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反悔
在一行人明裏說是請,暗裏卻是脅迫兼監視下,成瑛和雲璞到了荊如柯的院子,院子裏燈火通明,除了院外有護院家丁把守外,院內還有婆子婢女零散的站着等候差遣。
成瑛看到這陣勢,心中一緊,手不由自主的攥緊,只是手心裏的手也緊緊地握了握她的,她轉眸看時,雲璞的臉上滿是堅定和鼓勵。
她點了點頭,便又轉向前方,繼續走去。
那侍人走到門前,打開門,臉上的表情早已不是先前那般沉郁,幾乎是滿臉堆着笑,伸出右手說道:“主子們都在等兩位了,快進去吧!”
刁奴便是刁奴,成瑛已經無心與之計較,拉着雲璞便進了屋。
屋內已是一片狼藉,成玉敏這時正拿着還算完整的茶碗高高舉起,大約是還要繼續摔。
滿屋是零碎的瓷器,被踩爛的柳枝正被一些白色的瓷碗碎片覆蓋,只有那細枝耷拉在外面,依稀看出此前的嫩綠和生命力。
劉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眉斂目,似乎這一切并沒有發生一樣。而成尚卿正站在荊如柯的蒲團前,右手背在身後,眉宇間時而浮現點點戾氣,她的目光正凝在荊如柯那入定般的臉上,似乎要說什麽,卻又不願意開口。
“娘,您就是這麽對待您的正房夫婿的?”成瑛萬萬沒想到,她不過是來遲了一點,父親的屋子就被他們禍害成了這樣,那個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女人就這麽縱容她的男人女兒欺負她的原配?她怒視着成尚卿,聲音中不難聽出隐含的怒氣。
成尚卿擡頭看去,臉上已經是一片端正威嚴,她在自己男人們的面前還是需要一點面子的,她沒回答,只走到椅子那兒坐下。
“瑛娃,你可知道你的夫婿弄掉了玉敏的孩子,這可是咱們成家的嫡長孫女啊!”短暫的沉默後,她才以着惋惜的語調說道,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回答。
成瑛看着這個好似什麽正人君子的女人,沉下臉來,這就是她的娘親,竟可以把黑的說成白的,嫡長孫女?她成玉敏既非長女,也非正房所出,她的女兒,只能算是長孫女,哪裏來的“嫡”?她是打算費了他爹的正房,還是打算費了她這個長女?
“娘,有什麽證據證明是雲璞弄掉了項陌的孩子?”她厲聲問道,就算要定罪,也要有個證據不是?她倒要看看他們能拿出什麽證據來這裏鬧?
“證據?你院子裏的人都看到了,清羽也證明是這個戲子害的項陌掉了孩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懷的是什麽心思,你不就是怕陌兒生了女兒,你的地位會不保?你們串通好了騙陌兒去你那院子,然後讓陌兒流産。你們真他爹的不要臉!”成玉敏砸碎了最後的茶碗,也跳過來指着成瑛和雲璞大罵道。
成瑛眯了眯眼睛,還未開腔,身邊的雲璞卻忍不住想要為成瑛辯護:“這事和成瑛無關,項陌他就是不小心滑倒的,要不是救的及時,只怕他的一條命都不保了,你憑什麽跑這兒來胡鬧。”
雲璞不說還好,這一張嘴,成玉敏那張本已扭曲的臉,更加扭曲變形,她伸出手來便要打雲璞,幸好成瑛及時攔住了她的動作。
“我的夫婿還輪不到你動手!”成瑛狠狠地甩開成玉敏的手。
成玉敏怒極,還要再來,卻被劉氏喝住。
“玉敏!你怎麽也變得如此無禮了,這裏還有你娘和你大爹在,哪裏就輪到你了。”劉氏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這個時候說,分明就是有意要為難荊如柯,兩個人多年未曾碰面,一個已經看淡了世情,另一個卻是汲汲營營的在算計。
劉氏站起身來走到荊如柯身邊,緩緩蹲下身子,手按在了荊如柯撚動佛珠的手上,道:“大哥,你可要為陌兒做主啊,他是我的女婿不假,他可也是你的外甥,你就一點不為他着急?”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只是閉着眼睛的荊如柯未曾看見。
“我已身在紅塵之外,那些紅塵俗事再與我無關。”荊如柯的聲音淡淡,沒有情緒,也毫無波瀾。
劉氏柳眉一蹙,随即又舒展開,唇角淡淡勾出一個角度,人往荊如柯身邊靠了靠,嘴唇幾乎貼上了他的耳廓。
“大哥,我們到這裏來,不是只為了讓你給個公道,你想我們敢這麽來,自然是有證據的,那戲子推了陌兒,陌兒的孩子是掉了,不但有人看見,而且他推陌兒時,留下的痕跡也在,這要是到了官府,不但他雲璞遭殃,只怕連你的瑛娃也難逃幹系。”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恰恰讓荊如柯字字聽的真切。
荊如柯心猛跳了幾下,劉氏的手段,他是知道些的,這男子表面溫柔賢淑,內裏卻是蛇蠍心腸,他的女兒又如何鬥的過他。他猛的睜開眼睛,眼前是他焚香供奉的佛祖,佛祖微笑撚指,佛家以普度衆生為信條教誨着她的信徒。那是一種信仰,能夠化解人心中的苦悶,而虛無中的東西,又何嘗能做真,佛祖能夠普度衆生,可當她的信徒果真有了危難,她又真的會出現嗎?
劉氏的話讓他心中閃過一抹驚慌,他最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的瑛娃被卷進這大宅院的争鬥中,他勸過,也用盡了心思讓她離開,可是固執的孩子就是要做最後的努力。
唉!他在心中長長的嘆息着,是了,若不是他們迫不及待,也不必借着這件事來逼他了,是到了放手的時候了。
“二爹,你在和我爹說什麽?有事,你只管沖着我來,犯不着難為我爹。”成瑛有些急,她被成玉敏隔擋住,并無法靠近爹爹,她只好朝劉氏喊道。
劉氏站起身,撫了撫袍角兒,又攏了攏頭發,頗有些貴夫的姿态。
“我能和你爹說什麽,不過是讓他給我們做個主,瞧你這孩子急的。”他穩穩的坐回椅子微笑的對成瑛道,他可是在等待荊如柯最後的決定呢。
荊如柯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還是開了口:“這次就算雲璞做的不周詳,我替他給你們賠罪。為了補償,我可以交出鑰匙。”是了,這就是為什麽成尚卿始終不放他走,又沒有奪了他正房地位的原因。
他從頭發上取下那支戴了很多年的發簪,輕輕用力,那發簪的外殼便破了,一支細長的,只有幾個齒的金黃色似鑰匙的東西便就那麽赫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成瑛看到這鑰匙時,眼眸微微眯起;雲璞也很奇怪,這樣的一把鑰匙竟然戴在了自己岳父的發上。
成尚卿瞪着眼睛,她沒想到她夢寐以求的東西竟然就近在咫尺;劉氏臉上端的是端莊高貴,但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裏閃過一抹喜悅;而屋子裏最沉不住氣的便是成玉敏,她轉身快步走到荊如柯旁邊,伸手便要去取那支長形鑰匙,卻被荊如柯讓開了。
他從蒲團上站起,因為沒了發簪的束縛,他那一頭黑亮的發絲便那麽垂散在身後,沉靜如蓮的男子本就別有一番芳華,此時,發絲全無禁锢,便在那沉靜中增添了一抹狂野,讓見者不由得被這狂與靜的完美結合體吸引。
成尚卿已經多年未曾見過這樣的荊如柯,早年,她也曾為他着迷,只是江山與美人,她選擇了前者,所以,此時,那些如江水流過的過往便又湧了上來。
“如柯,你……”她支起身子想要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人便那麽保持着盯着荊如柯看的姿勢。
荊如柯沖着成尚卿露出一個淡淡地微笑,這笑大有佛祖悲憫衆生之苦的包容,但看在世人眼裏卻是魅惑的。
“這是荊家寶庫的鑰匙,你們惦記了這麽久,為了瑛娃和雲璞,我願意交出來。”他朗聲說道,交出了這鑰匙,他便可以真的超脫,這麽些年,他也是個癡人,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并沒有真正的看破紅塵,這一次,大概真的可以了。
“爹!”沒了成玉敏的羁絆,成瑛便毫無阻礙的到了荊如柯身邊,爹他怎麽可以,她抓住他的胳膊,想要阻止他。
荊如柯對她笑了笑,推開了她的手,“瑛娃,你不是一直希望爹爹和你離開這裏嗎?沒了這些,爹相信你一樣可以給爹好的生活,是不是?”他一直想要将這些留給自己的女兒,畢竟她的娘親不可能為她留下任何東西,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成瑛的眼中閃動着點點淚光,她一直都知道爹爹的秘密,她并不打算接收那寶庫,只是爹爹不肯說,她便不問,她想着的是只要爹爹開心就好,而且她不希望爹爹為了她,委屈了自己。
“爹,我會,我會讓您過好日子。”她緊握住爹爹的手,雖然她的計劃已經實行了一半,但爹爹願意離開了,她就什麽都不在乎了。
成玉敏上前硬是從荊如柯手中拿到了鑰匙,她退回了劉氏身邊,臉上是無法掩飾的得意。
“鑰匙你們都拿到了,我要帶我爹走!”成瑛毫不遲疑的對成尚卿提出了一直以來的要求,她不認為在他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後,還會強留他們。
“咳咳!我何時說過讓你們離開成府的話了?”成尚卿回過神來,不自在的咳了咳,再次看到荊如柯那惑人的風情後,她突然不想放他走了,就算她不能動他,看看也是很賞心悅目的不是。
“你?!”成瑛心中怒火漸起,她竟然出爾反爾。
“我怎麽了?瑛娃,你爹他始終是我的夫婿,只要我沒有寫下休書,他便是我成家的人,就算他死了也是我成家的鬼。”這成家,她還是說了算的。
荊如柯也沒想到成尚卿竟然可以無恥到這種程度,但同時他也茫然了,她既然不喜歡他了,為何還要執意留下他?
“對了,這次的事就算了了,瑛娃,玉敏的酒樓請了幾個南唐的舞姬,不過,他們都不太熟悉咱們大烏的韻律,聽說你認得樂坊的人,不如,你找幾個好樂師幫幫玉敏吧。”還不等成瑛再發作,成尚卿已經給成瑛布置了任務。
“老主子,外面有縣衙的師爺來了,說是請大小姐去縣衙幫縣令大人鑒賞幾幅畫。”屋內的氣氛幾乎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門外忽然傳來婢女的禀報聲。
成尚卿神色一凜,揚聲說道:“請師爺先去偏廳那兒坐坐,就說大小姐一會兒就到。”
等那婢女離開,她又對成瑛說道:“瑛娃,你始終是我的女兒,這麽些年也不過就在家裏的店鋪幫忙,到了外面,有誰能雇用你?你非要帶着你爹離開成府,是打算讓他和你一起吃苦受窮嗎?還是留下來吧,這成家的財産始終都是你們姐妹幾個的。”
她越說表情越見慈愛,只是她的謊言太脆弱,而成瑛也不再是七八歲的小娃,再也不會被她欺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日更滴,唉,還是沒能做到,真是很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勞碌命,在家裏呆的這段時間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
昨天又腰疼的厲害,幾乎直不起腰了,只好趴在炕上不動,今天勉強能直起來點,趕緊來更新。
也許是俺自己不舒服的緣故,所以越發的無法讓故事裏的主角們痛快!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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