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簡耀跟奶奶通完電話，站在網吧外愣神了一會兒，直到熱風撲過來才回神，轉身進了網吧。

他走回自己機子那兒，看着鄭孟陽渾然不覺的對着屏幕傻笑，說話聲音都快能掐出油了，忍不住無語地扯了下嘴角。

只能說陷入愛情的人真可怕。

鄭孟陽在游戲裏帶妹，簡耀沒興趣摻和，于是随便找了集最強大腦看。

先看了一分鐘的廣告，對面兩人大聲嚷嚷起來，簡耀随意看了眼，餘光瞥見前臺站着一個熟悉的人。

簡耀差點喊他的名字，話到嘴邊又咽下去，這網吧離他們學校近，不少六中的學生，就是沒有江昭以前班上的也該有認識他的。

應該沒人能把“江昭”和“黑網吧”這兩個詞聯系在一起。

簡耀仰着的頭又縮回去，躲在電腦後面暗中觀察江昭，江昭和網管說了幾句話，拿了一瓶水環顧四周，看上去在找什麽。

找機子？

簡耀瞥了眼自己旁邊的空位，猶豫幾秒，縮着的頭又仰起來。

他掐着江昭視線晃過來的時間點，舉起胳膊揮了揮，感覺到江昭看見了他，又瘋狂擺手。

江昭朝簡耀走過來，簡耀摘下耳機套在脖子上，笑着道：“大學霸跑網吧來幹嘛？查資料啊？”

江昭掃過簡耀面前的電腦屏幕：“有急事。”

“……”簡耀卡了下殼，張了張嘴沒說出話，最後戰術性轉移話題，拍了拍左邊的桌子，“坐這兒。”

江昭走過去坐下，視線在顯示器上晃了半天，最後落在桌上的按鈕上，猶豫片刻伸手去按了一下。

“你不會是第一次來網吧吧？”簡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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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沒說話，而是一臉認真地看着屏幕開機。

“江昭？”簡耀喊了聲。

江昭勉為其難地“嗯”了一聲，取下耳機套上了。

簡耀笑了兩聲，給自己這邊的視頻按了暫停，等着江昭接下來的動作。

江昭看電腦的神态像在看什麽學術論文，但實際上屏幕一直顯示的主頁面，簡耀看着他的鼠标在每個圖标上一一劃過，茫然得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終于在他準備點開浏覽器前開了口。

“要玩游戲嗎？”簡耀問。

江昭頓了頓：“什麽游戲？”

“都行，看你想玩什麽。”簡耀說完等了兩秒，繼續說，“吃雞玩不玩？”

簡耀說這個游戲也是有考慮的，這游戲有雙人模式，不用跟陌生人組隊，可以避免太菜被人噴。

他覺得江昭不單是沒來過網吧，可能根本沒玩過游戲，問了問發現果然如此，他連steam的賬號都沒有。

簡耀将自己的號給了他，然後登了鄭孟陽的號。

兩人在基地等待一分鐘的時間，簡耀找到江昭的角色，跑過去跳起來對着他腦殼錘了幾拳，忽然意識到這角色是他自己的號，又索然無味地松開鍵盤。

他湊過去看江昭的屏幕，江昭正在看快捷鍵。

“把游戲麥打開。”簡耀說着先套上耳機，“戴了耳機聽不清你說話。”

江昭微點一下頭，動鼠标點了幾下，很快簡耀這邊就聽到他“喂”了一聲。

網吧清一色的套頭耳機，隔音效果不錯，江昭這一聲雖然很短促，卻在簡耀耳邊回蕩了好久。

之前都沒注意到，江昭的聲音還挺好聽的……

“聽見沒？”

“……啊。”簡耀回過神，低頭蹭了蹭鼻子，調了下耳機音量道，“聽見了，聽得見我說話嗎？喂喂喂。”

江昭：“嗯。”

一分鐘的準備時間很快過去，九十多個人一齊上了飛機，簡耀打開地圖，鼠标在P城那兒有節奏地點着，問：“你想跳人多點的地方還是人少點的地方？”

江昭思考了一下，道：“我第一次玩。”

意思就是，我現在還很菜。

簡耀心裏莫名狂喜，賊有安全感地說：“沒事，我帶你。”

他鼠标最後一下點在P城的位置，打了個響指道，“現在跳。”

簡耀之所以選這個游戲，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這游戲玩得還行。

之前沒少和鄭孟陽玩過雙人模式，被迫磨練了一身單挑技術，在新手面前裝逼還是可以的。

而且江昭雖然是個新手，但玩得比鄭孟陽好多了。

簡耀覺得江昭作為新手，掌握了這個游戲的精髓：別送死，聽話，茍住。

鄭孟陽朝人多的地方跳基本上是落地成盒，但江昭一直跟在簡耀邊上，見到人不亂沖，認真搜東西，最後和簡耀一起活着出了P城。

游戲結束雖然沒能吃雞，但也拿了個不錯的名次。

“繼續？”

“嗯。”

兩人又一次進了基地，簡耀随機挑選了一個罰站的人錘他腦殼，正錘得起勁，江昭跑了過來。

“我很好奇一件事。”江昭說。

簡耀怔了一下：“什麽事？”

“這次月考如果正常考，你有多少分？”

簡耀偏頭看向江昭，江昭的目光還對着屏幕，臉上仍舊沒有表情。

江昭等了會兒沒等到回應，也偏頭看過來，簡耀愣了愣，迅速躲閃了視線。

“我也不知道，七百多？”簡耀重新盯着自己的屏幕，一下一下打着面前一個人的臉，“反正肯定比你高。”

簡耀這話沒什麽可信度，連他自己都沒把握，江昭沒理他，估計也沒信。

“你突然問這個幹嘛？”簡耀說。

他眼裏反射着屏幕的光，掩蓋了複雜的情緒。

江昭是不是想問他為什麽要裝成績差？

這種事會好奇很正常，更何況江昭跟他現在關系還不錯。

如果江昭真的問了，他也不是不願意說。

“沒什麽。”江昭說着頓了頓，繼續道，“就是好奇你這樣是怎麽保持成績的。”

這讓他怎麽說？

“天賦異禀呗。”簡耀打開地圖看航線，道，“生活又不是只有學習，我每天這樣不也保持的挺好的。”

“……”江昭看着地圖上的紅點标記跳來跳去，語氣平平地說，“你說這話真不怕被打。”

簡耀心說我早就想打你了，嘁了一聲：“你問了我才說，平時我都很低調。”

兩人又去人多的地方一頓厮殺，但這次他們運氣不好，永遠都在跑圈，最後被圈內的人攔路帶走了。

簡耀正準備開第三局，鄭孟陽那邊終于跟小姐姐說了再見，回頭喊了簡耀兩聲，等簡耀擡起一邊耳機後說：“餓了沒，去吃飯？”

“吃什麽，燒烤嗎？”

“又吃燒烤啊，我昨天剛吃過。”鄭孟陽說，“去吃炸串兒？”

“行。”簡耀應了一聲松開耳機，朝左/傾了一點兒問，“炸串兒吃不吃？一起？”

邊上的人低低地“嗯”了一聲：“都行。”

鄭孟陽這才發現簡耀旁邊的機子有人坐了。

這人穿着和他們相同的校服外套，和簡耀一樣袖子挽到胳膊肘，但他坐的很直，看上去不像是來上網，而是老師派來抓人的卧底。

等鄭孟陽看清這人的臉，差點兒沒直接肅然起敬。

“……江昭？”鄭孟陽差點兒咬到舌頭，看着他面前的吃雞界面，笑了笑道，“你也打游戲啊。”

“他比你牛逼多了。”簡耀已經下了機，摘下耳機挂在顯示器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純新手跟我勇闖P城，還能活着出來，你個菜比自己反思一下。”

“操，我又不是主玩這個。”鄭孟陽說，“改天我們英雄聯盟，爸爸帶你飛。”

簡耀笑了笑：“你還是帶你小姐姐去吧。”

三人走出網吧，外面天已經黑了，炸串兒店就在旁邊那條小吃街邊上，此時人多熱鬧，店裏坐滿了，附近各個學校的學生都有。

即将步入九月，盛夏已經收尾，傍晚的風很涼爽，簡耀喊老板在店外加了張桌子，三人進店選好食物就坐在外面等。

熱鬧的氣氛讓鄭孟陽暫時忘記了自己面對的人是誰，站在冰櫃前回頭問道：“江昭，來點酒嗎？”

“他酒精過敏，喝不了。”簡耀道。

鄭孟陽怪異地看了簡耀一眼，看着江昭繼續問：“那你喝什麽？”

江昭道：“不用，我有水。”

“你拿啤酒，我跟你喝。”簡耀說。

鄭孟陽沒鳥他，拿了兩盒酸奶關上冰櫃。

“欸，啤酒。”簡耀又說了句。

“啤酒個毛啊，就你那酒量算了吧。”鄭孟陽翻了個白眼，将兩盒酸奶拍在桌上，“就喝這個。”

“靠。”簡耀笑了笑。

男生想混熟挺簡單，吃個飯玩個游戲就算朋友了，鄭孟陽坐下才想起來江昭甚至不認識他，先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就低頭玩手機去了。

老板娘很快将炸好的食物端出來，鄭孟陽舉起手機拍了幾張照，然後低頭繼續對着手機傻笑。

簡耀忍不住再次腹诽戀愛中的人真可怕，拿起筷子反敲了敲桌子：“哎哎哎，低頭族，請你擡頭看看我！”

鄭孟陽擡起頭，臉上還帶着剛剛殘餘的笑意：“我看你幹嘛？”

簡耀笑了笑，夾了片裏脊肉泡進醬裏：“吃個飯還在那你侬我侬的，能不能注意一點，關愛一下邊上兩個單身狗。”

“我靠。”鄭孟陽一臉吃了泡菜的表情，伸出手指在簡耀和江昭面前來回掃，“你們倆還怕找不到女朋友？”

女朋友這種東西對簡耀來說太虛無缥缈，他從來沒想過。

他不想讨論這個話題，揚了揚眉算回應了，江昭直接頭都沒擡，專心吃着盤子裏的東西。

鄭孟陽也知道和朋友吃飯的時候獨自聊天不太好，收回手道：“等我跟我親愛的叫個外賣，馬上就好。”

簡耀懶得理他，看着江昭安安靜靜地吃，忍不住湊了過去，擡起胳膊架在他肩膀上，半數重量壓着他。

簡耀也沒什麽要說的，于是随意胡扯了句：“你幾月的？”

江昭道：“十月。”

“噢。”簡耀不想挪走胳膊，于是換了左手挑菜，正經地說，“我一月的，比你大，叫哥。”

江昭瞥了簡耀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拉倒吧你，你不看你幾幾年一月的。”鄭孟陽點完了外賣，正好聽見他們的對話，插了句嘴，又朝江昭說，“他就是個弟弟，所有人裏面最小的。”

“操，比你小也是你爸爸。”簡耀左手半天夾不起菜，幹脆放了筷子去打鄭孟陽的人。

他手在鄭孟陽面前揮了一下，鄭孟陽朝後一躲就躲開了，他也不在意，收回手繼續拿江昭當靠墊。

熱鬧的氛圍讓簡耀心情大好，沒喝酒也像醉了一樣，話也不由自主的多起來。

他感覺江昭一直沒什麽熱情，以為是江昭和鄭孟陽還不熟，于是偏了偏頭朝江昭道：“鄭孟陽是我發小，你還記不記得剛開學的時候我找你要卷子拍答案，就是幫他要的。”

江昭：“嗯。”

“您熱情點兒行不，多說幾個字？”簡耀忍不住直說了，拿起自己的酸奶放到他面前，威逼利誘道，“一盒酸奶買你一句話，快點，說。”

“……”江昭盯着那盒已經開口喝了一半的酸奶，半天沒說出話。

他滿臉寫着抗拒，仿佛靈魂在內心深處掙紮了數秒，就要跳出來，簡耀擡手将酸奶又朝他推近了點，将他的靈魂逼了回去。

江昭終于放棄抵抗，垂下眸子，沉思片刻，開口道：“你太重了，能不能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