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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 再別點酒了,你看你們這幾個都喝得有點兒邪乎了。”趙進站在兩桌男生中間,說着朝進了店裏的周宣怡喊,“周宣怡, 你給他們加點飲料, 酒別點了!”
周宣怡立正行禮:“是!趙老師!”
那幾個邪乎的笑嘻嘻的圍着趙進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這次期中考試,各個兒都賣起慘來,哭得稀裏嘩啦, 就是半天沒擠出一滴眼淚。
江昭看了他們一眼就收回視線,心說真邪乎的在他臉上呢。
他不得不佩服簡耀這人,就算喝醉了也非常有醉相, 比起那一個個哭天喊地的,簡耀看上去就特別正常,跟沒喝醉似的。
簡耀微蹙着眉,正經不失嚴肅, 雖然背對着路燈, 但臉還是被店裏射出來的光照得發亮。
外來人看一眼看不出這人有什麽問題, 只有江昭知道, 這是要開始煩人的先兆。
而簡耀式的煩人, 是真的很煩人。
不僅胡攪蠻纏, 還膽大包天。
“手機還我。”江昭冷冷掃了眼被簡耀舉起來的手機。
簡耀:“不。”
“還我。”
“不。”
“……”
江昭感覺頭都是疼的。
不還就不還吧, 不用手機還有單詞本。
江昭從包裏拿出單詞本, 從周宣怡那兒順來一瓶酸奶, 替換了簡耀手裏的啤酒。
簡耀禮貌地朝他鞠躬:“謝謝。”
江昭:“……”
“謝謝。”
“……”
“謝——”
“……不客氣。”
桌上的菜很快就被一掃而空,老板娘又上了新菜,趙進被一行人纏着不讓走, 直接在這一桌加了個凳子坐下了。
其他桌的幾個和這桌靠邊的幾個都沒坐在原本的位子上,抓了一把肉簽子站在趙進邊上邊吃邊聊天。
夜間的風有些涼,但抵不住這群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的熱情,天空挂起彎月,看上去就像被這熱鬧又和諧的場景所感染,在黑夜裏綻放的一抹笑。
簡耀和江昭雖然坐在趙進對面,沒湊人多的熱鬧,但在這幅場景中也不覺得格格不入。
主要還是因為簡耀。
他拿着酸奶,胳膊肘撐着桌子,始終一臉姨母笑容地看着對面的人群,雖然沒有參與話題,但明顯樂在其中。
樂過頭之後,遭殃的就是坐他邊上的江昭。
趙進那邊,一個男生跟他訴苦這次的語文卷子。
“語文是哪個學校出題?也太坑人了,默寫居然考了孔雀東南飛!我們這篇文都還沒學完,而且這明明就沒要求背誦好吧。”
“胡扯,要背的,方老師挑了兩段背,就是這次考的不是背的那兩段裏面的。”
“……那不就是坑人!”
趙進對此見怪不怪,笑着跟他們講起人生哲理,簡耀擡起右胳膊戳了兩下江昭,人也朝他湊了過去。
“孔雀西南飛你背了沒?那兩句默寫你寫對了?”
“嗯。”江昭頭也沒擡,糾正道,“孔雀東南飛。”
簡耀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不理會,繼續問:“整篇都背了?”
江昭:“嗯。”
“我不信,我怎麽沒看見你背。”簡耀說,“我也背了,你背我聽,我要檢查一下。”
江昭:“……”
簡耀見江昭沒反應,拿起放在左邊的江昭的手機,隐隐威脅道:“孔雀西南飛,開始。”
“……”江昭臉都是木的,盯着簡耀那張看起來單純卻格外想揍的臉。
江昭:“我能拒絕麽。”
“不能。”簡耀催促,“快背,不背手機不還你了。”
“……”
江昭:“孔雀東南飛。”
簡耀:“西南。”
“……孔雀西南飛。”
孔雀西……東南飛這篇文章,江昭也是最近才背,不太熟。
也不知道是酒精刺激大腦還是怎麽的,簡耀對這篇文章的記憶居然如此清晰,除了東西不分,其他的都很熟。
于是江昭背錯一個地方,就要被簡耀揪出來,然後重背。
老板娘忙進忙出三四次,桌上的菜盤收了三四次,終于喂飽了這幫人。
有趙進在這兒鎮着,一群男生也沒喝太多酒,吃完吹吹風就清醒了,幾個喝酒上臉的人,臉上的紅色也全褪了下去。
現在不過八點多,公交地鐵都還有,一行人結伴去了各自回家的路,遠一點的跟着去蹭趙進的車。
和趙進道了別,不少人順路朝學校那邊走,有的快有的慢,周宣怡和簡耀落在人群後面,勾肩搭背有說有笑,兩個人看上去都很正常。
一直走到十字路口那兒,周宣怡問簡耀:“現在時間還早,要不去網吧玩會兒?”
簡耀笑着,行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江昭朝後扯了一下。
“你們去玩,他喝多了。”江昭說。
“啊?”周宣怡疑惑地看向簡耀,“這不挺正常嗎?”
簡耀繼續笑:“就是。”
……就是個屁。
江昭無語地看着簡耀。
正常能逼着他背五遍孔雀東南飛?
想到剛剛慘不忍睹的經歷,江昭沒了好臉色也沒了耐心,拎着簡耀的校服領子轉身就走。
“欸!那行吧,那我們去玩兒了啊。”周宣怡朝被拎走的簡耀喊了一聲,也不敢從江昭手上搶人。
簡耀臉上笑容未變,朝他們幾個揮了揮手。
江昭拎着簡耀走到馬路對面才停下來,松開他朝周宣怡那邊看,周宣怡他們幾個已經大搖大擺地走遠了。
側邊擺着一排花壇,後面就是櫻花小區的一條街道,此時沒有行人,只有路燈散發着微弱的光,在地上照出周圍的矮樹叢的陰影。
“不讓我去是對的。”簡耀在邊上說,“網吧不是我們應該去的地方,我還要回家寫作業。”
“……”江昭睨了他一眼,“你還知道你家在哪麽。”
他不過是無心地一句玩笑話,語氣中甚至帶着輕微地嘲諷,卻看見簡耀的笑容明顯地僵了一下。
家這個字,對簡耀來說有點兒敏感。
從奶奶進醫院,他被交給黎嬌管以後,這個字對他來說就變得遙遠了。
忽得又刮起一陣風,吹得樹葉搖曳,遮擋在路燈前,燈光透過縫隙在地上打出一片光斑。
簡耀垂着眸子,睫毛微微翕動,輕聲道了一句:“不知道。”
風刮了一陣又停下來,吹散了簡耀前額的劉海,光沒了樹葉的遮擋照在簡耀臉上,江昭看清他眼底的迷茫和落寞,不由愣了一下。
“你醉得不輕。”江昭說着挪了下腳步,“走吧。”
簡耀擡起頭:“去哪兒?”
“送你回去。”
江昭知道簡耀的家在哪,之前家教的時候去過一次。
他朝小區門那兒走去,半天沒聽見身後有動靜,正準備停下來回頭看一眼,胳膊卻忽然被人拽住了。
“我不回去。”簡耀看着江昭,蹙起眉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耍賴道,“我要回你那兒。”
簡耀現在就跟皇帝似的,說的話都是聖旨,江昭不得不從,只能領着這位皇帝回了小破屋。
皇帝到家後非常滿意,背着手穿過客廳走到卧室,蹲在貓邊上虎摸一通,然後霸占了江昭書桌前的寶座。
他倒還記得自己剛才在外面說的回家要寫作業,于是坐下後就将作業盡數拿出來,還大手一揮道了句:“江昭,來和我一起寫作業。”
江昭正拿着水壺燒熱水,準備等會兒給簡耀沖杯蜂蜜水解解酒。
給水壺底座插上電,将壺放好了,他才走到簡耀邊上,掃了他一眼後自覺坐到床頭,平時簡耀在他邊上寫作業的位置。
現在自然是不會正正經經寫作業的,江昭覺得就算簡耀能熟練背出孔雀東南飛,也做不到在這種醉醺醺的狀态下寫好作業。
于是江昭好心提議道:“明天再寫吧,今天早點睡。”
“不行。”簡耀說,“明天還有明天的事,一寸光陰一寸金,現在就要寫作業。”
“……”
這人非要寫作業,江昭也沒理由攔着,幹脆随他去。
現在時間也還早,江昭決定也找點作業寫,他今天還有張雪念布置的任務沒完成,那本練習冊正放在簡耀左手邊,上面還摞了一些書本卷子。
簡耀正神情專注地看着眼前翻開的練習冊,似乎是在解什麽難題,江昭估計他沒閑工夫幫自己拿東西,于是撐着桌子站起身,越過簡耀去拿。
手剛碰到練習冊,江昭低頭随意掃了眼簡耀正在寫的冊子,幾排橫線一片空白,只有最開頭寫着一個歪歪扭扭的“解”字。
“……簡耀。”江昭喊了他一聲,但沒得到他的回應,一時不知道要不要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你寫的是語文。
“你擋我光了。”簡耀不滿意地說了句,擡起左手将橫在他腦袋前面的那只胳膊壓到桌上。
江昭被拽的猝不及防,手裏的冊子還沒松,被他從書本卷子下抽了出來,上面摞的全順着弧度滑到地上,發出幾聲巨響。
這幾聲在本來安靜的環境下格外刺耳,貓都被吓了一跳,彈跳起來竄去了客廳,躲在門後觀望。
簡耀短暫清醒了一會兒,低頭看過去,卷子散的到處都是,兩本練習冊也翻開倒扣在地上。
他還壓着江昭的胳膊,回過頭,正對上江昭的臉。
江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或許是因為背對着光,眼眸深邃,見不到底。
簡耀被看得有些心虛,微微低頭躲閃了江昭的目光。
剛爬過五樓有些熱,簡耀的臉上還微微泛着紅,燈光照在臉上,襯得皮膚很白,嘴唇不知是皮膚襯得還是剛剛辣的吃多了,此時也透着紅潤。
他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練習本,眼睛仿佛蒙上一層若有似無的水霧,讓他整個人都看上去很乖巧,甚至有些羞澀。
他睫毛抖動了一下,想擡頭說一句“對不起”,眼前的光卻忽然一暗,江昭朝他這邊傾身過來。
一個濕濡的、微涼的東西覆在他的額頭上,很輕很軟的觸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是什麽,那東西很快就離開了。
周圍光線又亮起來,簡耀眼裏閃了一下,猛地擡起頭,正對上江昭略微複雜的眼神。
不知是不是時間太短,來不及江昭退開,他們湊得還是很近,近到誰再動一下就能碰到對方的鼻子。
簡耀鼻息間呼出來的熱氣中帶着酒意,熏得他又有些不清醒。
額頭被碰的那一塊肌膚瘋狂地跳動着,就像當初運動會時碰到江昭的指尖一樣,霸占他的所有神經,不斷擾亂他的思緒。
“水燒開了。”江昭忽然說了一句。
簡耀整個人一顫,松開江昭的胳膊,轉去桌前做出寫題的姿勢。
江昭給簡耀沖了一杯蜂蜜水,攪着水杯發了會兒愣,又給自己沖了一杯。
端着兩杯蜂蜜水進卧室時,地上的卷子已經收拾好了,簡耀坐去床頭,腿上躺着貓,左手窩在貓肚皮下,抓着貓的前爪,右手拿着筆,一言不發地寫着題。
江昭将一杯蜂蜜水推到他面前,道:“小心燙。”
簡耀:“謝謝。”
這次他沒有逼着江昭回話,眼都沒擡地謝完就繼續做題了。
江昭也坐了下來,翻開練習冊開始看。
看了會兒他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熱水貼着唇,微甜的味道在嘴裏綻開。
但還是不及剛剛那一下溫溫熱熱的觸碰。
江昭看着題,好半天都沒看進一個字。
他可能也有點醉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閱讀,感謝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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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8-08 20:27:20~2020-08-09 20:41: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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