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 情意

更鼓敲到三更時,紅萼館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成瑛卻已經無心再呆在方曉晴的竹樓裏了,她反複思索着方曉晴說的話,她原來對雲璞是有情意在的,否則,她又如何會娶了他,畢竟要論外貌,要論家世,方曉倌都是上上之選,就算沒有方曉倌,也還有別的男子,她,為何就選擇了他呢?

帶着滿身俗豔香粉的味道,成瑛回了家,這個時候,成府的人們都睡了,來給她開門的仆婢雖說不敢給她臉色看,到底也有些不樂意,放了她進來,連問聲好都沒有,便回了門房自去安睡。

成瑛倒也不在意這奴大欺主的事發生,畢竟有什麽樣的內院主子,自然就會有什麽奴仆。

她把門關上以後,沿着那一溜青磚小路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這一路上她倒忘了表弟項陌的事,而一心記挂着被她一怒之下關起來的雲璞,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呢?她摸了摸下巴,待會要是雲璞被她吵醒了,她該怎麽解釋說突然回來了呢?

方曉晴說她當局者迷,可她從未入過局,何來當局者迷這一說呢?扪心自問,她對雲璞的疼寵真的都出自對他付不出愛的愧疚嗎?

想了将近大半個晚上,她左思右想的也沒能想清楚,所以,在紅萼館裏的老鸨要方曉晴必須接待下一位客人時,她便起身告辭了。

那方曉晴雖說不必出賣身體,但好歹是呆在了妓館裏,多少還是得遵守人家的規矩,她也沒有久留。

緩步進了丹桂院,院內一片寂靜,就連房內的燈光也已經熄滅了,她微微苦笑,看來她是真的得罪了他了,他連一盞等候的燈都沒有留給她。

成瑛如此想,其實也是錯怪了雲璞,從驚蟄對他說了那麽一番話後,驚蟄怕再說錯什麽,便迅速告退,只留下雲璞一個人悶悶的坐在房裏自己尋思,這麽一尋思便是大半個下午,到了晚上,他不但忘了點燈,還忘了吃飯,就那麽坐在床上,在黑暗的房間裏沉思。

成瑛摸進門之後,依照熟悉的路線摸到了門口,一摸,鎖頭果然沒了,她心下一涼,莫非是驚蟄沒能擋住雲璞,她也顧不得什麽黑不黑的,推開了門就往裏闖。

雲璞正在想心事,被那一陣大動靜給吓了一跳,回過神來才發現屋裏已經大黑,這黑燈瞎火的,成瑛不回來,竟然有人敢闖進來,他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成玉敏,他也不多想,抓起床下的棒槌悄悄下了床。

今晚無星無月,屋內正是伸手不見五指之時,雲璞斷定進來的是不速之客,他的動作又快又準,只聽得“哎喲”一聲,他聽到這聲後,就覺得不對,趕緊跑回桌子邊找蠟燭,等點着了蠟燭,他再往那發出哎喲聲的地方看去,一時間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坐在地上捂着額頭的成瑛,臉已經皺成了包子狀,雖說沒出血,但被木頭做的棒槌打在頭上那也是說不出的疼,看到雲璞手足無措的蹲在地上看她,她心裏一陣發苦,一陣欣慰,他終究沒有離開,直到看到屋內黑了一片,猜測他已離開這裏,留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才突然意識到,其實她并不是習慣做蠢事的人,會娶雲璞也并非一時沖動,想想方曉晴怎麽說的來着,天下間不是只有方曉倌最傾城,也不是除了雲璞外再找不到就算沒有愛也能嫁她的人,她為什麽就單單選擇了雲璞?是因為雲璞看到了她對項陌那樣愛的癡傻?還是在她心裏,雲璞的份量已經超過了項陌?

這一個個的疑問讓她招架不住,所以,她借着妓館來客,匆匆的逃了出來,她癡愚,她懵懂,在商場上精明的她,竟然也會這麽糊塗。

而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她被自己的夫婿打了一棒槌,心裏沒有惱怒,反而是一片澄澈,她,對他,對雲璞,她的夫婿,是有着絲絲縷縷的情意在的,不是那種濃烈的愛,卻也并非全然的不愛,到底是什麽呢?也許是由一種疼寵直接到達了親情,那不單是一種責任,還是一種無法名狀的情意。

雲璞擔憂的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成瑛,他不知道她傷的重不重,想想剛才的力道,應該是很疼的,他伸出手,就停在她一指的距離,想碰卻又不敢碰。

想通了一些事的成瑛,眼中出現了柔柔地情絲,她看到了他的手足無措,她拿開捂着額頭的手,輕輕地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已經腫了的那個包上。

“不疼!”在他的手貼上那腫包時,她的眉頭皺了下,轉瞬又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安撫他。

他看到她那滿是情意的眼,心中一熱,只是在若有似無間,似乎又有一種什麽香味撲鼻而來,他皺了皺鼻子,那香味隐約從伸來的衣袖間蕩漾開來。

他瞪圓了眼睛瞪着她,她,她,她,這種香味不是好人家兒郎會用的,以前來聽戲的也有那青樓楚館的哥兒,姐兒,身上也常有這種刺鼻子的劣質香粉味,她身上帶了這個味道,莫不是她也去了那等地方?

想到這裏,他才顧不得她疼不疼,從她的手裏掙脫開來,還用了點力,差點沒把她推倒,也不等她抓他的胳膊,他轉身就朝床那邊去了,上了床,他也不脫衣服,将被子拽過來就蓋在身上,背對着她,躺下了。

成瑛本來還沉浸在想明白自己的感情問題的喜悅中,可這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連句話都沒說,就自己回床上躺下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可奈何,然後,因為被棒槌打的實在太重,她坐在地上半天才晃晃悠悠的找準方向跟到床邊。

桌子上的蠟燭不十分明亮,但照在睡床這一方空間裏,卻是足夠了的,成瑛扶着昏沉的額頭,時不時的皺兩下眉頭,她心想的是這人吶真不能做什麽錯事,否則,這報應馬上就找上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出了腦震蕩,她有片刻的怔忪,也有些恍惚,她為什麽會在自己的床邊,卻不是在睡覺?

她晃了下腦袋,那一個個片段終于隐約浮現,對了,她還得問問他為什麽不理她,她明明都對他說了,她心裏有他,她也是對他有情意的。

不過,成大小姐是真的被打忘了,那些不過是她心裏想的,哪裏跟人家說過喲。

她坐在床邊将靴子脫下來,身上的青色長袍也扯下來扔在床邊的矮凳上,等她脫的只剩下白色的亵衣亵褲時,才躺上了床,去拉雲璞的棉被,卻是怎麽拽,都拽不過來。

她只覺得自己額頭上的包越來越疼,還火燒火燎的疼,她低低地呻/吟了聲,卻也不見他現出一點憐憫,轉過身來。

索性成大小姐今日不知是不是被打的失了常性,她半伏到了他的身上,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卻因為背對着燭光無法如願。

被這麽冷着,成瑛也不氣餒,竟然在雲璞的耳邊細細厮磨,要不吹吹氣,要不就将那白玉般的耳垂含進了嘴裏,舔了又舔。

雲璞哪受的了這個呀,平日裏,他們做那件事時也都是中規中矩,偶爾有一次放縱,他也是羞了很久,而此時,成瑛這麽撩撥他,分明是在外面跟別人厮磨久了,學來的,這麽一想,他就更加不願意回應她,身子雖然有些緊繃,但他就是不肯就範。

成瑛将自己所見的那點東西用了又用,就是不見雲璞回應,她有些着急了,話也說得有點語無倫次:“雲璞,我都說了,我對你是有情意的,你怎麽,哎!你怎麽就不信呢,你說,你要我怎麽辦?”她放開含着舔吮的白嫩耳垂,有些氣惱,又有些頭暈的坐在了床上,明滅的燭火因為燈芯過長,已經有些漸漸暗了下來。

雲璞正忍受着她溫柔的折磨,幾乎就在下一刻他就要棄械投降了,她卻突然放棄了繼續努力。

他有些氣,也有些惱,聽她颠三倒四的怪話,而且她還說什麽情意,她要是對他有情意,也不會做出那等下作之事,就說哪個正經人家的女子會去那妓館嫖男人。

成瑛還在那兒嘟嘟囔囔的說什麽,雲璞卻忽的一下坐了起來,着實将成瑛吓了一跳,連嘟囔聲都立時被吓的噎了回去。

“你?姓成的,你什麽時候說過對我有情意的,啊?你先有那個表弟,後有什麽祁公子,現在,還不知道你又找哪家的公子去卿卿我我了,你還何必裝什麽癡情種子,來我這裏讨賞,賣乖!”雲璞因為情動,臉上已經緋紅一片,再加上生氣,那臉頰更是豔若桃李,分外動人。

成瑛被他這般生機勃勃的豔麗面貌迷的回不過神,哪裏還管他說的是什麽,要是在那時,有人在旁邊看着,說不定就能發現成大小姐的嘴角有可疑的濕痕。

“咳咳!”成瑛下意識地咳了咳,想要說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想了又想,想起男人好像都喜歡聽甜言蜜語吧,她的話算不上甜言蜜語,但再重複一遍與她女兒家的尊嚴好像也沒什麽損失。

她也不管雲璞到底在氣什麽,一把就把他連人帶被抱住,很有些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意思。

雲璞正氣的夠嗆,冷不丁被人抱住了,他用力掙了掙,又怎麽掙得開此時受了刺激和撞擊大有失常傾向的成瑛。

“乖!我的乖夫婿,我是喜歡你的,要不,我又怎麽會娶你呢。”成瑛在他耳邊低低的說着,雲璞被她的話驚的忘了掙紮,她,她竟然說了喜歡他,他瞪圓了眼睛猶不敢相信,他努力與她分出點距離,然後看着她的眼睛,再問了一次:“你說你喜歡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成瑛看着對面一臉驚愕還小心翼翼地雲璞,心中不由得納悶,然後浮起一層不滿,他竟然不相信她的話,她呀,她可是最講信用的人呢,他竟然不信。

她撇了撇嘴,然後,很不甘心的又說了一遍:“我喜歡你,你是雲璞啊。”

雲璞看着她的眼,确定她沒醉,也沒有意識不清楚,然後,才由驚愕轉為驚喜,然後,臉又沉了下來。

“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的是你,找男人的也是你,你說,妓館裏的男人到底有什麽好?我到底哪裏不如他們?”一想起她身上散發的俗豔的香粉味,剛剛的那點驚喜,全被怒火取代了。

“我我我,我哪裏找什麽妓館裏的男人了?”只聽得并不算明亮的卧房裏傳出成瑛委屈的辯解聲,然後還有她哎呦低喚頭疼的聲音。

小夫妻的幸福其實也不過如此,吵吵小架,鬧個小脾氣,而也直到這個時候,成瑛才知道她的夫婿其實也是有脾氣的,只是從前沒有機會讓他施展,如今,她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也讓雲璞明白了她的心思,兩人那點心結到這時算是解開了,兩個人過日子好壞其實都是美好的,而外人卻總以為別人的日子都是那麽順風順水,進而産生了嫉妒,殊不知甘苦都是生活中最不可少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去專門的診所檢查了一下,結果是慢性鼻炎加過敏性鼻炎,點了兩瓶水,希望明天能有所好轉。還有多謝各位親的關心,我會保護好身體,努力更新滴!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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