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我們一起來加班啊

因為周遭安靜，無人打擾，又趕着回家，所以加班時的效率通常偏高。

辦公室裏只有溫雅一個人，燈卻全部都打開了，從透明的玻璃牆穿透出去，照亮了半個樓層。

長時間對着電腦讓她的眼睛有些幹澀刺痛，不得不隔二十分鐘就轉移視線緩解一下，時間一分一秒繼續走着，指針很快到了九字。

溫雅看了看剩餘的工作量，只要接着做一下，手頭的這一份文件就能完成了……再加一會兒吧，她很快決定下來。

寫材料是一件分外枯燥的事情，容易走神。溫雅噼裏啪啦敲了好一陣鍵盤後，拍拍自己的腦袋，在太陽穴上重重按了一下提神。

“不是說九點就回去嗎？”

冷不丁一道聲音從前方傳來，溫雅的心險些被吓出胸腔外，一擡頭就看到門口站着的修長身影。

林雪河身上帶着輕微的酒氣，白皙的臉上有些浮紅，不出幾秒就到了身邊，拉過喬沐的椅子坐下了。

溫雅心有餘悸：“林先生，人吓人吓死人。”

她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九點十多分了，你現在過來說不定我都已經走了。”

“加班的習性，我也了解。”

更何況他八點半就到了樓下，醒酒到現在才上來。

耳邊呼吸一重，林雪河半垂着眼眸，将手肘撐在距離她胳膊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整個人和她挨得極近，溫雅才平靜下來的小心髒又開始咕咚咕咚活蹦亂跳，呼吸不暢。

環繞着她的，是林雪河的氣息。

縱使溫雅的辦公桌相對寬大，但擠了兩個成年人也顯得難以進退。

溫雅那條胳膊擺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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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但還沒習慣抱抱親親啊，靠近了還是容易臉紅心跳喘不上氣。

林先生是在勾引她，蓄意破壞她的工作熱情，這很糟糕。

溫雅竭力鎮定，發抖的十指在鍵盤上敲了無數遍“因而”，腦子裏一片空白就是總結不下去。

林雪河倒也沒看她再給她施加壓力，低着頭拿着手機玩。

“……要不您先坐到對面去等我？我很快就弄完了。”溫雅終于鼓足勇氣提出申請，林雪河跟沒聽見似的，一動不動。

為了早點回家，溫雅只好又喊了一聲：“林先生？”

“給你留的空間不夠大？”

林雪河側過臉，臉上的紅暈讓他看起來稚嫩了幾分，只是那雙眼睛還跟平常一樣，深不見底。

溫雅盯着他看，林雪河也不回避，也這麽看着她。

半分鐘後，溫雅湊近他的臉，在他身上仔細聞了聞：“你喝了多少？”這踏馬十有八九是醉了啊！

已經吹了半個多小時風的林雪河看起來很清醒：“一瓶紅酒，續攤喝了一瓶白的。”

一瓶白的……

溫雅想不通了：“今晚不是你們兄弟倆的聚餐嗎？怎麽會喝這麽多的酒？”

“正因為不是商務聚餐，所以才會喝這麽多的酒。”林雪河揉了揉眉心，外人沒法讓他這麽陪着。

想起自家表哥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樣子，他就覺得腦仁隐隐作痛，一把年紀還因為感情哭得像個十幾歲的孩子，喝到醉倒還發酒瘋，拖都拖不動。

這麽說也有道理，溫雅點點頭，站起身來。

“去哪兒？”

“給你倒杯水。”

聞言林雪河跟着起身。亦步亦趨跟着去了茶水間。

拿出一次性的杯子接好熱水，溫雅感受了一下溫度，摻了半杯涼水進去，才遞給身後的林雪河。

“謝謝。”林雪河接過杯子，低眸抿了一口。

果然還是喝醉了。

溫雅轉臉看着自己和他在前方玻璃上親密無間的倒影，忍不住咧開了笑容。

林先生喝醉了真黏人。

知道對方醉了，溫雅就算被盯着心裏負擔也小了很多，回到辦公室後十指翻飛，文思泉湧，二十分鐘就把材料收了尾。她從上到下，開始做最後一遍檢查，一次下來她沒發現什麽問題，正要關閉文檔的時候，一根修長的手指點在屏幕上。

“這個數據錯了。”

溫雅一愣：“哪裏？這個數據表格是技術部校對好後直接提供的，應該不會錯吧。”而且她剛才下拉的速度很快，他掃一眼就發現了嗎……

“錯了。”林雪河的手指劃到上一行，“各分項百分比漲幅都在十幾個點，總百分比不可能不到十個點。這是低級錯誤，純筆誤。”

“哦。”溫雅驚嘆點頭，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就算是這麽低級的錯誤，林先生也就只掃到那麽一眼而已，這閱讀數據的速度也太快了，而且他分明還處于醉酒狀态。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可見一斑。

等溫雅改好，林雪河起身：“下班。”

溫雅關了電腦，拎着小包颠颠兒跟在他身後，出門口的時候，林雪河還回轉身來，替她關了門，若不是他今晚的黏糊勁兒，根本看不出來喝醉了。

上車之後，溫雅想着酒後吐真言，心裏打起了歪主意，就忍不住總去看身邊端坐的林雪河。

安全帶也知道自己系的一絲不茍，怎麽有人是這麽個醉法？

“林先生，我問你一個問題。”

林雪河神色如常：“說。”

溫雅小心開着車，在心裏期待地搓手手：“您為什麽會喜歡我呀？”

林先生會喜歡她，應該是她身上也的确存在着一些不自知的優點吧。

林雪河似乎在思索，很久都沒開口，等到溫雅心癢難耐想再問一遍的時候，明亮又光影重重的路燈光透過車窗打了進來，落在林雪河身上半明半暗，表情模糊。

“你命好。”

酒後吐真言是假的，絕對是假的。

溫雅把厚厚一摞資料交到技術部讓陳工再次進行核對，放下資料的時候和陳工視線對上，後者吓了一跳。

“小溫，我……沒得罪你吧？”

溫雅擠出一個笑，踩着高跟鞋嘎達嘎達離去。

就林雪河昨晚的表現，她可以氣一年！

當然，在生氣的很顯然不是她一個人，還有下午才來上班的大老板。

因為溫雅正式由晴轉陰，大老板看見她又升起了惺惺相惜之情，立刻把人叫進來暢談了一番理想生活，再引到林雪河身上。

“溫雅，我昨天深入地了解了你和雪河相處的過程，真的是辛苦你了。”

踏馬的枉費他昨天和這個冷血的玩意兒掏了半天心窩子，這垃圾居然讓出租車把他拉到母老虎那裏去了，害他一大清早就跪着擦昨晚被自己弄髒了的地板，被罵了一整個早晨的神經病還差點被醒酒湯潑了一身！

林雪河太不是人了！

溫雅呵呵，深以為然。

“你把……你讓喬沐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一趟，我必須跟他好好談談，讓他認識到錯誤。”

看着義正言辭的大老板，溫雅：“……”她生氣歸生氣，好歹沒傻，這擺明了就是拿她當說頭而已。

因為在生氣，溫雅并不想聯系林雪河，于是也不再介意給喬沐這麽一次機會，只是沒想到的事情還有很多，當她轉告了大老板的意思，喬沐居然開始推卻了。

“溫雅姐姐，我實在是不會和他交流，你能不能幫我打這個電話呀？”

溫雅：“……”她現在開始好奇，林雪河同志到底在同一天之內都做了些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

“他說你了？”

喬沐勉強笑了一下：“沒有，只是我不知道怎麽應對。”沒有風度，性格糟糕至極，她已經不想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了。

劉芸擡頭插道：“你們就不能看在人家長得好看的份上原諒他嗎？讓你們給這麽好看的人打電話你們居然還不樂意……要不是我早有我家狗子，呵呵。”

這是一個時刻都在秀恩愛的革命反動派。

喬沐和溫雅的視線交流裏，第一次達到如此的統一。

喬沐不上，溫雅只好自己上了。

“林先生，董事長請您到我們公司來一趟。”

林雪河收起桌面上的資料：“他還有什麽事？”

“他想跟您談談理想和人生。”

“雖然人生不可避免有了一段交叉，不過我和他的理想沒有任何重疊的地方，無從談起。”

是嫌棄，溫雅聽得出來。

“今晚一起吃飯，我現在要去開會，先挂了。”

誰要和你一起吃飯。

溫雅撇嘴，她還要加班奮鬥呢。

喬沐看到溫雅只說了那麽兩句話，接下來連句“好”都沒機會說，更是自我安慰似的強化了腦海中對林雪河的不滿，企圖用麻痹自我來忘卻情感。

未婚的小姑娘到底沒有已婚婦女眼睛毒辣，劉芸一看溫雅打電話時那撇嘴的表情，就知道電話裏的語氣絕非想象中那樣不近人情。

有貓膩。

不過溫雅總是和這位林先生孤男寡女的，想想就算摩擦出點什麽，也不奇怪。

劉芸很快想明白，偷偷在心裏記了一筆。要真是這麽回事，下半年的奶茶包得讓溫雅包圓了才行。

溫雅的志氣都是在心裏的，下了班之後她還是老老實實開車去接了林雪河，在對方的指路下去了距離商業街不遠的藥膳館。

這家藥膳館主打清熱降火，去疹除濕，藥效怎麽樣先不提，味道卻還不錯，中藥味摻的不濃不淡，別有風味。

溫雅不是第一次來，之前她嘴巴邊上長了顆油光發亮的大痘，林雪河就已經帶她來過一次了。

論林雪河對H市各種吃食的了解，簡直比溫雅還像個本地人。

“就這麽不理會他真的可以嗎？”

“他要是問起你就拖着，反正再過幾天他會清醒的。”

溫雅點點頭，有他這句話後陽奉陰違的渎職感徹底消失，她愉快地夾了當歸豆筍裏的豆筍吃，林雪河把舀好的苦瓜金銀花湯推到她面前。

“這周末是不是要先把新房子打掃一下？”

“嗯。”

溫雅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敗火湯，苦着臉就不想再喝第二口了：“周二入住再把被褥拿進去對麽？”

“不用這麽講究，周末都先準備好，周二晚上回去開火。”

“不挑時辰？”

“不挑。”

溫雅不解：“那為什麽要定那一天，直接周末就好了。”

“黃道吉日，湊個熱鬧。”

“……”

林雪河不懂她的憂傷，又給她的湯碗裏加了半勺苦瓜湯：“喝完。”

悲傷哪會更悲傷？

再來一勺苦瓜湯。

溫家。

溫爸爸洗完碗，回到嗑瓜子的老伴兒身邊，拿走了她擱在膝蓋上的一大袋瓜子：“別吃了，上火。”

“吃點瓜子怎麽了。”溫媽媽起身從他手裏搶回一把瓜子才作罷，懶洋洋地靠着沙發邊看電視邊嗑，“你看看現在這電視劇拍的，葡萄和鳳凰都談上戀愛了。”

溫爸爸看了一眼：“嗨，什麽啊，人家哪是普通的葡萄精，根據套路，她肯定大有來頭。”

“不就是花神的女兒嗎，第一集就說了，瞎得意什麽啊。”

“那不是你說人家是葡萄嗎……”

“我就是那麽一說，你跟我咧咧什——”話沒說完，手機就響了，溫媽媽找出沙發縫裏的手機接起來，“哎李姐，吃了啊，現在去公園兒？我看電視劇呢，哎你別說，還真挺好看的……行吧，我就來。”

溫媽媽挂了電話，起身匆匆往外走。

溫爸爸喊：“去哪兒啊？”

“公園，李姐說有好事兒，讓我趕緊去一趟。”溫媽媽一邊穿鞋一邊回，“我去看看，等會兒就回來。”

她走的剛好，溫爸爸立刻換到了科教頻道，進入動物世界。

看一群動物變得神仙談戀愛有什麽意思，還不如看實打實的動物捕獵逃生來的有趣。

公園離小區不遠，溫媽媽走了七八分鐘就到了，就廣場的門口，那個李姐早早的就朝她招手了，沒等她走進就迎上來：“妹子啊，這回可真的是有好事情。”

溫媽媽笑了：“跟我有關？我能有什麽好事情啊？”

李姐作勢輕推了他一下：“你猜一下。”

“哎呦，那我可猜不出來。”

李姐朝公園另外一頭呶呶嘴：“那兒，那兒的事情。”

她眉開眼笑的，溫媽媽朝那個角落看去，想了好幾秒鐘才一拍腦瓜子，哎呀，她把這事兒給忘了。

前一段時間她跟風在相親角留下了溫雅的“簡歷”，照片倒是沒貼，只是大概地填寫了身高體重樣貌學歷還有家裏情況這類的。可能是因為沒有照片不夠誠意，又或者是普通家庭沒有吸引力，溫媽媽一個電話都沒接着，剛發布的頭兩天去那裏轉悠也沒人來搭話，後來就發現溫雅外頭有人，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我想起來，怎麽了？”

李姐神色暧昧：“就剛剛，有人看上你們溫雅啦！”

溫媽媽心想這可不太合适，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溫雅已經找着了，我要不是忘了這幾天肯定就過來撕了去。”

“哎，就這幾天功夫就找着了？”李姐不太贊同，“興許是敷衍你呢，現在的孩子一個比一個花招多，你得确認清楚，別被騙了。”

“而且我看那對母子真的挺好的，人還在呢，快跟我一起去唠唠看，興許就成了。”

溫媽媽被她推着走，一時都掙脫不開。

李姐口中的那對母子的确還在，那位母親手裏還拿了個小本在記電話號碼，還排了一二三四五的序號。男孩子個頭不高，看起來倒是眉清目秀的，皮膚很白。

李姐很熱情地招呼：“哎周琦媽媽，這是溫雅媽媽，你剛才不是念叨她家姑娘看起來不錯嗎，她人現在來了，你們唠唠？”

周媽媽打量的視線掃過來，讓溫媽媽覺得自己就是那菜市場供人挑揀的大白菜，特別不舒服。

周媽媽看了好一會兒才笑了：“你就是溫雅媽媽呀，我剛看了，覺得你家孩子還行，雖然工資不高吧但還挺穩定的，我們也不圖女方能賺錢，錢我們家有，就是能顧家就行。”

這話裏長刺了，都是第一次見面，怎麽語氣裏就分這樣的高低？

溫媽媽脾氣可不太好，立即頂了回去：“錢不錢有什麽所謂，顧家也不能是一個人顧啊，而且我女兒已經自己找着對象了，就不用跟人在這兒挑挑揀揀的了，不好意思啊。”

周媽媽嘴唇瘠薄，光面相就不是好相與的人，立即道：“哎呀，這沒本事找好的，才說什麽錢不錢無所謂，還敢說出來，真是搞笑。”

晚上七點的公園相親角熱鬧非常，人來人往。

二十分鐘後，溫雅接到溫爸爸來電，說是溫媽媽在公園跟人打起來了。

情況十萬火急，已經發展成互相扯頭發誰都拉不開的局面。

作者有話要說：

阿西吧，榜單就差六十個字，黑了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