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度闖入先生地盤

警局外的天是晴朗的天。

溫雅擡頭仔細看了看,糾正,是灰蒙蒙的晴朗的天。

臨近七點,視野也該變昏暗了。

離林雪河近了真的能聞到一股淺淡的酒氣,不好聞倒也不熏人。溫雅偷偷往身邊瞄了一眼,灰色的襯衫板正找不着什麽皺痕,還是一如既往那個一絲不茍的林先生。

但這樣的林先生今天卻因為知法犯法被扣了六個月駕照,在他的人生履歷上留下了烏漆抹黑的一筆。

是她的錯。

她這裏一眼一眼的,看得林雪河眉頭直跳:“有話說話,扭扭捏捏看得我難受。”

溫雅撇嘴,想開口道謝又覺得自己應該道歉,想來想去這種最理所當然的話反而說不出來了,一手捏着耳朵糾結,一邊繼續一眼一眼地看。

“哦,林先生,我都沒同意不要那幾個警察賠償呢,你怎麽能替我決定……”

不不不她其實不想說這個的啊!這樣不是更顯得她小裏小氣不高尚了嗎!

“一個蛋糕不值錢,精神損失無法用金錢彌補,相比起他們的人情,當然是選擇後者。”

溫雅瞪眼睛,人情?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林雪河言簡意赅解釋:“至少第一次你上門求助他們不會置之不理,有人好辦事。”

溫雅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那個高尚的林先生呢?

林雪河面容沉靜平常:“就像我酒後駕駛,雖然交警體諒送我到目的地,但我還是要被罰款以及扣留駕照。不用付出代價的錯誤在這個世界上基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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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殘酷的世界。

溫雅默默垂下頭:“哦。”

林先生是思慮缜密客觀實際的社會精英,甩了說一是一的她足足十八條街……就算再過四五年,她能趕上林先生的思維嗎?

大概還是不能。

林先生就是林先生,無所不能,無堅不摧。

今天的差距仍是天塹。

“林先生,如果您不嫌棄,這段時間就由我來送您上下班吧!”溫雅重新昂起鬥志,就算沒有辦法向林先生看齊,她還是可以努力努力變得稍微再優秀一點的,畢竟學會承擔是人類進步的第一階梯嘛。

林雪河看了她一眼:“要收費嗎?”

剛自己給自己打了雞血的溫雅勃然大怒:“我怎麽會是這麽膚淺的人!”

說着她快步小跑過去,用交警交給她的車鑰匙打開混在警車裏的保時捷,并殷勤,哦不,是積極主動地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點頭哈腰:“您請。”

她的價值明明是金錢所不能衡量的!

二度進入林雪河目前的住所,溫雅表示已經熟門熟路了。

她站在玄關往裏看,瞧瞧瞧瞧,這不還是一個完全沒有人氣的地方麽,都還趕不上沒人住但露臺上養了一堆花草的新房呢。

“所以你為什麽跟上來?”林雪河居高臨下俯視她,“還有事?”

溫雅一個激靈回神,僵硬地看看四周,再看看手裏的車鑰匙尴尬賠笑:“可能是想把車鑰匙也安全地護送到家?”

咕——

剛閉嘴的溫雅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肚子,臉色爆紅:“呵呵呵對不起沒忍住呵呵呵呵……呵呵呵。”

忽然興起輕生的念頭〒▽〒

林雪河揉了揉眉心,放棄了。

“拖鞋穿我的,進來吧。”

溫雅的理智在拒絕,身體卻早先一步無比誠實地行動起來,脫了鞋将兩只腳丫子塞進林雪河的大拖鞋裏。

總之她還不想回去那個令人尴尬的空間裏。

林雪河進入廚房,打開水龍頭,從他這個位置往外看能看到餐桌的一角,纖細的小腿在桌子底下搖搖晃晃,不合腳的拖鞋穿穿脫脫,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

洗完手,他低頭細致地将衣袖挽起,轉身從冰箱裏取出食材。

還真沒見過倒黴成她這樣的。

林雪河搖搖頭,把手裏的胡蘿蔔切絲兒。

外頭的溫雅沒有等太久,十來分鐘的時間,熱氣騰騰的素面就上桌了,清湯寡水,胡蘿蔔是唯一的配菜了。溫雅捧着碗先喝了一口湯,微微眯起眼睛。

口感很淡,卻也很鮮,令人食欲大增。

溫雅放下筷子舉起雙手:“一百婚!”

林雪河不理會她的奉承:“吃完把廚房收拾幹淨,自己走人。”

“好噠~”

林雪河回頭,溫雅正被自己忽然黏膩惡心了一個激靈,和他對上視線後嚴肅地敬了一個禮。

您走好!

林雪河橫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四周無人,溫雅一邊放肆地滋溜面條,一邊暗搓搓猜想他是不是去洗澡了,不知道吃慢點能不能趕上欣賞美人出浴圖……

面的分量不多,不到十分鐘就被溫雅連面帶湯都消滅的一幹二淨了,她把碗筷收拾到廚房,放到洗碗池裏。

神色凝重。

雖然這麽想有點不要臉,但林先生可能是喜歡她。

這個喜歡不是說就是男女之間關于愛情的那種喜歡,也可能是一種好感,一種心理上屬于自己人的情感劃分。

林雪河願意維護她,也在方方面面幫助她,要說只是他生性善良看不慣旁人受苦受難她是不信的。怎麽可能,就算聖母也分親疏遠近,更別提是高嶺之花林雪河了。

自己一定是合他的眼緣的嘿嘿嘿嘿……

也許是因為靜下來了,肋骨處的皮肉忽然刺痛起來。

察覺到之後注意力集中上去後更覺得又疼又癢,難受地要命。

溫雅匆匆忙忙把廚房收拾好,濕嗒嗒的手都來不及擦幹就掀了自己的衣服,刺痛處的擦傷映入眼簾。被摔倒在地果然還是要受點傷的,好在傷口都是淺淺的一道,明天早上起來應該就連疼也不會疼了。

不過就是現在難受點罷了。

就像她近期的遭遇,不過都是眼下不好過而已。

順便給自己灌了一碗雞湯的溫雅吐出一口氣,放下衣服擡起頭:“……喝!”

披着浴袍的林雪河手執茶杯站在廚房門口,漸漸長長的劉海半濕不幹蓋住大半額頭,眼眸半垂,其視線……正正落在自己身上。

溫雅真的是要被他吓斷氣了:“我說真的,您能不能出點兒聲……”

林雪河徑自越過她,從淨水器底下接了一杯水。

“醫藥箱在客廳電視機旁的櫃子裏,裏面有碘酒。”

溫雅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肚子,手感平坦才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最近又稍微瘦回去了一點,沒讓他看見早先蠢蠢欲動的贅肉。

她溫雅,還是相當要面兒的。

小擦傷沒什麽能治,抹藥膏也多餘,只用碘酒消消毒足夠了。擦過傷口稍微有一點點痛,不過也還好,比起酒精算是很溫和了,盤腿坐在地板上的溫雅轉身,試圖把自己用過的棉簽棒投進兩點五米開外的垃圾桶裏。

一,二,三!

棉簽筆直地超前飛去,穩穩砸在了垃圾桶沿上,彈出在外。

哦湊,萬惡的地心引力。

溫雅癟嘴,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回箱子裏,然後擱回櫃子裏,再轉身的時候棉簽已經老實地待在垃圾桶裏了,林雪河端着茶杯的身影繞過茶幾,在沙發上坐下。

溫雅盯着他看,林先生也跷二郎腿,看的是體育雜志。

“你現在住的地方能停車嗎?”林雪河信手翻着,擡頭問了她一句。

溫雅害羞笑:“實不相瞞,我就租在您新房的那個小區。”

“……沒住新房裏吧?”

“沒住!”溫雅對他的懷疑表示生氣,“在您的帶領下,我也漸漸地開始想要長命百歲了!”

“……那就好。”林雪河點頭,“你把車開走吧,明天早上七點二十分到這裏來。”

“哦,好的。”他下了逐客令,溫雅懂事的起身離開,走到玄關的時候又被叫住。

沙發上的林雪河擡起頭,眉眼秀致如畫:“溫雅,路上小心。”

溫雅的小心髒咕咚一下,縱身跳進莫可名狀的深淵。

叫她的名字好蘇。

突如其來的關心也好蘇。

就只是這樣靜靜望來的目光也好蘇。

林雪河緊接着笑了一下,神情柔和到不可思議:“撞壞了要賠的。”

“……”

溫雅扶牆,重傷離去。

黑名單見。

回去的時候差不多八點半,溫雅一進門就被梅夢夢撲了個滿懷,差點雙雙摔出門去。

“啊啊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保證不會再有下次啦!”

道歉不算誠懇,溫雅想想客廳裏的沙發還有陰影,于是在承接了她的熱情歡迎之後依然決定和這位親愛的室友約法三章。

“梅夢夢同志,我有話要說。”

梅夢夢迅速離開她,筆直站好:“請說。”

“首先,下次你帶男朋友回來請先通知我,尤其是在晚上的時候。”

“好的啦。”

“其次,由于客廳廚房都是我們的公用空間,所以你和你男朋友就算再怎麽……情難自禁,也必須忍到卧室。”

梅夢夢吐了吐舌頭:“我盡量。”

“……”完全沒放在心上嘛。

溫雅在心裏嘆氣,頭痛不已。

“最後我累死了我要去睡了每天都努力上班的阿姨很辛苦的你自己玩兒去吧不過小聲點兒我神經衰弱!”一氣呵成,溫雅覺得自己把神經衰弱這四個字用的和林雪河一樣有範兒,感覺很棒。

梅夢夢乖巧揮手:“沒問題啦,你快去睡吧,看起來好憔悴啊。”

溫雅收走放在鞋櫃上的鑰匙,擺擺手給她留下一道凄涼又沉重的背影。

寂寞沙洲冷。

白天不懂夜的黑。

而共和,萬歲。

作者有話要說:

學會承擔是人類進步的第一階梯。——魯迅·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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