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主動言和

這一口整整咬了十秒鐘。

松開口後，柯彥看着周偉胳膊上的大牙印，有一處還破了點皮，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仰頭沖他抱歉地一笑，“那個……是不是很疼？我幫你抹點藥。”

“用不着這麽麻煩。”周偉無力望天，既然會內疚，咬的時候就別用這麽大力嘛……

發洩過後，柯彥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主動幫周偉上了藥，還在抽屜裏找了一張小熊ok繃貼在了傷口上，接着又拿起報紙看了起來，這回每個字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着胳膊上的小熊ok繃，周偉哭笑不得，這也和他高大魁梧的硬漢形象太不般配了。

“沒想到你這兒還有這麽可愛的東西……”

“嗯？”柯彥擡起頭，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翹嘴一笑，“這玩意女孩子喜歡。”

這一笑把周偉看呆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臉頰，怎麽也移不開視線。

柯彥是個美人，這點毋庸置疑。白皮膚，鵝蛋臉，還有一雙攝人心魂的鳳眼，只是面相偏于陰柔，缺少了些男兒的血性。他平時總是冷着一張臉，不愛說話，不愛理人，讓人覺得難以親近，學生們私下叫他“冷美人”。他的冷是由內而外的冷，對誰都愛理不理的，總是很安靜、很淡漠，他可以完全無視除了自己喜好以外的任何事物。

他就是這麽一個高傲冷漠的人，大家對他又愛又恨的，在誇他長得好看的同時又對他那孤傲的性格表示不滿。大家總說想見他笑一笑簡直比登天還難，可今天周偉見他笑了很多次，不管是苦笑，愧疚的笑，還是發自內心的笑，周偉全見到了。他笑起來很好看，眉眼彎彎，少了份清冷，多了份溫暖，顯得整個人都靈動多了，給人一種沐浴春風的感覺。

一個有着溫暖笑容的人，內心一定很柔軟。

周偉覺得他的冷漠應該都是僞裝的，也許冰冷的外殼裏面，包着一顆赤熱的心。

“就因為女生們喜歡，你就準備了一些卡通創可貼給她們用？”

“嗯。”柯彥又笑，“難道不行？”

“當然行。”周偉也跟着笑起來，“你真是個好人。”

柯彥撇撇嘴，沒有反駁，繼續看他的報紙。周偉見他沒有接着聊下去的打算，便識趣地坐在沙發上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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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到了中午，校園廣播裏放着輕柔的歌曲，周偉差不多也睡好了，摸了摸空空的肚子，站起身來問道：“柯校醫，我去吃飯了，你去嗎？”

“不去了，我帶飯了。”

“哦，那我先走了。”

“嗯。”柯彥像是想到了什麽，又叫住了他，“等等。”

“怎麽了？”

“下午上完課後過來找我。”

“有事嗎？”

“利用你。”

周偉：利用我？o__o”…

柯彥望着他，漆黑的眸子裏盛滿笑意，“作為補償，利用完後，晚上請你吃飯。”

周偉瞬間樂起來，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

“行，一下課我就火速趕過來！我先去吃飯了！”

“嗯，去吧。”

……

等人走後，柯彥恢複成一副淡漠的樣子，拿起手機，按下一段話，給那個人發了過去。

【分手吧，這次我是認真的。】

短信很快回複過來。

【你什麽意思？！】

【我倦了，累了，變心了。】

頃刻，手機響起來。

柯彥盯着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然後卸掉了電池。

****

劉順剛走進食堂就看見周偉一個人霸占着擺在門口的餐桌吃得正歡。

桌上放滿了食物，有米飯，有饅頭，有面條，還有各種各樣的葷菜。

大步走過去，抓起一個饅頭咬上一口，劉順邊說話邊噴饅頭渣。

“我真懷疑你的肚皮是橡膠做的，點這麽多東西你吃得完嗎？”

“當然吃得完！”周偉見饅頭被拿走了一個，馬上撲過去搶，“還給我，要吃自己去買。”

劉順用舌頭把饅頭舔了個遍，沖着周偉做鬼臉，手舞足蹈地跳，“你快來搶啊～快來啊～來啊～”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_-|||周偉默，坐回到座位上繼續吃。

和這種智商還停留在七八歲的二貨青年一般見識實在是有*份。

劉順不愧為抽風界的元老級人物，一抽起風來就有點忘乎所以，根本不懂見好就收。他壞笑着湊過來，悄悄地伸爪子，準備搶周偉的筷子。

正在此時，一陣歡快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周偉一邊扒飯一邊提醒，“接電話，別背着我做些偷偷摸摸的小動作。”

壞心思被發現了，劉順吐了下舌頭。掏出手機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按下接聽鍵，歡快的打招呼，“哈喽，誰給我打電話呢？”

手機那邊傳來一陣低笑聲，“劉小弟。”

“咦？肚哥哥？”

“嗯，是我。”

“你怎麽知道我的手機號？”

“找你哥要的。”

“哦，你找我有事兒？”

“嗯，請你吃飯，校門口的粵菜館。”

“就我倆兒？”

“是啊，我已經坐在裏面了，你要不要來？”

“唉喲，你太客氣了……哇嚯嚯！當然要，我馬上來！”

“呵，臭小子，那你快來，我就坐在靠門的位置。”

“知道了，你在心裏默數一分鐘，我絕對會出現在你的前面。先挂了，一會兒見，肚哥哥。”

……

挂斷電話，劉順拍了拍周偉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嘆氣，“爺不能守着你了，爺要出去上館子了。你悠着點吃，暴飲暴食會變成豬的！”

周偉刺溜刺溜地吸面條，一點也不想理他。

劉順使出無影手，一把搶過周偉手中的筷子迅速溜了出去。

周偉沉默片刻，猛地起身，咬牙切齒地走到供餐臺拿筷子。

****

一鼓作氣跑到校門口的粵菜館，踏進去前，劉順特地朝裏面望了望，确認只有杜子騰一個人才松了口氣，然後換上一張笑臉走到對方身邊，打了個響指。

“嗨，我來了，你是不是剛數到六十？”

杜子騰笑了笑，“你小子是飛來的吧？速度夠快的。”

“那當然，咱可是校隊短跑冠軍，同齡人沒幾個能跑得贏我。過不了多久我還要代表學校去參加市裏舉辦的田徑大賽，到時候你可以來看看我在田徑場上的英姿。”劉順邊說邊坐下來，倒了杯茶水一口灌下。

“看不出來，你細胳膊細腿的還有這種本事。比賽之前記得通知我，我一定要去看看。”

“沒問題！跑得快的人都長得瘦，咱身上全是肌肉，都是每天練出來的。”

“呵……”杜子騰又笑，真心覺得劉順直爽又開朗，比他哥好相處多了。

“對了，你今天為什麽要請我問吃飯？”

“我不是說過麽，要經常保持聯系，所以就把你喊出來聚一聚呗。”

“就這原因？我還以為你過生呢。”

“其實還有個原因。”

“什麽？”

“呃……”杜子騰吞吞吐吐起來，面色也有些不自然，“說出來後，你不要嫌我八婆。”

劉順瞅他一眼，心裏有種不妙的感覺，“說吧。”

“我覺得你和你哥的關系有點緊張，親兄弟之間哪有什麽隔夜仇，就讓我來做個中間人，幫你們調解一下，吃過這頓飯後，你們握手言和行不？”

劉順無奈地笑，“你真的很八婆，你的意思是說，他也過來吃飯的？”

“嗯，我剛和他通短信了，他正在來這兒的路上。”

“拜拜，咱們下次再聚。”劉順擱下這句話就準備走。

“劉小弟，給個面子。”杜子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近乎乞求的眼神望着他，“你知道嗎，那晚我們在校門口遇到後，你不是沒跟你哥打招呼嗎？回去之後，他的心情一直不好，雖然他什麽也沒說，但我能感覺得到，他很介意你不理他。這段時間他總是莫名的煩躁，無緣無故的發脾氣，班上的女生被他弄哭了好幾個，別人只是向他請教問題，他不是亂發脾氣就是冷言相對，連我這個做朋友的也看不下去了。想來想去，原因大概就在你的身上，為了讓大家能過上消停日子，你就放下身段哄哄他吧。主動言和，又不會掉一塊肉。”

聽了這番話，劉順感到不可思議。

劉毅會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心情不好，而煩躁？

想想都不太可能。

劉毅的脾氣向來不好，特別是小的時候，遇到一點不順心的事情就容易發火，長大後雖然收斂了許多，但深埋在骨子裏的習性，又怎麽會輕而易舉地改變？

劉順很想對杜子騰說聲抱歉，因為他真的無能為力，他也沒辦法處理好他和劉毅之間的關系。說不定劉毅等會兒見到他，情緒會變得更加暴躁。

可是看着杜子騰那副真誠的模樣，劉順最終還是沒忍心将手抽出來，猶豫片刻，咬牙坐了下來。也許他的內心深處仍然存在着一份堅持，為那段沒有結果的愛情執着而堅持着。

即使受到羞辱，也無法輕易地放棄；即使對着所有人笑，也無法讓自己真正的快樂起來。

他在心裏對自己說，放任一回又如何？就這一回。

反正更難聽的話都聽過了，也不在乎多聽這一次。

心平氣和地吃完這頓飯，多看對方幾眼，到了臨睡前還可以用來回味。

“好吧，這次就依你一回。”劉順嘆了口氣，“不過以後不要再擅作主張了。”

杜子騰見他答應下來，頓時笑開了眉眼，“說不定吃完這頓飯後，你們兩兄弟就和好了。”

劉順搖頭笑笑，“你不懂，我願意和好，不見得他也願意，有些事兒是說不清楚的。”

看見劉順的眼裏劃過一絲憂傷，杜子騰突然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他總認為兄弟之間即使有再大的矛盾，也打不破血濃于水。也許把話攤開了來講，心中的疙瘩自然就解開了。可劉順表現得這麽沮喪，連帶着令他也産生了不确定的心理，這兩兄弟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怎麽連見一面都不願意？

一聲輕嘆之後，兩人都沉默下來，望着門外，各自想着心事……

劉順一直告誡自己，要淡定，一定要淡定，特別是見到劉毅後，不要流露出任何情緒。

可是當一個高大的身影闖入視線後，他的手猛地一抖，差點把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

劉毅的身上總是透着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氣息，目光相對後，劉順不由得縮起肩膀，微微別開了頭。好像每次面對劉毅的時候，他的脊椎骨就像被打斷了一樣，怎麽也直不起來。

本來還有點驚訝的劉毅在看到這一幕後，薄削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轉身，準備回去。不料被杜子騰拉住了胳膊。

“你夠了啊，耍什麽酷呢？有你這樣當哥哥的麽？你弟都願意放下成見來吃這頓飯，你能不能也大度點？”杜子騰俯在他耳邊小聲的呵斥着，“快點過去和你弟打聲招呼。”

劉毅推開杜子騰的頭，皺眉冷聲問：“這都是你安排的？”

“嗯。”

“閑得發慌。以後別再做這種無聊的事情，要不連朋友也沒得做。”

劉毅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進劉順的耳裏。

劉順心裏泛酸，卻沒表露出來。既然早就料到會是這種局面，還不如坦然面對。

倏地站起來，沖着劉毅笑了笑，輕輕喊了一聲，“哥。”

劉毅愣了一下，僵在原地，眼中閃着讓人看不懂的光芒。好像有些震驚，又有些難以置信。

“既然已經來了，那就吃完飯再走吧。”

鼓起勇氣說完這句話後，劉順一臉平靜地看着對方，心裏卻直打鼓。

也許又會被諷刺挖苦一番，那也無所謂了。

劉順已經做好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準備。因為他對劉毅怎麽也狠不下心來，之前聽說對方心情不好，莫名的煩躁、發脾氣，他的心便揪了起來，他這一生最渴望的就是劉毅能過得好，過得快樂。那件事之後，他一直都想把從對方臉上奪走的笑容給還回去。

如果諷刺完後，能讓劉毅的心情變好，那就由他去說吧。

……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竟然有點出人意料。

劉毅什麽話也沒說，大步走到餐桌前坐下，算是默默地答應了劉順的請求。

劉順感到意外又驚喜，朝他感激地看了一眼。他卻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杜子騰見這兩兄弟有了和好的跡象，打心底裏感到高興，馬上坐回到座位上，叫來服務生點菜。他問劉順，有什麽不愛吃的東西嗎？劉順說自己不挑食，叫他随便點。他點了幾道菜，當報出炭燒生蚝這道菜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劉毅突然開口說話了。

“不要這道菜。”

杜子騰一臉疑惑，“诶？為什麽？”

“不要就是不要，沒有那麽多的為什麽。”劉毅丢下一句，拿起茶杯喝水，不再吭聲。

劉順心頭一震，驀地望向他，不知是激動還是什麽別的原因，嘴唇止不住地發抖。

劉毅卻裝作什麽也沒看見，掏出手機玩了起來。

……

半響，劉順才低下頭，一抹微笑悄悄地在唇角綻放。

從小到大，劉毅總有本事讓他瞬間哭起來，又能讓他瞬間破涕而笑。

現在他就笑得很開心，長久以來積壓在心裏的陰霾似乎消散了不少。

他海鮮過敏，随便吃一點，全身就會起紅疙瘩，和他關系熟悉的人都知道，劉毅當然也知道。他在心裏做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之所以不要這道菜，大概是因為對他的關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