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謝靈蘊本以為容籍會先跟自己回到惠蘭院的。可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麽與其他試煉的修士一起離開了松霧峰,由接引弟子送出淩微山。

謝靈蘊某一瞬間甚至以為他是被寧書意打動了。

“謝道友,以後我們便是師兄妹了。”邵誼笑着向謝靈蘊道。

謝靈蘊從呆愣中回過神,也随即笑笑:“是啊,還請邵師兄以後多多指教了。”

邵誼點點頭,又與她客氣了兩句,這才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謝靈蘊進了院子後,一直到晚上還在想,容籍會不會折返回來跟她說些什麽。一直等到快要睡着,謝靈蘊都沒有等到他回來。

謝靈蘊有些奇怪:就這麽走了?

她翻個身又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麽毛病。

自己馬上就要成為淩微山的弟子,相當于成為了大佬的手下,大佬有事只要吩咐就行,哪還需要特地交待。

她以後跟容籍應該也就是普通弟子跟掌門大人的關系,也不會有更多糾葛了。

想通之後,謝靈蘊便翻了個身,安心睡了過去。

淩微峰。

容籍剛走到自己的天辰洞府前,便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靈力。雖然對方極力隐藏,但他與對方太過熟悉,輕易便能察覺。

他有些頭疼地撫了撫額,繞開洞府大門,直接施了個傳送訣回到自己的洞府。

他這洞府其實是淩微峰上自然形成的一個山洞,因着靈氣充沛,又位于淩微主峰,歷代掌門都居住在此處。

每個掌門搬進這裏來時,都會按照自己的喜好把這個山洞裝扮一番,有的喜華麗,便在洞裏鑲嵌上許多明珠;有的喜典雅,便将山洞鑿得規規矩矩,還要擺上許多精致陳設;還有的比較另類,把這山洞當成自己的功績陳列館,在牆上挂滿紀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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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容籍成為掌門的那天,他讓人把洞裏所有的東西都撤了,将山洞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山洞中間有一汪活水池,最邊上容籍放了一張通體透亮的寒冰玉床,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擺設。

原本沒覺得,外出這麽多天再回來,容籍竟突然覺得這洞府裏是有點空曠,還有點過分的安靜。

他走到玉床邊随意躺了上去,把手搭在額頭上,袖口滑下後,裸|露的一部分手肘直接接觸到散發着寒氣的玉床,他卻似毫無所覺。

心念毒這兩天很安靜,仿佛上次被他收拾完之後真的老實起來了,不再時時刻刻想着作妖。

但是越這樣,就越可疑。

他閉上雙眼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內府,發現那團黑色老老實實地沉睡在丹田之下,被自己的靈力隔絕在識海之外。

看上去乖的不行,是知道自己可以回來了?

容籍沒有被心念毒的乖巧打動,躺在寒玉床上運轉起了壓制的功法。

幾個時辰後,容籍坐起身,摸摸自己不再冰涼的胳膊,起身朝洞府外面走去。

解開洞府禁制的一剎那,透明的波紋在四周緩緩蕩開消散,淩微山散發出一陣彩色的光芒,古老的鐘聲仿佛從天際傳來——

“铛——”

随着清晨一起,這道鐘聲喚醒了尚未完全蘇醒的淩微山。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掌門出關了。

關璇将唐青一院子裏僅剩的二十壇百花醉全部掃進自己的儲物空間,聽到唐青一房間裏的動靜,趕緊趁對方走出院門前逃離作案現場;孫裔從一衆古籍中擡起頭,眼神複雜地望了一眼淩微峰的方向,然後便繼續低頭研究;各峰弟子聽着鐘聲,紛紛停下了手上的活計,望着淩微峰露出了憧憬和崇拜的目光。

而天辰洞府門口,卓清玄看着從洞府中緩緩走出的黑袍青年。晨曦的陽光一點點照在他年輕精致的臉上,卻一點也沒有讓人感覺到什麽年輕人的活潑生動,只有來自于修真界大能的沉沉威壓。

這個後輩明明也算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可現如今……他卻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容籍已經完全走到陽光下,旁邊樹上的朱雀鳥飛下來親熱地繞着容籍飛了兩圈。容籍面容雖依然冷漠,卻伸出手任由它在自己掌心撒嬌。卓清玄沒再藏匿行蹤,徑直走出來叫住容籍。

“掌門。”

他輩分比容籍高,平時見了容籍也只是稱呼掌門,并不行禮。

容籍目光移到卓清玄臉上,輕揚手放飛朱雀鳥:“卓師叔。”

卓清玄直接亮出自己的問題:“掌門這些天一直在洞府內閉關?”

容籍漫不經心道:“閉關不在洞府內,我該去往何處?”

卓清玄眉頭微皺,顯然是不太信他這套說辭。

他之前無意之間發現容籍在搜集有關銀霜秘境的信息,還發現容籍試圖從外界破開銀霜秘境對掌門的禁制,便開始暗暗留意容籍的動向,直到容籍在銀霜小試開始前說要閉關,就更加懷疑容籍對銀霜秘境動了什麽腦筋。

淩微掌門不得進入銀霜秘境,這是從上古便流傳下來的禁令。縱然現今衆人都不理解這條禁令的意義,但是先祖制定就一定有制定的理由,後人怎能輕易違反。

容籍雖然近幾年行事越發膽大,但還算有分寸,卓清玄怎麽也不能理解他為什麽要去挑釁先祖的遺訓。

容籍掃一眼卓清玄的表情,就知道這位素來剛正嚴苛的老師叔在想什麽。卓清玄這種剛正不阿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引以為傲的師門竟是在無數修士的血肉上建立起來的,恐怕能嘔得立刻當場吐血身亡。

像他自己這種不僅能夠接受,還能平靜處理的,大概并不是正常人。

許是那人說的沒錯,自己冷血冷心,不像正道修士。

“卓師叔之前便問過我銀霜秘境的事,此次小試可見到了我的身影?可有意外出現?可有不妥?”容籍對着尚在糾結的卓清玄,補充道。

卓清玄沉默。

他那天去接引堂并沒有堵到容籍,此次的銀霜小試也的确十分順利,甚至連往年那種不可避免的傷亡都沒有,可謂十分順利。

可是……他總覺得容籍瞞着他們什麽重要的事。

容籍越過卓清玄,淡淡道:“卓師叔,我們該去議事堂談談收徒大典和仙道盟會的事了。”

卓清玄望着他離去的身影,眼裏閃過一絲擔憂。

淩微山的議事堂十分恢弘大氣。一座寬敞的大殿,內裏所有裝飾都有金絲楠木制成,不管是顏色還是花紋都十分統一。

每次來議事的氛圍也都十分統一。

幾個人在這空曠的大殿裏言簡意赅地說幾個問題,然後散會。

容籍聽着以卓清玄為首四大長老彙報着近來的情況。

其實大部分都沒什麽變化,有什麽小狀況他們四個也早就解決了,可是他們卻都堅持要說給他聽,只因這是歷代掌門出關後的習俗。

淩微山成立了幾百萬年,實在是沒有什麽新鮮事了。容籍的目光從大殿中緩緩掃過,以前沒覺得,今天突然發現每個長老看起來都挺有派頭。

因為他們身後都站了兩個親傳弟子,既可以幫着拿些東西,又可以撐撐場面,實在是很不錯。

他身後什麽人都沒有。

他想到謝靈蘊。

要是收那丫頭為徒,這種情況自己就可以帶她出來了。到時候讓她一起跟自己聽這些無聊的東西,她肯定比自己更難受。

弟子們都是站着,她說不定還會嫌累。

容籍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可是馬上又熄滅了。

若是為了她好,應該送她去關璇手下,關璇在這幾人中最為靈活變通,性格應該與她比較相投;送去卓清玄手下也可以,卓清玄早年曽專門鑽研過煉體方面的知識,人又惜才,應該會十分看重她這個萬年難遇的純虛之體……

他自己,其實是最不合适的。

容籍思量片刻,決定在收徒大典上讓謝靈蘊在關卓二人中間挑一個。

收徒大典定在了七日後。

每當大典的時間定下來之後,淩微山就會開啓四季繁花陣。

淩微山的靈植是跟着四季不斷變化的,而開啓四季繁花陣後,陣法會以靈氣催動淩微山的所有靈植,讓它們在收徒大典當天全部展現出自己最好的樣子,百花盛開,萬樹繁茂,象征着整座淩微山對新一代的祝福。

容籍蹲在天辰洞府前,撫着眼前曼曳花的花瓣。花瓣呈淡淡的黃色,邊緣已經有些許幹枯,有些低落地向下垂着。

開啓四季繁花陣前,這朵曼曳花便是這個樣子的,如今陣法已經啓動兩天,可是這花瓣沒有一點變化。

不止眼前這朵,他洞府前的這一整片,整個淩微山,所有的靈植都沒有變化。

若是再沒有變化,恐怕其他人也會注意到了。

他施了個傳送訣,進入到淩微峰中心的陣源。以淩微峰為中心,淩微山設下了幾個大陣,陣法用處各有不同,但是陣源統一都設在淩微峰中心,由掌門和司勤長老共同掌管。

容籍走到四季繁花陣的陣眼前,拾起莫名碎掉的那塊靈玉,重新放了一塊上去,然後釋放出些許靈力,加快陣法的運行。

氣運帶來的變化,這就開始了麽。

明器峰上,一弟子指着眼前的花道:“師父你看,這合心花不是已經在開了嗎,四季繁花陣怎麽可能有什麽問題。”

卓清玄仔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靈植,确實都比前幾天看着繁茂了許多。

“大概人年紀大了,疑心病就比較重,總擔心出什麽意外……”

那弟子跟卓清玄打趣幾句,這才将這件事翻過去。

五天之後,收徒大典終于到了。

往日裏在山腰間纏繞的雲霧全部散開,各色的靈植裝點其中,有青蔥的靈木恣意伸展,也有嬌豔的靈花争奇鬥豔。

整座淩微山向人呈現出了它最真實美好的一面。

謝靈蘊等一衆新人随着接引弟子來到主峰的山前廣場時,看到的便是淩微山如此美麗又驕傲的樣子。一個個身姿筆直的入門弟子整齊地排列在廣場上,驕傲而昂揚,充滿生機。除去能夠拜入修真界第一仙門的喜悅,衆人心頭不約而同浮現了一種自豪感——

自己以後也将是這裏的一員,也将成為一名跟他們一樣出色的修士。

廣場前的高臺上,早早便擺下了五個座位,幾乎是謝靈蘊衆人剛一站定,那五人便乘着祥雲來到了高臺上,可是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被打頭的那名黑衣黑發的神仙人物所吸引。

他發似墨,膚勝雪,整張臉漂亮的不像話,可是站在那幾位沉穩成熟的長老身前,卻沒有任何人會質疑他的地位。

謝靈蘊:衆人皆白你獨黑,你是不是就想讓人注意到你。

她正悄悄吐槽着,不妨間竟對上了容籍掃過來的眼神,只一瞬就馬上移開,但還是吓得謝靈蘊小心髒怦怦直跳。

怎麽這麽剛好,總不會剛剛大佬又用讀心術了吧!

謝靈蘊的思路在腦子裏來了個急轉彎。

我剛剛在想什麽,掌門長得這麽好看,肯定穿什麽都最能吸引別人的目光。而且白色都被別人穿爛了,只有黑色才能凸顯容掌門的與衆不同,看着天神般的身姿,怎麽能與周圍混為一色?

她的目光灼灼看向容籍,企圖讓大佬再次讀心的時候聽到她的“肺腑之言”。

容籍:……

這人,幾天不見,越發不知收斂!

他身後的關璇這次乖乖向唐青一傳音:“老唐,你有沒有覺得掌門耳朵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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