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 後院
成瑛的小院原本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丹桂”,名字的由來皆因院內曾遍植丹桂樹,一到了花期滿園飄香,那紅的似火的丹桂争相開放,讓整個園子都像是仙境一般。
這樹苗原是大老爺荊如柯從家鄉帶來的,樹是南方的品種,在這北方之地并不易成活,卻不知道荊如柯用了什麽手法,竟将樹種活了,第一二年開的茂盛,等到進入了鼎盛的階段時,荊如柯的命運也發生了變化,而這樹沒了主人的精心侍弄,便也就漸漸枯萎死掉了。
看到樹枯萎老死,成尚卿自然是不可能将枯樹留下,将樹連根拔去後,院內便一片荒涼,直到成瑛成年後搬進了這裏,院子裏才有了點生氣,但也大不如前,而院門上由成尚卿和荊如柯還恩愛時,一起提的“丹桂苑”三個字也由于無人修繕,慢慢掉色直到看不見。
這次,成瑛成親,老管家特意着人将那三個字又粉刷了一遍,豔紅色的“丹桂苑”三字明晃晃地亮在衆人面前,似乎是在昭示着院子的主人即将有一番新的作為或者一段新的生活即将開始。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雲璞和成瑛便吃完了早飯,他送她離開家後,他也沒閑着。
他自認沒有享清福當個大老爺的命,所以,在丹桂苑沒有太多仆人的情況下,他自己親自動手,将院子東面那塊空地上的一些枯枝敗葉收拾起來裝進他找到的小筐子裏。
小豆子是個閑不下的主兒,吃罷了飯,就跑了個無影無蹤,也就甭指望她能幫上啥忙了。
成瑛和他成親後,在家裏陪了他兩天,之後店裏說有事要她回去,白天她就忙的不見人影,也沒說他在家裏能幹點什麽。
這倒好,在這麽個大院子裏,他既不能不顧身份的跑去廚房幫忙,也不能再如以往那樣出去唱戲,一時間,他倒成了最空閑的人,要他和其他男人那樣在家裏繡花,納鞋,做些縫補刺繡的事,他還真幹不來,索性發現這一方天地能給他點發揮的餘地,他也樂得在這裏收拾打掃。
“哎喲!我說大姑爺呀,您怎麽能幹這樣的活兒呢,這可都是下人幹的,您看看,好好的一個美人兒弄得……啧啧啧!”雲璞正幹得起勁,冷不防被人給拉了起來,那刺耳的啧啧聲還真是讓人無法消受。
雲璞放下小鋤頭,手在他的粗布舊衣服上蹭了蹭,面前站着的男子他認識,是成家二老爺的貼身侍人,跟着那位二老爺也有幾十年了,在這成府裏大概除了管家外,在奴仆中,就數他地位最高了。成瑛在家的時候,還真沒見他過來,這時候,他來就不知是為了何事了。
“反正左右沒事,看着這一塊地方空着,我就想種上點瓜果蔬菜什麽的,雖說現在還不能種,但翻翻土,等春天的時候種下了,很快就能吃到自己種的蔬菜了。”在沒弄清這位丁叔的來意之前,雲璞還是決定靜觀其變,所以,他只淡淡地笑着說道。
丁忠兒臉上也帶着笑,卻沒見對雲璞這個主子有多少尊敬之意,他在雲璞身上上下掃視了一遍,眼中卻添了一抹輕視。
“我說大姑爺,您就別收拾了。這剛過門才幾天,就幹這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成家虧待了您呢。還有啊,大姑爺,這大小姐忘了事,您也忘了嗎?”丁忠兒上前兩步,知沒再往前,手上的手絹擋在口鼻前,眉毛眼睛皺了起來,語氣不自覺的帶了點埋怨。
雲璞将小鋤頭,小筐子,還有裝清水的小桶拎放在一邊後,才回過身繼續聽他說話。等聽到他的說辭後,還是愣了下,記得成親以後,成瑛便帶他去見過她的爹爹了,而且也和岳母的另外兩個夫婿見過禮呀,還有什麽事他忘了做嗎?
丁忠兒見雲璞沒開竅的樣子,有點着急,甩了下手絹,踮着小腳往雲璞跟前走兩步,很有些“我是為了你好”的架勢說道:“大姑爺,看的出您呀,是從來沒見識過大戶人家規矩的人,我們成家呀,家大業大,後院子裏總得有點規矩不是。現在,明裏頭還是大老爺當家,但實際上是我們二老爺說了算。您一個新姑爺,每天去二老爺院子裏請個安什麽的,不也應當嗎?再說了,就大小姐那點月錢,夠幹什麽的呀,要不是二老爺心慈,給您開了月錢,恐怕您這院子裏連個仆人都養不活。要按老主子的意思,您吶是絕對沒月錢拿的,就照這個,您也該給二老爺請個安問聲好不是。”
他的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雖說有些地方怎麽都讓人聽着不舒服,但雲璞還是忍下了,早在嫁進來之前,他就知道成瑛的處境并非外人所見的那般風光,但卻沒想到她的境況竟是連一個仆人都不如,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咬了下嘴唇,原本不打算去拜見的什麽二老爺,他也有心想要見見。
“丁叔,您說的都對,是雲璞疏忽了,您請屋裏坐會兒,我去換身衣服,就随您去二爹的院子請安。”雲璞擡頭間,臉上換上了親切有禮的微笑,哪怕此刻他們覺得他是村野莽夫要羞辱他一番,他也忍下了,畢竟這是成瑛的家,他嫁給了她,便要事事為她着想。
丁忠兒用手絹輕輕地按了按鼻翼兩端,緊走了兩步,又停下,揚了下手上的絹絲手絹,說:“大姑爺您就快着點吧,老奴就不進去了。”
雲璞怎麽聽他那句“老仆”都不對味,不想和一個老奴才去計較,他便快步進了屋子,他并不是無知夫孺,看到這丁忠兒的樣子,他也能略略猜到這位二老爺所想的是什麽事,無非就是給他個下馬威,讓他屈服在他威勢之下嘛,他不是什麽嬌貴的人,這點屈辱他還是忍的下的。
就在丁忠兒等的不耐煩的時候,一身淡青色長襖,頭上用淡金色發冠束住頭發的雲璞才緩緩走出了屋子。
雲璞在丁忠兒的引領下來到了劉氏的院子,這院子倒是很寬敞,除去給成玉敏做了獨居的院子隔開的那一半外,還有大概五間房子的占地面積,院子很寬敞,有回字形的游廊,廊壁上還畫着各季節的花卉,那花卉的顏色還很鮮豔,看的出是新漆的塗料。
這個院子是用了心來修建的,甚至比大老爺荊如柯以及嫡長女成瑛的院落都要好上幾倍。
穿過廊子,進了月亮門,跨過小橋,才正式進入劉氏的內屋,屋子外面用厚實的粗布将透風的地方釘死了,這樣,哪怕是再冷的天,也凍不進屋裏去,這又是和別處不同的地方。
雲璞在心裏忍不住比較,他沒想到在這麽一個偌大的宅院裏,竟然也有這麽大的區別。
他恭順的站在屋外臺階上等待劉氏的召見。
不多會兒,便有小厮出來說二老爺有請,他跟着那小厮進了屋,屋裏十分溫暖,甚至讓人有種錯覺,好像進入了溫暖的夏天,撲面而來的淡淡地桃花香味,讓他不由得想要看看究竟這桃花香究竟出自何處。
三進的屋子,外一間是會客間,中間的是家人吃飯敘舊的裏間,而內一間便是卧房,此時,招待雲璞是在外一間,裏面的兩進因為有門扇的阻擋,外面的人是看不到的。
從門進來,轉過一扇玉面屏風後,便能看到會客間的全貌,在雲璞所站的位置對面有一個軟榻,軟榻上靠着靠枕的劉氏正半眯着眼睛聽身邊的女兒在講着什麽,他臉上的表情悠然,還有淺淡的笑容。
小厮禀報說大姑爺來了,劉氏才略微正了正身子,啓開半眯的眼睛,在他眼睛睜開的一瞬間,一道精光閃過,卻又被他常年的溫柔眼光所取代,擺了擺手,讓小厮出去,而那丁忠兒便站在軟榻旁側,正在為劉氏換下那香爐裏的熏香。
雲璞看到這裏,眼眸微閃,原來那桃花香并非真的來自桃花,而是熏香,可惜了那麽好的香味。
“大姑爺怎麽還站在那裏,快來二爹這兒,你來了這麽久了,二爹還沒好好和你說說話呢。”劉氏笑眯着眼睛,伸出那只白嫩如筍的手來朝雲璞招了招。
雲璞的視線轉過來,在看到劉氏身邊的成玉敏時,頓了下,他往前走了兩步,在距離劉氏及成玉敏兩人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半彎了身子,微微福了下,嘴裏也念念有詞:“新夫婿雲璞給二爹請安!”
劉氏坐在軟榻上,看到雲璞向自己行禮問安,嘴角微微上挑,眉梢也輕輕挑了挑,半天才溫柔地說道:“快起來,大姑爺,我可受不起你這樣大的禮。”
半低着頭的雲璞眼中閃過一抹厭惡,若真的受不起,就應該在他剛行禮時便說,而直到他已經半彎着身子行了半天禮,他才說,分明就是有意為之。
他走南闖北了這麽久,并不是那些小家碧玉的男子,這點手段他還忍的下去,所以,他直起身子,站在原地,臉上是端莊合宜的微笑。
“得啦,以後都是一家人,什麽請不請安的,這些呀,準是忠兒讓的。大姑爺是叫雲璞吧,那以後我就叫你璞兒?來來來,璞兒快來二爹這兒坐。”劉氏再次朝雲璞擺了擺手,那态度仿佛雲璞就是他的親兒一般。
雲璞心說,若非你授意,那丁忠兒怎敢貿然去丹桂苑找我,你這麽說也不過是要把責任推給下人罷了。
他縱然心裏百轉千回,有太多不情願,但眼下也只好勉強走到軟榻前虛虛的坐了個邊兒,而他剛坐下,對面便有道火辣辣的視線抛過來,他故作不知的半垂下頭,而低下的眼中有抹不屑悄悄閃過。
“二爹太客氣了,雲璞哪敢讓二爹叫一聲璞兒,往後只管叫我的名字就好。”他話雖說的謙卑,但态度很明确,沒打算領那個情兒。
劉氏本要握住雲璞手的那只手,因為這句話頓在了半空,畢竟是個老辣的人,他被硬生生的折了面子,不但沒惱,還笑呵呵地繼續伸手拉住了雲璞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暖聲說道:“行,既然大姑爺不習慣這麽稱呼,那以後我們還叫你大姑爺就是了。”說罷,他又吩咐丁忠兒道:“大姑爺都來這麽久了,還不快給端杯茶來,瞧你喲,也沒個眼力見兒的。”
“是啊,瞧老奴這記性。”那丁忠兒是打小伺候劉氏的,劉氏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都知道什麽意思,聽到命令,他邊說着邊趕緊走去泡茶。
劉氏看丁忠兒去泡茶,便轉過臉來說話,在雲璞的手上摸了幾把,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事似的,對成玉敏說:“敏兒啊,你看大姑爺雖說是唱戲的出身,整日裏在外面抛頭露面,風吹日曬的,可這皮膚可好的很呢,這手都嫩的吹彈可破,可不比你的陌兒差。”他說這話時,眸色幽深。
雲璞何時被個男人捏着手摸過,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想要抽回手的瞬間,那丁忠兒恰在此時将茶杯端了過來,這一抽手,一遞茶的功夫,茶杯應聲而翻,滾熱的茶水順着雲璞的手背便潑灑了下來。
劉氏被這一記驚得連連低呼,但他并未受傷,而成玉敏并沒有去查看自家爹爹受驚如何,反而抓住了雲璞燙紅了的手。
“大姐夫,快給我看看你的手怎麽樣了,可別把個白嫩的小手燙壞了。”不知何時成玉敏跑到了雲璞跟前,那語氣雖說也有關切,但調笑成分居多。
雲璞忍下因為燙傷疼痛的呼喊,卻難掩被成玉敏抓住手時的反感,他用力掙開她的手,人也從軟榻上離開。
他的眼怒視着面前的成玉敏,她把他當成了什麽人?
“二妹,請你自重!”雲璞冷着臉,咬着牙,忍着疼痛重重的說道。
成玉敏被他掙脫出去後,看他離她那麽遠,心中便無來由的有火氣,此刻,被他這麽一說,她的火氣更是上漲,先前的笑臉相對全變成了輕蔑:“一個臭戲子,以為嫁給了老大,就能過上豪門的清閑日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看上你,是你的造化,還不識好歹。等着……”
雲璞昂着下巴,他的手背上已經紅腫一片,還有透明的小水泡浮起。
“就算我是戲子,我也知道忠貞二字。”他果斷地打斷了她的話,就算他是戲子出身,他也不會為了權勢地位而背叛感情。
成玉敏還待要說什麽,卻被劉氏阻止,劉氏衣角上被水濺濕了,卻并未受傷,他擰着眉板着臉看着雲璞。
“今日的事就算了,大姑爺,你要記住,進了成家的門,就要守成家的規矩。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也是有分寸的吧,既然你心裏有數,那你先回去吧。”劉氏怏怏地朝雲璞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還不忘警告他別将剛才的事說出去。
雲璞又看了一眼屋裏幾人,冷冷地哼了聲,便退出了屋子。
作者有話要說: 呵呵,為了分卷能讓大家看的清楚,将這一章作為新卷的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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