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複仇而來
這幾年來,劉順在劉毅面前一直是唯唯諾諾的,連腰板都不敢挺直。他總覺得他有愧于劉毅,因為是他親手毀了他們的兄弟之情,所以不管受到什麽委屈他都默默地忍着。都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可随着年月的增長,兩人之間的隔閡并沒有消除,反倒愈演愈烈。劉毅對他的态度越來越惡劣,就像他是個千古罪人一般,似乎沒資格得到原諒。
有時候他總在悲哀地想,是不是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不再出現在對方的生活裏,讓時間洗滌掉那段不堪的往事,也許再過幾年,兩人見面後能像平常人一樣笑着問好。
他知道他曾做錯過事,也知道劉毅心中有氣,不管是打他、罵他、或是不理他,他都能容忍,可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鄙視他。
于是,積壓在心裏多年的怨氣一觸即發。這一拳打下去,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打過、吼過之後,他就愣住了,又不肯示弱,只好挺直着腰板,等待着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時間分分秒秒地流逝,劉毅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有了動作,轉身看着他,一臉平靜地抽出一根煙點上,似乎沒有生氣,更沒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
噴了口煙在他的臉上,斜眼瞅着他說:“吼完了沒有?如果沒有,就繼續吼,我洗耳恭聽。”
……
看着那張無所謂的臉,劉順的心被深深地刺痛。
他鼓足勇氣打下這一拳,并不是想要這樣的結果。
他想要劉毅生氣,這樣他就能借着怒氣把心中的不滿全宣洩出來。可現在的情況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用再大的力氣也是枉然,劉毅根本沒把他的憤怒當回事,反而讓他認清楚了自己的行為有多麽的可笑。
喉嚨忽然哽咽得厲害,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劉毅叼着煙笑了笑,笑容還是那麽不屑,“怎麽?沒話可說了?那行,你不說,我說。”
吐出一口煙,劉毅的臉色一點點變冷,“你明知道我不待見你,那就應該識點趣,別總在我眼前晃悠,否則在我這兒受了刺激,你可別怨我。還有,你擺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給誰看呢?要哭滾一邊哭去。”
劉順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整個人如同跌入冰窖一般,寒冷無比,甚至連血液也流動得不太順暢。悲憤難過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時的心情,他只覺得他的心很疼,疼到窒息。他想逃離這個令他感到難堪的地方,為自己挽回一點點尊嚴,可腳下就像生根了一樣,寸步難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劉毅冷笑着離去。
後來,他跌跌撞撞地走進了一家小飯館,叫了一瓶紅星二鍋頭,倒酒的時候,手顫抖得厲害,似乎還沒喝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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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兩個室友見他一直沒回來便出來找他,等找到的時候,他已經醉成了一灘爛泥。
周偉上前攙扶起他,拖着他往學校裏走。
他像個瘋子般邊哭邊笑。
吳迪嘆氣,“我就說他今天有點不對勁,早該看緊他的。”
周偉也跟着嘆氣,“估計又在他哥那裏受了點刺激。”
就在說話的空當,劉順突然發了瘋似的從周偉手裏掙脫出來。
兩人感到無奈,決定把他擡回去,還沒做出任何動作,就看見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聲,挨打的那個嘿嘿直笑,另外兩個直接傻了。
周偉率先反應過來,馬上捉住他的雙手,怕他又打自己,“你瘋了,沒事扇自己耳光幹嘛?!”
劉順盯着周偉看了好大一會兒,然後傻笑起來,“偉哥,你是偉哥吧?”
“嗯,我是。”
“呵……我有話要對你說。”
“好好,咱們先回去,有話回去再說。”
“不,就現在說。偉哥,今後我要是再去找我哥,要是再執迷不悟,你就使勁地扇我,就像剛才那樣扇,不停地扇,用力地扇,直到把我扇醒為止。”
醉鬼說的話可信度似乎不高,有些人一覺睡醒之後什麽都忘了,而有些人看似醉了其實心中跟明鏡似的。周偉覺得劉順應該屬于後者,心裏突然覺得堵得慌,原本準備好的安慰的話一下子卡在喉嚨裏,感覺說出來了也是多餘的,只好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我們就這麽說定了。”丢下這句話,劉順就安靜了下來,任由兩個室友把他拖了回去。
****
第二天,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今天是禮拜六,不用上課,劉順醒得早,卻不願起床,頭還有點痛,帶着宿醉後的暈眩。他躺在床上,凝望着窗外的陽光發呆,心情從未有過如此的平靜。
這個世界不會因為少了誰而停止運轉;這天氣不會因為誰的悲傷而陰沉或下雨。
他的世界沒了劉毅,照樣運轉,悲傷過後,生活還得繼續。
他要嘗試新的生活,一個沒有劉毅的生活,也許剛開始會不習慣,但時間長了,慢慢就變成了習慣。這回,他決定為自己而活。
耳邊突然傳來吳迪的聲音。
“劉順,你醒啦?”
“嗯,剛醒。”
“哦,我今天去a大找田方卓,你要一起去麽?順便去市中心逛逛。”
“又去找你的發小啊?”劉順從床上爬起來,“我和偉哥先去市中心,你找到田方卓後再來和我們會合,到時候電話聯系。”說完又問周偉,“陪我出去玩,好不?”
“好……”周偉能說不好嗎,受刺激又借酒消愁的人最大。
之後,三人一起出門,又在校門口分手,劉順和周偉就在校門口的公車站等車,而吳迪還要獨自跑去街對面乘車。臨走前,吳迪同他們打商量,“你們陪我去吧,我一個人多寂寞啊。”
劉順吃吃地笑,“好啊,我們下個星期的一日三餐由你包了,要不喊幾聲哥哥聽聽也行。”
吳迪掉頭就走,在心裏憤憤地想:受過打擊的人有他這麽歡樂的麽?!
剛走到街對面,感到寂寞孤單還有點冷的吳迪看見一輛橋車停在他面前。
車窗降下來,探出了一張英俊的臉。
“王子殿下?!”吳迪樂呵呵地打招呼,“你怎麽在這兒?”
“出來遛彎。”
“開着車遛彎?”
“……”
吳迪仔細地打量着小轎車,“我記得你之前開的不是這輛車,好像是輛銀色的跑車。”
“那輛車已經開厭了。”覃睿說得輕松,“換輛新的玩玩。”
聽他這麽一說,吳迪的臉上滿是羨慕嫉妒恨,“太奢侈了!我家的自行車都被我騎了七八年!”
覃睿朝副駕駛座努努嘴,“你去哪兒?我送你,要上車麽?”
“當然要。”吳迪喜滋滋地開門坐進來,報上地址,“我去a大。”
“又去找你的朋友?”
“你怎麽知道?!”
“我知道的多了。”
覃睿發動汽車,從後視鏡裏看見吳迪正驚訝地望着他,不由得翹嘴一笑,卻沒做任何解釋。
覃睿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傲視群雄的優越感,他一直認為自己是特別的,你說他自戀也好,臭屁也罷,他的相貌、才華、身世都是拔尖的,他也的确有自戀臭屁的資本。他曾特不要臉的用“鎂光燈下的焦點”來形容他的人生,卻讓人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因為他走到哪裏都備受矚目,身上仿佛具有磁石般的吸引力,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從小到大,未曾變過。驕傲自大的他從沒想過他的吸引力會有失效的一天,可吳迪的出現,似乎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打擊。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心情大好的他被衆人擁護着來到校外,突然被一個小個子男生攔住了去路,最開始他以為這人又是他的腦殘粉,攔下他無非是想向他表達一下無限的敬意。他好整以暇,等着對方傾述心中的崇拜之情。卻見那人皺着眉盯着他的臉看了兩眼說,先生,你印堂發黑,眉間帶煞,近日必有災禍。眼皮不自覺地跳動着,他心想,這算是一種新的搭讪方式麽?接着又聽到對方說,你別不把我說的話不當回事,真的,你近日有血光之災。說完就扒開人群蹦蹦跳跳地走了,看着那個活潑的身影,他的心裏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有些詫異,卻又不太生氣,就像是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在接下來的一天裏,他一直過得暈暈乎乎的,就像喝醉了一樣,時不時就發愣,動不動就走神,總覺得那個身影不停地在他眼前晃悠。就在他發愣走神的時候,那個小個子男生說的話居然靈驗了。在教室裏,兩個女生因小事吵起來,拿起課本扔來扔去,不知怎麽的全扔在了他的身上。來到操場上俊臉突然被不明物體打中,低頭一看,是個桃核,上面還沾着血跡。最後回到寝室,看似很安全,其實處處透着危險。削蘋果時無意中割破了手指,洗澡時一不留神踩到肥皂滑倒,後來爬樓梯上床睡覺時,一不小心從高處跌下來,摔得滿身淤青。好吧,他承認自己有點火背,卻沒想到吃幾片活血化瘀的藥也會被噎到。
如果說最開始他對那個小個子男生還抱有一點點好感的話,那麽經過這一連串的打擊之後,就只剩下深深的恨了。他懷疑自己被對方下了降頭,要不怎麽會這麽倒黴?!他動員所有的社會關系調查出對方的資料,接着做了一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放棄名牌大學,從a大轉到t大。和他關系比較鐵的幾個朋友問他原因,他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講了一遍,末了說,去那兒是為了報仇。朋友們笑他自欺欺人,怕是已經動心了吧。
不管出于什麽目的,他總算見到了他一直想見的人。這個人現在就坐在他身邊,有着一張漂亮白淨的臉蛋,像瓷娃娃般的讨人喜愛,完全符合他挑剔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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