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夜話
雨後這一夜注定讓人無法安眠,雲璞安頓下了荊如柯便獨自回了丹桂院,院內極靜,先前的喧鬧都好似不曾發生一樣。
他披着一身的濕氣進了屋,屋內不知何時已點了燭火,火苗搖曳,竟讓人生出無限的倦意。
“姑爺,大小姐走的時候吩咐了讓您沐浴後,先睡。”驚蟄的神出鬼沒,他早已經習慣了,他懶懶的坐在椅子上,卻不想動。
幾個男仆将盛了半滿的藥澡水擡進屋來,便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下了驚蟄,他的手臂用布帶吊着,看起來傷的不輕。
“驚蟄,你的手?”雲璞擡眸間看見他此時的樣子,驚訝的問道,他知道他受了傷,應該不輕,卻也沒想到傷成了這個樣子,若是被他妻子知道,該多心疼。
驚蟄嬉笑着搖了搖頭,走過來也坐在桌旁,指了指外面道:“沒事的,我家那口子忙着吶,哪有功夫惦記我。等她知道,只怕我的傷早好了。”他的臉上沒有抱怨,反而是已經習慣了似的不以為然。
啊?雲璞倒有點迷惑了,從他自己的感覺看,驚蟄不像是閨閣裏的怨夫,那麽,他受傷了,他妻子就真的一點不在乎?
似乎是清楚雲璞心中所想,驚蟄将耳邊散開來的發絲攏了下,又指了指那冒着熱氣的澡桶,說:“姑爺,您先進去泡泡吧,這一天一夜的可夠您累的了,再說您肚子裏……”說到這裏,他擺了擺手,又道:“那件事還是讓大小姐和您說吧,姑爺,您邊泡着,我邊和您聊着,您想知道什麽,我告訴您好了。”
雲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澡桶,他眨了眨眼睛,雖然都是男人,但要在他面前寬衣解帶還是有些困難,看他也不準備回避的樣子,他坐了會兒,也只好去櫃籠裏拿上衣服,背對着他慢慢脫了外衣。
驚蟄坐在椅子上,絲毫沒打算回避,他可是知道他家姑爺是個美人,這美人入浴,他可是盼望了很久哦。
随着雲璞一件件衣服落地,他勻稱健美的身體便逐漸暴露在空氣裏。
驚蟄自認并無斷袖之癖,但見了雲璞的裸身後,還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那纖濃合度的腰肢,那結實而有力的瘦臀,修長的美腿,還沒等他欣賞完,便被紗袍遮住了美景,只是若隐若現間,那種充滿了陽剛的美更引人遐想。
雲璞只覺得背後的目光太過灼熱,便在外面又披了件袍子,背對着驚蟄踏入澡桶中,那紗衣入水後便濕透了,反而更增加了幾分魅惑力。
驚蟄定了定心神,擦了擦嘴角,站起來走到雲璞身後,力道适中的按壓起了他身上的幾個穴位。
“我家那口子是個好人,就是人冷了點,對我卻是極好的。那時候,我總覺得配不上她,要不是有了孩子們,我想,我定會在那次的事後再無求生的欲望。”驚蟄在雲璞身後邊為他做按摩,邊輕聲地講起自己和妻子的事。
雲璞靠着澡桶的邊沿,倒真有幾分好奇是什麽樣的女子會做出那樣的決斷來。
“驚蟄,我一直想問,你今年到底有多大?”慢慢地聽着他的故事,他不自覺地問道,他本來以為他有二十五六歲,可是,這個故事卻是那麽的悠長,讓他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測。
驚蟄頓住了手下的動作,在雲璞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角勾勒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我今年已經有三十歲了。”驚蟄繼續手下的動作,一般人都以為他二十幾歲,實際上,他已經堂堂邁入了三十大關。
雲璞表情詫然,他,驚蟄,這個身手敏捷靈活,面容雖普通,但怎麽看都不像三十歲的人,竟然已經三十歲了。
“吃驚吧?其實我自己都沒感覺到,我竟然已經三十歲了,和她成親竟然已經十年了,十年吶,她竟然還像當初那樣不離不棄。不過,幸好是和她成親了,要不然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麽樣子。她雖然表面冷漠,卻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孩子們都願意跟着她,唉!不都說兒子是爹的小棉襖麽,我那個兒子卻和她娘親的不得了。”驚蟄為雲璞按完,到一旁擦了擦手,嘴角撇了撇,倒真的是因為孩子偏心,着實有點傷心。
雲璞一怔過後,不覺有些好笑,也有些羨慕,十年呢,不知道他和她十年之後會是什麽樣子,他從水中出來,紗衣已經濕透,穿在身上沉甸甸的,既然都被驚蟄看透了,他也不再忸捏,将濕衣服脫下來,用準備好的布巾擦幹,又換了幹淨的衣服。
驚蟄剛要誇誇雲璞的身材,便聽外面有動靜,過了一會兒,窗外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
雲璞也聽到了,只是越聽,他臉上的神色越見古怪。
驚蟄聽罷,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喜還是惱,但他應該是喜的吧,只見,一向穩重不失樂觀的人快速的打開門,人已經到了門外。
雲璞跟着走了幾步,站在門裏,在月色下,背着月光站着一大兩小三個人。
“你們怎麽來了?”還沒等雲璞看清楚來的是什麽人,驚蟄已經跑了過去,用沒有受傷的手抱起了那個小不點。
“聽說你受傷了,我帶孩子們來看你。”一個有些沙啞的女聲緩緩響起,那人移動了下,将黏在驚蟄身上的小不點抱了下來。
月光下,那人的臉孔就那麽毫無遮擋的顯露出來,令雲璞吃驚的是那女子很年輕,若是看外表應該頂多二十三四歲,她的長相算得上豔麗,只是一張臉卻是繃得冷冷的,讓人看了望而生畏,不想親近。
“呵!蒼鷺,你就說想我會怎麽樣,真是。”驚蟄似乎對她的說辭頗不以為然,而那說話的語氣不難聽出有些嬌嗔。
那人臉上顯出些不自然,然後便要帶着孩子擁着驚蟄離開,驚蟄拉住她轉向房門口,說:“那位就是大小姐的夫婿。”他早已知道雲璞站在門口了。
蒼鷺嚴肅的面容上更顯嚴肅,卻很鄭重的朝雲璞行了個拱手禮,喚了一聲:“姑爺!”想來這是這女子最為莊重的禮節了。
“你好,聽驚蟄說起過你。”雲璞也大方的向她回了個禮,這個禮其實本可以不回,但他并非小家小院的男子,哪裏在乎那些。
蒼鷺眼眸閃了閃,點了點頭。
“姑爺,您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驚蟄朝雲璞說道,今晚只怕他也不能睡了,還以為她不會來呢,他的臉上滿是笑容,那笑很燦爛,也很幸福。
“好!”雲璞笑着回道,看兩人的樣子應也是久未見了吧,好好聚聚也是應該的。
下一刻,驚蟄及另外一大兩小就消失在了院子裏。
雲璞在門邊站了一會兒,便關了門,回了屋裏。
驚蟄一走,屋子裏立馬安靜了許多,往常成瑛不在,他也習慣了獨自靜靜的等在屋裏,可今天發生了太多事,讓他心中生出了一種窒悶及難以排解的恐慌。
牆上挂了一張古琴,這古琴是成瑛偶然一次在古董行看見的,覺得他應該會喜歡,就買了回來,可惜他一直沒什麽心情彈。
他取下那張古琴放在桌子上,手指輕輕按在琴弦上,仿佛是手指有了自己的意識,滑過琴弦,那低沉流轉的音符便那麽在空寂的屋內響起。
天際漸露微白的時候,成瑛才從縣衙回來,和縣令商量了一晚上,她怎麽也沒想到才剛剛交了權,京城就傳來了那樣的命令,該說天助她嗎?她推開屋裏的門,古琴那沉郁悠遠的聲音便飄進了耳朵裏。
這是?半天,她就那麽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從不知道他的琴藝竟然也是那麽的精湛,而此時這曲子中所表達的情感竟是充滿了猶豫和窒悶,他是不是已經厭倦了這深宅內院的生活?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心發慌,他不會離開她的,對不對?
她走進屋裏,他彈琴彈的渾然忘我,絲毫沒有察覺她已經回來了。
“噔--”他按在琴弦上的手指猛然停住,琴弦發出那一聲刺耳的尖銳響聲,不因別的,只因他的身子被人從後圈抱住。
感覺到是熟悉的人,他才逐漸放松身子。
“你回來了!”他笑着轉回身,卻看進了她帶着憂郁的眼中。
她抱緊他,在他耳邊輕聲地說:“雲璞,你就快要當爹了,別走,好嗎?”
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卻被她的話弄得不知所措起來,他沒有聽錯吧,她說他就要當爹了?
他疑惑的看着她,他要當爹了,他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她不是在騙他吧?
“你這一段時間是不是偶爾會覺得腰背酸疼,而且莫名的就會煩躁,還會動不動的就想哭?”她似是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抱緊他的手并沒有放開,而是摟的更緊。
她竟然都說對了,那,他真的是……他低頭想看看自己的肚子,卻發現她抱的太緊,他根本沒辦法低頭。
“那個,我不走,你松松手,我,我想看看……”肚子。他的話就那麽被她吞進了她的口中,他的唇被她含住,輾轉吮吸。
他不由自主的回抱住她,手臂緊緊環在她的腰背上,他能感覺到她的不安及緊張。
半晌,她終于放開了他,她臉埋在他的脖頸間。
“別走,以後,我只有你了。”她的聲音中帶了些哽咽,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了,他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就仿佛她是他的孩子般,他柔聲地安撫她:“我不走,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成瑛抱着他,倒不如說他将她抱在懷中,那種溫暖的回護讓她安心,她知道今晚她和縣令大人商量的事對成家來說是如何的沖擊,若是一切成功了,那麽成家只怕會落得個家敗人亡,對自己的親娘做出這樣的事,後人會怎麽說,不用想也知道了,她将背負怎樣的罪,她也已經想到,但她不能回頭,為了爹,為了雲璞,為了項陌,也為她自己。她很累,卻不能倒下,所以聽到雲璞的琴聲時,她突然就害怕了,她不怕世人對她的唾棄,卻怕照亮她心的溫暖會就此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自己回頭看這一章地時候,猛然發現,在雲璞泡澡的那段,這要是再發展下去很危險,幸好及時打住了。捏了把冷汗。-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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