那雀鳥而去。

“你好大的膽子!”随着這道微微帶着怒氣的清脆女聲而來,那雀鳥在空中旋了一圈,化成了人形站在船上。白皙的手緊緊抓住那箭支,鵝黃的長裙下擺有一處被撕裂開。

她對着孟千千怒目而視,将那箭支丢到地上,冷聲道:“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呢,真把自己當成什麽了?”

孟千千渾身都是警覺狀态,她餘光瞟到谷雨時還一臉平靜的坐着,知道這女子的前來大概她是知曉的,構不成什麽危險。

再看來人,一雙含水秋眸生的倒是好,略施粉黛。雖然不是傾國傾城的樣貌,但也足夠讓人驚豔,那眉間的驕傲和矜貴渾然天成,烏黑的發上用一支藍領绾的端正,看上去不像是個沒什麽身份的小妖。

即便如此,孟千千還是氣!憑什麽她要對牽言下手?雖說牽言自己平常打鬧慣了,那也能自己欺負,輪得到其他人麽?

想到這,她也是眼中一冷,“到底是何人,報上名來。”

“你有什麽資格聽我的名字?”黃衣女子譏諷一笑,蹲下身就去牽言的邊上了,“我要找的是她。”

孟千千臉色一變,拽住了牽言的另一只胳膊,“放手!”

“啧……這怕是要打,打起來了?”烏竹在邊上看的那個急啊,不知道谷雨時怎麽還是一副氣定悠閑的模樣。還有言姐姐,偏偏現在還醉倒了。兩個美人各拉牽言的一邊胳膊,牽言自個處在中間,腦袋晃來晃去,嘴裏還在嘟囔:“來來來,老妖婆喝呀……小竹子喝呀……”

孟千千臉都黑了。

谷雨時安撫她:“看着像牽言的舊識,不要緊。”說罷,手在下面将一顆脆黃豆對着牽言彈過去,登時牽言就睜了眼睛,眸中的酒意散了一大半。

等到她看清楚自己的情形的時候,酒氣就快全散了。

只見自己背靠着欄杆坐在地上,正對面谷雨時有些無奈的瞅着她,小竹子正一臉看好戲的興奮。自己的兩邊——一邊是已經黑臉的老妖婆,眼睛裏擺明了你給我好好解釋清楚不然你就完了。另一邊——

“容花?”牽言看清楚來人,叫出聲來的時候孟千千的臉更黑了。

“呀,果然是認識的。”烏竹開始吃起瓜皮來了,“掌櫃的你看,孟姐姐好像很生氣。”

谷雨時掩去眸中的一抹笑意,捏起酒杯喝酒。

容花挑釁般的和孟千千一挑眉,對着牽言說:“來建溪城了怎麽不和我說一聲?我好來安排你,別的人哪有我把你安排的好,嗯?”

孟千千聽到這,猛地把手一甩,看都不再看牽言和容花一眼。自己走到四方桌小竹子身邊坐下了。

小竹子會來事的把酒杯悄悄遞過去,谷雨時在一旁說:“藍領雀鳥是靈鳥,與朱雀本是同宗。卻不喜歡做神仙,來了妖界為妖,心高氣傲是自然的。”

“那言姐姐怎麽會認識她的?”烏竹看到孟千千已經喝下了一杯酒,眼睛沒看,實際上聽着呢。

“這個不知,牽言以前也在建溪城待過一陣。”谷雨時看了孟千千一眼,後者冷哼了一聲,道:“看我做什麽,這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牽言突然打了個激靈,總算是醒了,一看邊上孟千千已經不見了。她對着容花眨眨眼睛,問:“你怎麽——在這啊?”

牽言和容花已經好久沒見過面了。

以前她在建溪城游歷,在一個小酒館裏碰到容花,牽言驚奇她的眼睛和自己一樣,就去找她喝酒,兩人暢飲後就做了朋友。也是因為容花,她在建溪城多待了一段時間。

容花一直對她很好,或許還有些淩越了朋友以上的情愫,牽言也是清楚的意識到了之後馬上辭別回鬼界,兩人再沒見過面。

“我這不是找你來了?”容花笑着将牽言扶起來,“哪想到你喝的個爛醉,怎麽還和以前一樣酒量這麽不好?”

容花的言語間都透着往日與牽言的親昵,那雙眸子也和牽言的一樣,泛着幽幽藍光。孟千千扭頭懶得去看,那容花徑直朝谷雨時過來了,屈身行禮。

“钰卿上神,妖主知道上神前來,特地派我來迎接的。”

谷雨時看了她一眼便挪開目光,嗯了一聲,“妖主的消息倒是靈通。”

“這就是你們妖界的能耐,就派你一個人來?”孟千千嗤之以鼻,“待客之道就是去加害來的客人?”

牽言在一邊正想說點什麽,被孟千千一個白眼過去,頓時話卡嗓子裏了。

牽言此時心慌的很。怎麽回事,自己不過就是喝多了一回,怎麽感覺孟千千也得罪了,容花好像也有點怪怪的。

她想溜,可惜這船上沒有個洞給她開溜。

“那是我和牽言玩鬧,又與你何幹?”容花絲毫不甘示弱的怼回去,轉過頭去再不看孟千千,對着谷雨時恭敬說,“只有我一人前來有兩個原因,一來上神這次前來,所帶人數不多,想必也不想興師動衆。二來,宮中出了些小狀況……”

烏竹在一邊憋得好慌,可算能張嘴問:“什麽小狀況?”

“這個……”容花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尴尬,頓了頓才說,“妖主和女王吵架了,女王一氣之下就把妖主趕出宮了……嗯,所以妖主現在在宮外,說是要委屈钰卿上神一兩日,先到他在宮外的私宅去。”

“噗。”小竹子真不是故意笑出聲的,但實在忍不住了。來之前牽言就說這妖主是個妻管嚴,原來還真是。

聽完,衆人的眼中也是染上一層笑意,包括孟千千。氣氛總算緩和了些,谷雨時才打量了容花一瞬,問道:“你是妖主身邊的人?”

“啊她不是。”牽言多了一嘴,發現氣氛又重新降到了冰點,孟千千狠狠地瞪着她,谷雨時是一臉無奈,眼裏寫着你說這麽多幹什麽。

牽言真想拍自己一巴掌,誰讓你多嘴的?

“容花是女王身邊的随侍,是女王不放心妖主,讓我跟随出宮的。”容花笑着回答谷雨時,“妖主當年也是特意将我族招進建溪城中,陪伴女王。”

容花回答的事無巨細,谷雨時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轉頭看烏竹——明白了沒?

烏竹點頭,又搖頭。容花的身份懂是懂了,但是最後一句沒懂,聽着女王的身份好像不同尋常的樣子?

就在衆人言談間,船已經靠岸。

燈火通明,街上人潮湧動。即使已經夜深,仍舊多的是妖。與人間不同的是,這街道上可謂是什麽形态的妖都有。

有尖耳朵的,挂着毛茸茸的尾巴的、還有手腳還是獸爪,卻生了人面。當然還有和凡人無異的人形,也有一些直接原形上街,大搖大擺的走着。

烏竹看的新奇,但也不敢離開谷雨時半步遠。她看到好多湊在一塊兒游玩的妖怪,男女都有。但是全都男妖與男妖成對,女妖和女妖成對,舉止暧/昧親密,忍不住問容花:“他們這是?”

容花眯起眼睛看烏竹,又湊近了看,疑惑說:“咦?剛剛看你仙氣滿身,還以為是上神的仙婢,怎麽湊近了看是個小妖……你既然是妖,怎麽不懂妖界的規矩?”

谷雨時不動聲色将烏竹往自己這拉了拉,輕聲道:“她剛出世不久,心思淺。”

容花的目光在烏竹脖子上的龍角墜掠過,也不深究。斜睨了小竹子一眼,沉聲道:“妖界風氣素來開化,無拘無束,婚配随意。女妖喜歡男妖也可,愛上女妖亦可,男妖相同。這在妖界,已經是很平常的事。”

烏竹聽的愣了一瞬,半晌才喃喃道:“這可真是個好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作者很懶,什麽也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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