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古語有雲,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但是古語沒說,這斷了之後,若是有人強行捆綁、強行針縫、強行502、甚至強行燒焊該怎麽辦。

盛昭本來想跟王耀做個了斷的。他已經設想了最壞的結局——王耀直接跟他翻臉,不投資、唾棄他,日後想起自己都覺得自己一腔真心錯付給狗,看到他就有瞎眼的感覺。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王耀他不翻臉,他變臉。他不唾棄他,他還要明目張膽追求他。不僅沒覺得一腔真心錯付,還覺得勢必要求仁得仁。

他是真心累。

把車子停好之後,直接上樓撲到了床上。正糾結着了,結果手機又響起來了。盛昭看了看來電顯示,接了起來,開口就道:“不來、沒興趣、累了、要睡覺了。”

趙謙在那邊嘴巴皮子上下一碰:“別啊!出來浪出來浪!哥們幾個都等着你了!榮浩出國帶了瓶紅酒回來,現在醒着了,等你過來喝。就算給你留着,封塞再喝,回頭也沒這個味兒了。”

盛昭:“……我都在床上了。”

趙謙:“那你穿鞋啊。行了,不說了,趕緊着過來啊。”

電話一挂。

盛昭哀哀嘆息。

盛昭鼓鼓腮幫子,身心俱疲。但是……榮浩帶回來的酒肯定味道不會差的。盛昭從床上翻坐起來,把西裝一脫,換了件灰色的風衣。

鞋子都沒脫了。

盛昭重新下樓去趕夜場。還是老地方。他看前面的停車坪已經沒有車位了,只能把車子停到後邊兒的停車坪裏去,後邊也停得差不多。盛昭還想着實在找不到停車位就讓保安給把車開收費廣場去。

結果運氣還算不錯。就一棵特別的大的香樟樹下,留這個位子。前邊兒就是院牆了。他開着車過去,就着車大燈看到一個人正在不遠處的陰影地裏打電話。那地方本來昏暗,圍牆隔絕了燈光,外邊兒的光芒照不進。

盛昭心想,這是哪位癖好怪異的仁兄在這兒打電話。血多?喂蚊子?

結果那人轉過身來,卻是個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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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賀五。

賀五聽到聲音,回身看了一眼。然後就挂了電話,直接繞了出來。盛昭從車上下來鎖了車門。賀五對着他微微彎腰笑:“盛先生。”

盛昭給點點頭。笑着問:“做什麽?給小情兒打電話?還要偷偷到這裏來打啊?常鵬這麽小氣的嗎?回頭我說說他,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忒可惡了。”

盛昭初二下學期認識的賀五,常鵬帶着他,就是個撿球的小跟班。他都不知道常鵬怎麽認識的賀五,一直沒在意。人海茫茫,各有各的緣分。

起初這家夥瘦不拉幾的,全身沒二兩肉,可身高卻跟竹子似的。一雙眼睛大是大,但是眼眶仿佛凹在臉上。那時候常鵬喜歡打網球,賀五被他塞到網球場裏當球童。一周能去四次,有時候能去七次。

盛昭他們向來形影不離就這麽互相認識了。

再過了一年,初三暑假。常鵬從M國回來,大家聚一聚。就在常鵬的郊外的別墅裏,盛昭又知道了賀五跟常鵬在一塊兒了。

那時候賀五養得挺好的。網球場多在室內,他沒怎麽曬太陽,涵修了一年皮膚白了很多。再不是塊營養不良的煤炭。

常鵬跟他在一塊兒的時間有多久,他也不清楚。反正常鵬給帶他面前的男男女女,他是數不清了。來來去去唯獨賀五還留這兒。

賀五聽得盛昭這打趣的話,只是很恭敬的微微笑了笑,“是給妹妹打個電話,盛先生說笑了,我哪有什麽小情兒啊。”

原本盛昭走得潇灑,陡然聽到這麽句話,他豁然站住腳步,返身過來看着賀五。皺着眉毛。

“沒有?一個都沒?”

賀五不知道盛昭為什麽突然問這麽一句。

臉色有些惶惑,還帶了點從心底裏浮出來的苦粘在扯出來的笑上,道:“我就只伺候了二爺。盛先生別問了,污糟您耳朵。我這種人的事兒,哪配您打聽。”

盛昭不敢置信。

“我天!”

“我再問你一事兒,你還跟常鵬在一塊兒嗎?”

賀五局促不安不說話。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盛昭一看,頓時換個說法,“常鵬還碰你?”

賀五給低了頭。默不作聲。

盛昭頓時就翻起白眼。“出息!”

“太他媽有出息了。”

他還以為賀五跟常鵬早就各玩各的了。結果不是。他給恨其不争的說道:“服了你了。咱們好歹也是相識十年了,常鵬不做人、不做人事兒,你就不知道跟我說說?常鵬太過分了!”

盛昭轉身又往樓上走。後邊兒沒電梯,但是樓梯也沒多少,他給往上爬。

賀五聽到盛昭說的話,心裏發慌。愣神了一會兒給追上去。說道:“盛先生,我、我、我沒事兒。多謝您的好意,我……我能跟在二爺身邊已經很知足了。”

常鵬、盛昭、趙謙、榮浩。

四個人。

賀五一直都知道盛昭不是個纨绔。他的眼睛這麽多年都很幹淨。也從不在圈子裏找亂七八糟的人玩。

盛昭聽到這話真心是服了。

就着聲控燈往上走。“知足?自個兒作踐自己還能滿足?什麽奇葩定論?你別說了,我跟常鵬去說。回頭兒你就跟我走,去我公司當銷售、當保安、當助理、當掃地工都成。再不濟你這身高這樣貌,我捧你出道去。幹什麽困囿在這裏做個打手,還兼職暖床。”

賀五給急得口幹舌燥全身冒汗。“盛先生盛先生盛先生……二爺他對我有恩,我不能不能……”

盛昭停下來,看着他,然後給直接呸了一聲,“你都給他睡十年了,什麽恩還沒償還夠?”

賀五一臉的為難。

盛昭看他這樣子,呼出一口氣。“成吧,既然你不願意我去跟常鵬說,那也随你去。有事兒找我。自己愛惜自己可以吧?常鵬花心大蘿蔔,你個安分守己的,跟他做什麽?”盛昭絲毫不在意在別人面前拆自己兄弟的臺子。

賀五目送他轉個彎走過半條走廊,然後推門而入。

他站在原地僵硬着。

是這樣嗎?

盛先生說的都對嗎?

他好累啊……妹妹也說,去她那裏,她可以安排他做個保安。

身邊的人似乎都想着他應該離開二爺。

是真的該離開他了嗎?

他到底執着什麽?還不舍得什麽?還留有那麽一絲絲的癡心妄想做什麽?

其實他心裏知道。

他二爺對他……早就可有可無。

不,是從來都可有可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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