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到此為止吧

他不說話，只是一直看着前方。安夏大概也看出他心情不好，但只是以為他剛剛出院，所以才心情不好，也沒有多想。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安靜得幾乎可以聽見四周的蟲鳴聲。

安夏抿唇，開口就反問他。

“那你覺得現在對你來說，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要說不是我的話，那你就還是別說了。”她突然有點小傲嬌。

沒想到他就真的不說話了，安夏忽然覺得不安。然後湊到他面前去，看着他。

“木初陽……”她擡手去搖晃他的衣袖。

“木初陽，你沒事吧……你是不是又覺得哪裏不舒服了?我們趕緊回去吧，現在這麽冷，你這樣一直待在外面吹風不行的。”

她擡手去拉他，聲音溫柔的近乎哀求。

他緊緊拽住她的手，仿佛呼吸間都夾雜着某種痛苦。眼底漸漸浮現出霧氣來，木初陽擡手扣住她的後頸。突然俯身過去，吻住她。

他的額頭抵在安夏的額頭上，彼此呼吸交融。她微微睜眼，只看見一滴眼淚凝聚在他的鼻尖，仿佛一粒水晶，很快滴落下去，就像是落在她的心上，泛起一陣名為恐懼的漣漪。

“木初陽……”她漸漸有些慌亂了。

他突然松開手，轉身背對着她。一句話也不說，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但是如果告訴她真相，這樣殘忍的話，連他自己都說不出來。

“你到底怎麽了……你今天一直都怪怪的，木初陽。你別這樣好不好？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告訴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擔的，別吓我好不好？”

她的聲音卑微得近乎哀求，那麽近，可是又那麽遠。仿佛被吹散在風裏，他咬着下唇，良久才開口。

“安夏，到此為止吧！”

她整個人瞬間一僵，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似乎根本沒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她一瞬間被抽幹了力氣。原本拽着他衣擺的手，一下子無力的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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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意思?”她眼底漸漸浮現出一絲不可置信來。

“到此為止吧，都不要再見面了。我不覺得這樣下去有任何意義，所以，分手吧。”他近乎麻木的又重複了一遍，她才徹底明白過來。

這句話……從決定今天晚上跟她說再見開始，就一直像夢魇一般纏繞着他。做夢時會被這個夢魇驚醒，清醒時也仿佛幻聽一般在他耳邊纏繞着。一直到他自己都完全麻木了，沒想到說出來的那一瞬間，還是覺得痛心疾首！

她原本燥熱的身體瞬間被涼意侵襲，似乎整個人都被丢入萬丈深淵裏。耳邊是呼呼的冷風，就像身處夢境一般。

“你說什麽?”她不甘心，又問了一次。

他只是捏着拳頭，指甲都已經深深的嵌入肉裏。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楚，只是覺得呼吸困難。他幾乎咬着牙，“既然你已經聽明白了，我不覺得有再重複一遍的必要。”

“為什麽！”她呼吸急促，努力的不想讓自己流眼淚。“今天你還在跟我說談婚論嫁的事，現在你告訴我要分手?木初陽，你把這段感情當什麽？”

他一句話也不說，安夏只覺得很荒謬。他的每一句話都像利刃，狠狠刺進她的心裏。

“就算是犯人被判處死刑，也總要有一個理由吧！可是你有什麽資格，連一個理由都不給我，就私自給我判處了死刑！你憑什麽！”

“我想明白了。”他終于鼓起勇氣來直視她的眼睛，想到了一個似乎合理的謊言。“就像顏蘊涵說的那樣，我已經不願意為你放棄我的演藝事業了。你的存在只會給我帶來困擾，我準備去國外進修了。所以，沒有辦法再和你繼續下去。”

她只覺得萬箭穿心，瞬間有一種被人遺棄的感覺。眼眶也漸漸泛紅，整個世界在她眼前岸崩離析。

她死死抓着他的衣袖，說什麽也不肯放開。她知道，只要一放開他就會走。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她把自己的嘴唇咬的近乎充血。手背上幾乎有細微的青筋暴起，聲音也變得極其沙啞。

“你從來不在乎那些，我不相信！你說過的！你在乎的不是這些，到底為什麽，木初陽，難道這段感情對你來說就只是一個笑話嗎？你是不是也像蘇念宇一樣，覺得我就是一個可以揮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具！”

他沒有辦法開口，渾身的器官都被壓抑的無法啓動。他态度堅決的把她的手拉開，站起身來，轉身離開！

安夏原本一直在那裏抽泣，忽然反應過來。扭頭就看見他拼命的往前跑，留給她一個倉皇而逃的背影。她只覺得心如刀割，不管怎麽樣都不可以就這樣說再見！

她猛然站起身來，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拼盡全力只想追上他，有一瞬間甚至失去了聽覺和視覺。耳邊是嗡嗡一片響聲，視線也被眼睛裏的淚水模糊。

站在轉角的十字路口她終于追上木初陽，十根纖細的手指緊緊拽住他的衣袖。仿佛拽住了這世上唯一的希望，說什麽也再不肯松開。

兩個人都站在那裏喘氣，他額頭上有晶瑩的汗珠。他的臉頰上有很多的水漬，分不清到底是他的汗水還是淚水。

“木初陽……”她十分努力，想要讓他和自己都平靜下來。“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是不是我最近做的事情給你造成了什麽困擾？你說出來我會改的，你總不能一點準備都不給我就私自放棄！”

他閉着眼睛不敢看她。

“你沒有做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看清我自己想要什麽，對不起！我向你道歉，但是安夏……真的不能這樣下去了！我會補償你，你想要什麽都可以，我一定會補償你！”

“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些！”她幾乎歇斯底裏，幾乎是嘶吼。

她顫抖着身子，仿佛極度悲傷的人。似乎失去了聲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的眼淚在臉頰上洶湧，她的臉色本來就慘白。在白色路燈的照耀下，更慘白的像一層半透明的薄冰，似乎只要哈一口氣就會化了。

他要怎麽開口！他不願意，不願意讓安夏看見自己一點點的衰竭，甚至有一天死在她面前。那時候，更多的不止心痛。甚至這座城市，留給她的都只剩餘悲！

“安夏，都是我的錯。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我不希望自己為了一己私欲就放棄。所以請你成全我，請你……不要再為難我了。”

木初陽是一個那樣傲嬌的人，從來不曾用如此卑微的語氣跟任何人說過話。可是現在，他求她成全他！她覺得心痛，所有挽留的話都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她伸手從衣兜裏掏出王阿姨給她的耳墜，金黃色的耳墜。在燈光下泛着金光，她嘴角漸漸浮現出一絲慘淡的笑。

“這個是今天王阿姨給我的，她說是你母親托她交給你喜歡的女孩子。木初陽，我知道你不是一個輕易許諾的人。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她已經作出了決定，聲音雖然虛弱。可是卻透着無比的堅定，木初陽知道，這一次是真的要徹徹底底的放手了！

他看了一眼躺在她手心的純金耳墜，心仿佛痛到在被人一刀一刀淩遲！他眼眶裏已經蓄滿了淚水，仿佛只要微微一動，就會流下來。他擡手去，執起她手心的耳墜。

就在安夏以為他會回心轉意的時候，他卻突然猛一揮手。把手裏的耳墜扔進了一旁的湖水裏，動靜并不大。只是泛起了細微的漣漪，就什麽都沒有了。

“啪！”

安夏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在打完他一巴掌之後。毫不猶豫的轉身，是木初陽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速度，她已經跳進湖水裏。

“安夏……”

他完全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偏激的舉動，其實剛剛他根本什麽都沒有扔。就連那對耳墜，都還好好的躺在他的手心。

木初陽下意識的就要撲過去救她，一雙手卻突然出現，猛然把他拉住！

他回頭去看，居然是蘇念宇。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碰了碰他的肩膀。

“我去救她，你回去吧。記住你自己做的決定，以後不管她怎麽做。都不要再見她，這不僅僅是為她好，也是你自己親自做的選擇！”

蘇念宇說完，已經毫不猶豫的撲進水裏去。

深秋的天已經很涼，她在水裏撲騰了幾下。什麽也看不清，她拼命的掙紮。不管怎麽樣，她一定要把那對耳墜找回來。那是王阿姨親手交給她的，那是最不能舍棄的東西。

安夏整個人都被刺骨的涼意包圍，她突然一個痙攣。腿就抽筋了，有那麽一個瞬間，她幾乎都想放棄掙紮。沒有了木初陽，她不知道還有什麽動力支持自己活下去……

木初陽漸漸愣在那裏，他知道今天這樣做對安夏來說是多大的刺激。明知道那是地獄，卻一點一點，把自己推入無盡的深淵裏。

從此以後，面臨的是萬劫不複，是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