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騷擾

左伊難得有一天的休假，在家裏睡到了自然醒。一起住的胡寧寧下午三點才去上班，此時正在公用的廚房裏煮着紅豆西米露，敲了左伊的門，問吃不吃。左伊還躺在床上沒起床呢，說了句吃。去了洗漱，胡寧寧便從廚房裏捧了碗糖水進房間給她。

“謝謝，謝謝。”左伊刷着牙，趕緊說。

胡寧寧坐在她的書桌前，跟她聊着天，然後看到了上次唐錦強送的那個包包。左伊見胡寧寧沒聲音了，從浴室裏走了出來。一出來，便見胡寧寧拿着包，

轉過臉來，“啊！！！！我就說肯定會收到好處的！左伊，你什麽時候也幫我要一個啊！”

胡寧寧拉着左伊的手臂說道，“好左伊。”

左伊笑她，“你喜歡就拿去吧。”

“真的嗎？可以嗎？”

“可以，就是到時候不要說是我送給你的。這包我上次不敢收，報備了主編的，楊老頭說退不回去，讓我放着。我怕拿回去被人說三說四的，也用不了。你要喜歡就拿去吧。”

“謝謝。”胡寧寧很高興，又說，“看來我一碗的糖水實在是太不夠意思了，你等等我！我下樓去買幾個三明治！你等我！”

“不用啦！”左伊還在說着不用，胡寧寧就一溜煙地下去了。

真是急性子啊！

左伊的一天假期，在胡寧寧買回了一堆零食之後開始了宅在家裏的時間。連續好幾天她都熬了夜，身體都快吃不消了，必須好好躺躺。顧揚因為上次那件事再也沒有聯系她，而她只能等他氣消了。正在想着出了神，有人給她打了電話。

是德正集團的公關部，他們說讓左伊明天過去拿名單。

德正集團近期創立了德正基金會，首筆基金會獎金面對社會機構開放，主要用來反對家庭暴力等女性方面暴力的內容。因為獎金豐厚，又是著名的德正集團發起的。很多民間的機構或有名的企業家都報了名，公關部所說的名單就是得獎的名單。

“能不能到時候發我郵箱呢？”

“上面吩咐的是讓你過去拿。”德正集團就只會剝削她這個無依無靠的勞動階層，左伊嘆了嘆氣，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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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電話，左伊躺回床上，繼續休眠。到時候再說。

按照約定的時間，左伊去了德正集團的公關部，但是公關部的人卻說，名單要去找秘書部，去了秘書部，他們又說總裁還沒簽字，再等等。

而後又說總裁那邊，孫子滿月宴，正在家款待客人。不來。

左伊正要走，秘書卻叫住她，說總裁讓她也去孫子的滿月宴，左伊要拒絕。秘書說，總裁說了到時候簽了名，把名單給你。

一天的時間在德正的樓上樓下來回跑，左伊咬咬牙，還是去了。

德正集□□了公車載了左伊去唐錦強的宅邸，左伊下了車，被這在城市裏占地面積如此廣的住宅而張大了嘴巴。之前只在電視上看過采訪的片段，知道唐錦強莊園式的住宅裝修豪華，但是現實看到了還是會感到驚訝。

左伊晃了晃神，跟着進去了。

滿月宴在游泳池旁邊的空地上，順着浮雕的旋轉樓梯而下，樓梯兩邊邊挂滿了很多的氣球，在一噴水池旁邊的空地還有擺設了很多唐錦強孫子的照片，更溫馨地布置了很多的玩偶，中心那個一米高的蛋糕點綴了很多馬卡龍作為表面的裝飾。

那塊空地上已經有許多的人聚在一起，或是角落裏談笑或者吃着東西。他們穿着正式的服裝，一起來的秘書，讓左伊先去吃點東西，他自己則回到住宅裏，估計是去找唐錦強。左伊看着自己一身的便裝，在這裏顯得很獨特。從自助餐點的臺上拿了點填肚子的東西，就坐到角落去了。

“左小姐，對吃的還滿意嗎？”

左伊正在一旁的角落裏吃着東西，突然背後籠罩了個陰影過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上頭傳來。左伊吞下吃的東西，回過頭，看見唐錦強正站在白色的樓梯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唐先生。”左伊問了好。

唐錦強從樓梯走了下來，從自助的餐桌上又拿了一塊糕點給左伊，左伊尴尬地笑笑，接了過去。

我是劉姥姥進大觀園，被人取笑嗎？左伊心虛地這麽想。

唐錦強見左伊接了過去，說道，“這些糕點都是請了五星級飯店的大廚做的，也別跟我客氣。”

“謝謝唐先生。東西都很好吃。”

唐錦強看着左伊說道，“左小姐如果願意可以經常過來玩。”

左伊知道唐錦強只是客氣話，笑了笑沒再出聲，吃着手上的糕點。唐錦強站得離她很近，兩個人并排着，唐錦強一手拿着那份名單。

左伊便問“那就是得獎的名單嗎？”

唐錦強舉起來，翻轉了一下，說“是。特別麻煩你過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左伊雖然很想抱怨一下，但是唐錦強是報社的大主顧，也不敢說什麽，只能是客氣地接了過來。

唐錦強遞給了左伊，因為靠的近，擡手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碰到了左伊的手臂，左伊敏感地站遠了些，接過了文檔，說，“我拿到名單也該回去了。”

“左小姐幹嘛急着回去？多玩一會。待會我讓人送你回去。”唐錦強遞過來一杯香槟酒，給左伊。

“我那邊還有些客人需要招待，左小姐在這好好玩玩。”說完，左伊也還沒拒絕，他就提步走了。

左伊拿着杯香槟，還有手上的文件夾，不遠處是唐錦強邀請來的客人，他們的面孔有些左伊在報紙，電視上曾經看過。宴會的主角，唐錦強的孫子被人抱在懷裏，手上戴滿了紅繩和金銀首飾，襁褓裏還塞滿了紅包。幾名婦人圍着小嬰兒，逗笑。

原本這種私人的場合，是左伊報道的好時機，但是因為這個滿月席是德正集團的，就算寫，可能也不給報。可能還會引來德正集團的不滿，左伊就拿着香槟，到處地走動起來。等宴席散了，再回去。也算偷來了一天的休閑。

唐錦強的宅邸的游泳池旁邊有一圈的熒光，扶梯也是鍍金的，雖說從外觀來看這宅邸是個莊園式的休閑處，但是裏面的每一個花壇和大理石，燈飾都透漏着不亞于甚至高于德亞集團總部的大樓裝修。充滿考究。

左伊在樓梯拐角的地方發現了一個風景不錯的地方，那裏可以俯視整個城市的夜景，不遠處的霓虹閃爍着點點星火，還可以吹到夏日的清風。

看着這惬意的景色，左伊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五年了。剛剛來的時候對這個城市充滿了陌生，卻又無所畏懼地為了一個念想而前來。那時候的她脫離徐家，犧牲了所有的時間來打工。同時兼着多份的工，經常工作和學習兩頭燒，艱難地熬了過來。五年的時間過去了，當初所有的努力讓她争取到了現在的位置，等報道完了德正的新聞後，過不久她生活将正式而安心地步上了正軌。

她對自己的生活已經滿意了，但是……已不複以往對生活充滿期待了。

左伊吹着風，在寧靜的夜晚裏想着自己一路生活的軌跡，今天的她似乎特別多愁善感的，或許是因為難得閑下來，也或許是難得可以有如此的景致。

“在想什麽？”

不知什麽時候，唐錦強走到了她的身邊。左伊回了身，吓了一跳。他剛剛不是招待客人去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沒有，就是突然閑了下來，想起了自己大學的時光。”左伊老實地說，倚在背後的欄杆上，手輕輕地扶在上面。

“左小姐是個感性的人。”唐錦強嘴角一抹笑，那是洞察世故的精明。

“算是吧，停了下來，才發現好多時間都是這麽沒的。”

“工作很累嗎？”

“不算，畢竟自己喜歡。但有時候也覺得自己那麽地拼，也不知道為了什麽。”

左伊笑了笑，轉回身去看着那片夜景。

“左伊。”唐錦強叫她，這是第一次聽到唐錦強除了“左小姐”之外的稱呼左伊的詞，左伊詫異了回，轉過頭。

唐錦強眼睛也看着面前的景色，說“或許，你可以有目标呢。”

左伊正在想着他所說的話，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唐錦強從口袋裏伸出了手，拍拍左伊的放在欄杆上的手背，輕輕地。左伊立刻感受到了唐錦強雙手帶給感官的摩挲和粗糙。唐錦強似有似無地把眼光放在左伊身上，當看上了左伊的雙眼時，左伊縮了一下，抽回了手。

“這裏有點冷，我再去要點酒。”

左伊從唐錦強手裏抽出了手，轉身走出去，拐角處一穿西裝戴白手套拿着托盤的人接過了左伊手上的空杯，又遞了一杯給左伊。

左伊還聽到拐角的黑暗處傳來唐錦強叫她的聲音，她匆匆地接了過來。回過眼，快步地走開，卻紮實地撞在一個厚實的胸膛裏。

香槟的酒灑了出來，潑了兩個人一身。

“對不起，對不起。”左伊說着，一邊餘光看着背後唐錦強已經走了上來。他叫了人拿來毛巾幫兩人擦拭。

左伊慌亂得也顧不上自己被弄濕的衣服。

“徐先生，對不起了。她這麽不小心。”唐錦強幫左伊道着歉，态度顯得暧昧不明，他還拿過侍者的毛巾，幫左伊擦拭着。

左伊聽見唐錦強說徐先生，擡眼看到那淩厲眼光的徐子淵，他看了一眼唐錦強，目光落在左伊身上。

左伊接過了唐錦強遞過來的毛巾，只有尴尬地笑。徐子淵說，“沒關系。”他撥了撥身上的水漬，要走。

“徐先生！”

左伊着急地叫，眼前她只有徐子淵一個救命稻草，如果徐子淵走掉的話，唐錦強便會再正面地說出一些話來，左伊礙于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以前從來就沒碰到過這樣的事，從唐錦強送她包包的時候，那時候應該要警惕了。但是左伊沒有。

徐子淵回了頭，偏着，眼睛裏有戲谑的疑問。

“徐先生，之前一直找不到您，現在剛好碰上你，想就關于與德正集團合作的一些情況跟你談談。你現在有空嗎？”左伊說，嗓子裏是着急的幹癢。

“徐先生剛回國，很忙，如果有需要你或者可以問我。”唐錦強在一旁說，徐子淵沒有說話，燈光從頭上罩在他臉上，左伊不知道自己此時的窘迫能不能被來人看見。

徐子淵從光亮中擡起了眼，淡淡地說，“如果左小姐感興趣，我可以給你十分鐘的時間。唐先生，我也有看過左小姐報道的文章，或許她是想問些其他的東西。”

唐錦強說着“是吧。”眼神看着左伊，若有所思。

徐子淵轉身走，左伊便跟在背後，走出了那個拐角，經過了草地，在靠近柏油路過道的花壇邊停了下來。

徐子淵轉了過來，看着眼前的左伊。

左伊感受到他的目光，擡眼也正對着他，有無數的話要說，但是卻強壓了下來，只有兩個字“謝謝。”說完，左伊要轉身離開。

徐子淵拉住了她，說“如果你現在這麽快就離開，他還會找你，甚至起疑。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管用。”

那是五年來，徐子淵出現在她面前後，對她說的話。她以為那語氣裏會有關心，但是轉了頭看着徐子淵那靜默如霜的臉龐，左伊不再有所期盼了。她站着，沒有拂去拉着她手腕的手。

“謝謝。”

宴會持續了兩個小時，左伊在後半場來的，卻有40分鐘的時間是跟徐子淵一起度過的。他們沒有說其他多餘的話，只是靜靜地在一旁站着，偶爾有幾個人過來說幾句，然後就離開。時間是怎麽磨去他們兩個的語言的，左伊在腦海裏想。

她現在在徐子淵的庇護下，亦步亦趨，看着徐子淵跟別人談笑風生，剩下無盡的沉默給自己。究竟徐子淵是有多恨她，才不跟她說一句話。而自己是有多卑微，才不能多說一句。左伊不明白。

待那些人走後，左伊忍不住開口問了徐子淵。

“你和周籽顏還好嗎？”

徐子淵側過了頭，目光下是左伊低垂着睫毛的眼。

“還好。”

只有兩個字，徐子淵沒再說什麽。

左伊堆了個笑容，盡量地用輕松地語氣說，“我上次見到了駱曉敏，她說她結婚了。陳文彬還好嗎？”

“還好。”

還是只有兩個字。

左伊的眉頭蹙了蹙，也問不出心裏想知道的，他和周籽顏結婚了嗎？

徐子淵看起來并不想跟她多聊，左伊從他的語氣裏聽得出來，于是哦了一聲，失去了勇氣。

“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徐子淵在那片靜默中，說道。可左伊并不想他送。正要拒絕，順着徐子淵的目光看去，唐錦強正走了過來。

左伊知道宴會散了，唐錦強想送她。但是……

“左小姐，你家離得遠，我派人送你回去吧。”唐錦強過來說，左伊正要開口。

“左小姐說還有些問題沒問完，讓我再給她15分鐘時間。等一下，采訪完，我讓我的司機送他吧。”徐子淵裏嘴角帶着笑，把話說得很漂亮。

“這不好吧，你也是我的貴客，怎麽能麻煩你。”

“看着德正現在有這輿論的宣傳效果，對于左小姐的問題我可不敢怠慢。說不定也能為新開發的廣場起到些好導向。”

徐子淵對着左伊說，“走吧。”

“這樣啊。”唐錦強聽着徐子淵這麽說也沒再拒絕了，可惜地說，“那行吧。”左伊聽着松了口氣。

“兩位，今天我也招呼不周的，還請見諒。有空再來。”

“好。”

唐錦強說完，幽幽地看了一眼左伊，左伊避開了眼神，跟着徐子淵的身後出了去。

左伊很感謝徐子淵幫她解了圍，她坐在車上，徐子淵的司機開着車，正視着前方，旁邊的徐子淵側着頭看着窗外，車廂裏靜靜的，沒人打破這沉默。直到左伊到了家。

關上車門，道謝的時候。

坐在裏面的人說，淡淡的語氣，“我幫得了你一次，幫不了你第二次。你自己得為自己想。”

左伊停了下來，回過頭去看着他。她讀不懂，他明明語句裏有着關心，但是為什麽表情卻那麽地默然，“我明白。”

徐子淵看着她站在車外，說了明白後，讓司機關上門。但是左伊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她又打開了車門。

她眼定定地看着徐子淵要說什麽，卻被背後的來人拉了回去。徐子淵跟司機說，“走吧。”車窗裏只有他冷漠的一眼對視，便消失在夜幕中。

“你放開我！”左伊掙脫開緊抓住的手，要追上去。她想問清楚徐子淵，想問清楚他對自己還有沒有感情。想知道他們之間還能不能再挽回。但是那人緊緊抓住了她，将她鎖在懷裏，用手臂箍緊了她。

他對她說，“夠了。別再追了。”

左伊，“顧揚，你放開我！”

“他跟周籽顏已經訂了婚，談婚論嫁了！別再追了！”顧揚在她耳邊大聲地說着，他抓緊了她的手臂，定在左伊的胸前。

顧揚的話讓左伊定住了，耳邊只有顧揚那句，“他們已經快要結婚了！”

左伊轉過去看着顧揚，顧揚摟住她，見停止了掙紮，語氣黯然，淡淡地對她說，“別再跟他糾纏了。”

聽着顧揚的話，左伊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已經跟周籽顏訂了婚，原來他真的不再在乎自己了。

當明白時，捂着的心漸漸地開始涼了。

顧揚懷裏的人慢慢地不再掙紮了，他手裏的力氣松了下來。

過了會，左伊垂下了手，輕輕地對顧揚說，“放開我吧。”

顧揚摟緊了她，對她說，“讓我在你身邊吧，我看着你，也才能放心。”左伊沉下了眸子，推開了顧揚，她對顧揚說，“顧揚，我說過了，就算幾次，我也會拒絕你。”

“那你還想跟徐子淵在一起？”

“……”靜靜地沉默後，左伊累了，“不想了。以後再也不想了。”

“但是顧揚，我跟你是不可能變成戀人的。”左伊是認真的，她看着顧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很感謝你這幾年來幫了我那麽多，可憐或者同情那根本不是愛情。你只是還沒找到你要的人，但我肯定不是你想的那個。”

“你明白嗎？”左伊看着眼前的顧揚，說着拒絕的話。

顧揚只是沉默了會，然後笑道，“不試試怎麽知道？”

“那你這麽多年來試了那麽多的女孩，你覺得真正的愛會是這樣的嗎？只是想占有，或者只想跟別人炫耀的嗎？”

左伊拂掉了顧揚抓住她的手，那桀骜的眸子裏自己也有着疑惑。

左伊對顧揚說，“你只是同情我。不是喜歡我。”

顧揚的手松開了，左伊走進了公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