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冷戰

預選賽結束，TK大賽中表現占據各熱門話題榜單。

微博上#林致實力#和#TK連殺FNG#兩大話題熱度直線上升，引發各界讨論，甚至有網友将TK擊殺FNG的精彩瞬間全程剪輯視頻以供觀看。

外界讨論激烈，當事人戰隊此時正在某KTV嗨翻全場。

包廂內，大蛇拿着麥克風深情歌唱，一首情歌唱得撕心裂肺，他這個沒有參與比賽的倒是比奪冠的幾人還要激動。

林致和餘戈莫析他們坐在另外一邊喝酒猜拳，場面十分熱鬧。

季檸夏坐在一邊看着幾人，時不時拿起桌上的橙汁喝幾口，安靜卻不顯突兀。

口袋裏手機震動，季檸夏摸出來看了眼，微信消息已經刷到了99+，大部分都是各戰隊發來的祝賀，其中林致夾在裏面格外顯眼。

林致：【怎麽不唱歌？】

季檸夏看着，扭頭往那邊喝酒猜拳的林致看去，那人正玩得熱烈，視線收回，将消息忽略。

他粗略翻看着其他人發來的賀語，反正閑來無事，便一條一條回複了謝謝。

不知不覺大半夜便過去，池一橫處理過事情來接他們的時候，包廂裏已經東倒西歪倒成一片。

他看向沒喝酒的季檸夏和酒量好的林致，這兩人金雞獨立坐在那兒，中間躺着四個人，楚河分明。

“怎麽一眨眼就喝成這樣。”池一橫無奈嘆氣，叉腰看着倒在一起的幾個大老爺們腦袋疼。

他們戰隊倒是沒有特別胖的，但個個都是一米八幾的大老爺們，身上肉長得勻稱，看起來不占地方，實際上誰抱誰知道。

“檸夏，過來搭把手。”池一橫抱起躺在沙發上的于烨，有些吃力的說道。

季檸夏走過去幫着池一橫扶起于烨，“事情處理的怎麽樣？”

“還行吧，輿論壓下來了，應該過段時間能有一次洗白。”池一橫壓低聲音說。

這兩人神神秘秘的說着，看到那邊的林致也走過來，一起閉了嘴。

林致一把抱起另外相對較輕的餘戈，“先送他們倆上車吧，其它幾個待會再過來。”

池一橫點頭同意，“我也是這麽覺得。”

好不容易将餘戈和于烨送上車，池一橫累趴在了車上，年輕人和老年人就在此時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喘着氣朝季檸夏和林致擺手，“檸夏年紀輕就算了，狙皇你咋也不喘氣的？”

“我鍛煉。”林致答道。

池一橫這狀況大抵得休息一段才行了，林致看向季檸夏，“我倆先上去吧。”

季檸夏沒說話，點頭答應。

電梯裏，林致與季檸夏并排站着，兩人卻是無言。

林致扭頭看向季檸夏，他總覺得小孩今天從比賽結束以後就心事重重的，好像有些刻意不搭理他的意思。

這感覺沒啥來由，就是讓林致有些在意。

大蛇手傷，一個人扶着怕撞到手，于是林致和季檸夏一左一右扶着，小心翼翼護着他的手免得磕碰。

“他的手要小心些。”林致說。

季檸夏：“嗯。”

兩人将大蛇從沙發上扶起，手在無意間相觸，不過一瞬。

林致看着自己剛剛與季檸夏不小心接觸的手，腦海裏回憶着相觸那一瞬間季檸夏如同閃電般收回的速度。

那點沒有來由的感覺似是得到驗證，林致有些茫然，還有些無措。

是不想和他接觸吧？是故意的吧？是吧？應該是吧？

林致反複在心裏問着自己，自己今天好像沒有做什麽讓小孩生氣的事情吧？

季檸夏和林致一起将醉醺醺的幾個酒鬼送回房間。

等一切完畢，兩人在房間門口相遇。

看着對面的季檸夏，林致才驚覺，小孩從比賽結束開始就再未主動和他說過一句話。

基地內安靜祥和，兩人對視一眼，誰也沒開口說話。

透過落地窗，對面二隊和青訓生那邊還很熱鬧，這群小孩哪怕沒有教練監督也依舊沒有絲毫松懈的堅持訓練。

所有人都覺得電競不過是打打游戲，卻無人知曉，一百萬人裏可能才會出一個林致和季檸夏，其它剩下的九十九萬九千九百個，都是平庸之人。

而平庸之人唯有用努力來彌補天賦的差異，不努力，就沒有未來。

這些用汗水拼湊的未來，也是TK的未來。

季檸夏想着，轉身打算回房間。

林致卻是叫住了他。

“檸夏。”林致輕聲叫道。

季檸夏扭頭看去，沒說話。

“奪冠了還不高興？”林致語氣輕松，帶着幾分逗弄的笑意。

季檸夏看着這副模樣的他，眉頭微皺，想到今天下臺時聽到的話，頃刻間連林致臉上那淺淺的笑意都覺得刺目。

“你很高興？”季檸夏反問。

林致一愣，随後答道：“嗯。”

季檸夏鼻間發出一聲嗤笑，“我聽到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林致卻好像明白了。

“我聽到了，你和Satan說的話。”季檸夏緩緩說道，“你說你讓了FNG三局。”

季檸夏想起下樓梯時燈光昏暗，他緊緊跟在林致身後，聽到林致說的那句“告訴你們教練，我讓了你們三局。”的心情。

大概便是渾身掉入冰窖，涼了個徹底。

他不知道其中緣由，也明白林致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這些理由在季檸夏面前都會變成不成立。

季檸夏是個團隊意識極其強烈的人，他很看重一個團隊的意識，這也是為何TK內部關系會如此融洽的原因。

林致今天的做法，并未曾在賽前和戰隊裏任何人透露過一句，全來自于一個人的獨斷。

分明是那麽重要的比賽不是嗎？如果說比賽中前三局是為了試探實力，當時比賽不好直說，那故意讓三局也事前沒說明又是什麽意思呢？

分明可以又商有量的不是嗎？

季檸夏從來不是絕對的掌權主義者，不會因為自己是隊長而認為所有事情都應該聽他決斷，在他的認知中，團隊可以互相給出決斷。

但林致今天的做法，就好像将他和其他人都剝離出去，他一個人獨成一體，将團體隔離在外。

這觸碰到了季檸夏的底線。

“所以，林致，你的高興是為了什麽？”

到底是高興自己讓了FNG三局打了他們的臉高興，還是因為團體奪冠而高興？

季檸夏盯着林致目光灼灼，想要從他的臉上的得到一個答案，可林致沒說話，他也只是看着季檸夏。

“或者說，你的高興是真的嗎？”季檸夏又問。

是真的高興，還是說像當時後臺他給大家的理由一樣是假的。

“是真的。”林致終于說道，“高興是真的，當時後臺給你們的理由也是真的，只不過那只是全部理由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季檸夏不懂，“那你願意說說你的理由嗎？”

季檸夏到底是個幹淨到骨子裏的人，哪怕這時候都會在詢問中加一句是否願意。

“沒有什麽願不願意的，我本來就打算明天再告訴大家，我知道你聽到了的。”林致說。

當時離得那麽近，林致怎麽會不知道季檸夏一定聽到了，可他預想了所有，唯獨沒有預想到季檸夏會生氣。

“比賽前，我去了一趟廁所。”林致回憶着比賽前發生的事情緩緩說道。

賽前，廁所。

林致方便後在洗手臺遇到了許如申，水沖洗着指尖，許如申在一邊饒有興味的打量着林致。

“你還是沒變啊。”許如申說。

“你也沒變。”林致甩了甩手上的水，瞥了眼許如申，“和當年醜得一致。”

“你！”許如申臉色一變，但随後又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緩和過來，看着林致笑得滲人，“你在得意吧，待會你就笑不出來了。”

林致看着許如申，眼中帶着玩味，“哦？是嗎？”

“我會告訴全世界，狙皇早已經不複當年，就算FNG讓你三局，你也贏不了。”

于是林致便讓了FNG三局。

他打了許如申的臉，卻未曾和戰隊其他人透露過一句。

這樣的做法的确大快人心，可卻也的确缺乏團隊意識。

季檸夏默默聽林致說完，垂着眸子思忖了許久，才終于開口。

“林致。”季檸夏叫道，他擡眸看向林致，問道：“你有沒有團隊意識？”

對于季檸夏來說，從林致加入隊伍那一刻起，他就是TK的一部分，季檸夏希望林致徹底融入TK。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賽後TK進入了短暫的假期，但在此之前于烨召集大家開了個短會。

“下個月就是亞洲邀請賽了，大家趁着這幾天好好休息，等到放假結束，我們就要開始高壓力高強度訓練。”于烨說道。

會議室裏是難得的安靜，氣氛中有種說不出的怪異，而這怪異主要來源于林致和季檸夏兩人。

“林致，聽到了嗎？”于烨詢問道。

林致還未開口回答，于烨先等到的卻是季檸夏的問句，“大蛇還有多久恢複？”

“等到比賽前幾天就能去拆石膏了，怎麽了？”于烨有些茫然，不太明白季檸夏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季檸夏聽着于烨的話，舌尖頂了頂後槽牙，“那讓二隊那個狙位上來頂林致的位置，林致回到替補位。”

“你……什麽情況？”于烨徹底懵了，這一出實在太突然。

“沒什麽情況。”季檸夏面上看着淡然，只聽他繼而說，“林致本來簽的就是替補位不是嗎？回到那個位置有什麽問題？”

說話時季檸夏眉眼微微耷拉着，熟悉他的人看着這都知道，他這會兒心情不太美妙。

“話是這麽說……”于烨說，“可你也不能這樣貿然将二隊的人提到一隊來當正式隊員吧？先不說符不符合規矩，就單說實力二隊的人也不适合。”

“是不适合，我知道。”季檸夏說，“可他比林致合适。”

至少，二隊的人從頭到尾都把自己當成TK的一員。

于烨對于林致的事情絲毫不知情，面對季檸夏的變卦有些暴躁，“他哪裏不适合？預選賽你們配合的不好麽？還是他實力不好？檸夏，你不能這麽任性！”

會議室随着于烨這句話一出安靜了瞬間。

一旁的莫析和餘戈看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也有些懵，對視一眼用口型互問了句“這什麽情況？”，最終在對方茫然的臉上得知對方都不知情。

“事情就這麽定了，為什麽這樣決定他心裏清楚。”季檸夏從椅子上站起來，看了眼那邊的餘戈和莫析，又看向池一橫，“盡快和二隊的簽合同，也好盡快訓練。”

說完，他轉身離開會議室。

季檸夏離開後，會議室裏瞬間嘈雜了起來。

莫析撲到林致面前，“狙皇，你和夏夏這什麽情況啊？”

餘戈也問，“是啊，昨兒個不是還好好的？”

于烨和池一橫也盯着林致等到一個答案，可面對此，林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終只能笑了笑。

別的他也不知道怎麽說，他只知道，小孩生氣了。

真生氣了。

夜裏，林致路過廚房，看到桌案上放着的杯子，停下了腳步。

那是季檸夏的杯子，季檸夏每天早晨榨好一杯鮮橙汁，倒滿一杯。

他想起了昨夜季檸夏問他的話，小孩問他，“你有沒有團隊意識？”

他有沒有團隊意識？

林致必須得承認，自己是一個團隊意識薄弱的人，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是如此。

深秋冬初的夜裏寒意更甚，林致攏了攏外套，喉嚨發緊，喉結微動，他走過去将季檸夏的杯子沖洗幹淨。

夜深了，也不知道他睡得如何。

會不會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