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愛的緣由

由于想問題想得太出神，劉順完全忘了自己出來的目的，他站在學校門口發了會兒呆，才掉轉頭往回走。當他空着手回到寝室的時候，吳迪怪叫一聲，徹底崩潰了。

“你不是去買洗發水了麽？你買的東西在哪兒呢？在哪兒呢？！”

“你白癡啊！”劉順抛給他一個大白眼，“我一光頭用得着洗發水麽？你以為我錢多了沒地方用啊？拿條毛巾擦一下不就幹淨了！”

“嘿，我反倒成白癡了？！”吳迪悲憤交加，“剛才你明明說出去買洗發水，我只是好心問一下，我招誰惹誰了我？”

“我有這麽說過嗎？”劉順撓撓頭，實在記不起來了，抓起衣服往浴室裏沖，“我去洗澡，你自己玩蛋吧。”

“……”吳迪很受傷，望向周偉，嘴皮子抖了幾下，“偉哥！求安慰！！”

周偉貌似很憂郁，不耐煩地揮手，“屁大點小事還求安慰？聽話，玩蛋去。”

吳迪淚流滿面，一把抱起小公主大步邁出寝室，找他的王子殿下訴苦去了。

……

十分鐘後劉順洗完澡出來，發現周偉站在陽臺上仰望天上的明月又在做明媚憂傷狀。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膀，“嗨，man！有心事不妨說來聽聽，知心劉大哥絕對幫你解決一切難題！”

周偉扭過頭，不自然地翹起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又被拒絕了……”

“誰拒絕你？柯校醫？”

“嗯。下午我邀請他和我們一起出去玩，他當時說晚上再給我答複，我滿懷希望地等了幾個小時終于等到了他的回複。就在剛才他給我發來了短信，喏，你自己看吧。”

周偉把手機遞給劉順，輕輕地嘆了口氣，眉宇間寫滿了落寞。

劉順接過手機，迅速浏覽了一遍，然後用一種老氣橫秋的語氣将短信上的內容讀了出來。

“我年紀大了，連青春的尾巴都沾不上邊，你們年輕人的生活真不适合我。聽我一句話，凡事不要太執着。執着過頭就是傻、就是偏執。若幹年後，當你變得成熟的時候，你會覺得你那所謂的執着其實是自己跟自己較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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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看就行了，幹嘛還要念出來讓我再受一次刺激？”周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我很傷心好不好？！差點就要得抑郁症了好不好？！”

“不大聲念出來，你怎麽會死心。”劉順看着短信忍不住發笑，“他這話說得挺有水平，不光拒絕了你，還給你貼上了幼稚與傻的标簽。我勸你還是趁早放手吧，你難道沒看出來麽？我們和他有代溝！玩不到一塊去的。”

周偉贊同的點頭，随即又苦惱地抓抓頭發，“我也覺得他說話的語氣和方式跟我初中老師一樣，都特別裝逼。但我就是喜歡他，每天晚上不想着他就睡不着覺，你說我該怎麽辦？”

“你喜歡他哪點？”

喜歡一個人總得有個緣由，特別像周偉這種喜歡得連自己姓啥叫啥都忘了的人，更要說出個一二三來。劉順掏掏耳朵，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面對突如其來的發問，周偉居然一下子答不上話來。

劉順了然地笑了笑，“難道是圖他長得好看？那我明确的告訴你，這世上比他漂亮的人多了去了，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我像是這麽膚淺的人嗎？”周偉大聲反駁，似乎想起什麽，又淡淡一笑，“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心裏仿佛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就他了，不用再找了。”

“呃……”劉順渾身一顫，感覺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你敢不敢再肉麻一點？這臺詞快要被人用爛了，也不嫌膩得慌！”

周偉不悅地斜睨着他，“我只是說出了我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劉順重重地嘆氣，“好吧，喜歡到說不出原因，兄弟，你掉坑裏去了。”

“你先別顧着笑我。”周偉冷哼，“你為什麽喜歡你哥？難道是欠虐？”

劉順翻白眼，“我們在讨論你的感情問題，怎麽扯到我的身上來了？”

周偉咄咄相逼，“我就想聽聽你的理由是不是比我的更充分、更有說服力。”

劉順怕了他，垂眼沉思片刻，再次望向他時，臉上竟挂着無奈地笑容，“既然你想聽，那我不怕告訴你，豎起耳朵聽好了！”

“我和我哥打小感情就好，他對別人冷冷淡淡，對我卻有用不完的耐心。我想做什麽，他會陪我做，我想吃什麽，他會買給我吃，身邊的人總說他對我的寵愛有些過了頭，其實我明白他只是想補償父母對我所缺欠的那份關愛和照料。雖說我是個小兒子，但我在家裏沒有一點地位。大概是我哥太優秀了，我爸媽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他，而我似乎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我爸媽都是教師，就是那種典型只喜歡好學生對差生卻不管不顧的老師，我從小就調皮貪玩，每次被他們罵了老愛頂嘴，不像我哥那樣乖順聽話，自然讨不到他們的歡心。慢慢的，差別就出來了。他們對我哥總是噓寒問暖倍加關切，對我卻不聞不問的，一看見我就把臉板了下來，不是唠叨指責，就是批評教育，我真懷疑我是他們撿來的兒子。我哥見我受了委屈，就想方設法地補償我。就拿我愛吃的東西來說吧，比如我們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桌上恰好有我愛吃的燒鵝仔，他絕不會對那道菜動一下筷子，好像生怕他吃一塊兒我就不夠吃似的，他把我寵到這種地步，叫我怎能不動心？”

這是劉順頭一次将那些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話語開誠布公地說出來，說到這裏，嘴角不自覺地泛起一抹苦笑，“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他再也不會寵我了，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來年，我十分了解他的想法，我的愛對他來說是肮髒的、畸形的，他恨我親手毀了我們之間的兄弟感情，所以一直以來他這麽對我，我也無話可說。心裏有氣，覺得心有不甘又能怎樣？畢竟做錯事的人，是我。”

聽完這番話，周偉感覺心裏酸酸的，本想勸解他一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句老實話，和他比起來，自己那點煩惱還真不算什麽。突然轉過身，送上一個熊抱，雙手摟緊他的腰，低下頭用臉磨蹭着那個光溜溜的腦袋，這也算是給他最大的安慰。

“你吃錯藥了？”劉順被他這神經質的動作搞得莫名其妙，用力推開他，顯然把他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我可不是你的美人校醫，要摟躺床上摟你的被子去。”

周偉似乎并不介意，正兒八經地解釋，“我這是在安慰你。”

“你的安慰真另類。”劉順幹笑，“謝謝，我不需要。”

周偉疑惑地問：“那你想要什麽樣的安慰？”

“來點實際的。”劉順笑得賊兮兮，“我餓了，幫我去買點吃的回來。”

-_-|||周偉直接撲上床，閉上眼假裝睡覺。

“友情啊友情，越是關鍵時刻，越能體現出你的價值。像他這樣，簡直分文不值！”劉順一邊笑着調侃，一邊打開電腦，準備玩到熄燈斷電再上床睡覺。

“友情是無價的！”周偉氣呼呼地扔來一個枕頭。

“我擋！”劉順一掌把枕頭拍開，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态，沖他挑了挑眉。

周偉被他那副賤樣兒怄得不行，丢下一句“你也玩蛋去吧！”就翻過身繼續裝睡。

劉順得意地笑，之前回想起那段往事他的心裏還有點淡淡的感傷，不過和周偉這麽一鬧，心情又有了好轉。他原以為他心中那些痛是不能觸碰的，可是袒露出來後，他并沒有撕心裂肺的感覺，反倒感到輕松了許多。大概這就是時間的魔力，再痛再深的傷，時間一久，都會愈合。

點開網頁，微博提示有一條新評論。

打開一看，還是那個名叫“又幾頁”的人發來的。

對方在他那張光頭照片下面做出了點評：醜死了。

劉順笑了笑，覺得這人挺有趣的。每個玩微博的人都有那麽幾個隐形粉絲，他不會關注你，但沒事兒總喜歡把你的微博點出來看看，有時候不僅看還愛說幾句風涼話。見你不高興了，他說不定在心中暗爽，見你過得滋潤，就各種羨慕嫉妒恨。這些*粉可能是你的仇人，又可能只是個默默看笑話的人，但絕不會是你的朋友。劉順雖然不能确定“又幾頁”屬于哪類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方絕對認識他。t大有兩萬多人，被他得罪過的人數不勝數，他只要發一篇損人的微博，跟帖叫罵也不計其數。說不定他在無意中得罪了這個又幾頁，使得對方懷恨在心，偷偷摸摸地做起了他的隐形粉。

笑過之後，劉順敲打着鍵盤在那條評論下回複道：謝謝誇獎！

接着玩了會游戲，熄了燈準備睡覺的時候，劉順接到吳迪打來的電話。

對方吞吞吐吐地解釋，由于宿舍大門關了，他只好在覃睿的寝室裏将就睡一晚。

劉順壞笑，毫不留情地挖苦他，“想滾床單就直說，何必找些蹩腳的借口。記得做好安全措施，別把肚子搞大了！”

電話那邊沉默幾秒，忽然傳來一聲咆哮，“劉順，我日你大爺！”

……

第二天早上，吳迪抱着小公主回到寝室，劉順立馬撲了上去，用手拍了拍他的屁股，笑得特別淫.蕩，“我還以為你今天會下不了床，沒想到看上去挺精神的，難道王子才是被壓得那一個？”

“你的思想能不能別這麽龌龊！”吳迪斜他一眼，“寝室裏又不是只有我和他兩個人，還有他的室友好不好，當着別人的面兒，我們能做些什麽？”

劉順猥瑣地一笑，“摸幾下，親親小嘴還是可以的。”

吳迪沒好氣，借他的話來諷刺他，“托你的福，我和覃睿生怕把肚子搞大了，結果一人睡一頭聊了一宿，中間還隔了條被子。”

“那我豈不是破壞了你們的*美景午夜良辰？”劉順雙手合十，“罪過，罪過。”

吳迪說不過他，索性給他來了個臭不惹。換了身衣服，抱着小狗又往外走，“我和覃睿去寵物店寄養小公主，等會九點鐘在校門口集合，你們別遲到了。”

“知道了，九點準時到。”劉順應了一聲，拿起手機，猶豫片刻，打給了劉毅。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聽筒裏傳來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喂，劉順麽？”

“嗯，是我。”劉順小心翼翼地問，“哥，你起床了嗎？”

“剛起來。”

“我們九點多鐘就要出發了，一會兒在校門口集合。你要是來的話記得帶一套換洗的衣服，明天要去漂流，會把身上弄濕的。”

“哦。”劉毅仍舊意味不明地吐出一個字便挂斷了電話。

劉順好想大聲咆哮，你說一聲“好的”會死啊！多說幾個字會掉一塊肉啊！！

……

九點不到，劉順和周偉背着包來到校門口，一眼便看見田方卓蹲在馬路牙子邊上，居然比他們來得更早。兩人走過去，同他打了聲招呼。他猛地站起來，把包往劉順懷裏一塞，火急火燎地說：“最近的廁所在哪兒？西瓜吃多了，我快要憋不住了。”

劉順指向校內，“看見面對我們的教學樓沒有？一樓轉角就有廁所。”

田方卓點了點頭，朝校園內飛奔而去。

好不容易找到廁所，他還來不及解褲子撒尿，突然發現便池前站着一個令他恨得牙齒發癢的人。

走過去，斜睨對方一眼，感覺不太解氣，又冷哼一聲。

聽見這挑釁的聲音，那人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忽然笑了。

“我倆有什麽深仇大恨嗎？”

“少在我面前裝蒜，我不吃這一套。”田方卓一臉的不屑，“別以為你和小迪好上了，我們之間的矛盾就一筆勾銷了。”

“我向來不喜歡與人結仇，看來我得做點什麽，化解我們之間的仇恨。”那人撒完尿，把搭在眼皮上的卷毛往後一捋，湊到田方卓面前，對準他的嘴唇，吧唧親了一口。

田方卓瞪圓了眼睛，徹底石化了。

那人賊笑一下，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廁所。

……

田方卓是個純潔正直的好青年，就拿他喜歡吳迪的事兒來說，偷偷暗戀了七八年，卻一直不敢将心事袒露出來。大概是怕吓到對方，他寧願做一個默默的守護者，也不願拿他們這十幾年的友情作為賭注博上一博。不管他将來會不會和吳迪走到一起，他對愛情最純真的定義就是，要将自己的一切獻給最愛的那個人，包括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戀愛……戀人間所有的第一次，他都要留給那個人。現在可倒好，他的初吻沒了，一時之間悲從心來，竟有些不受控制的跡象，他用頭猛地撞了幾下牆，才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像鬼一樣飄到校門口，劉順立馬迎了上來，用手指着站在不遠處的人向他介紹道：“方卓，他叫覃哲，是覃睿的雙胞胎哥哥，你看他們是不是長得很像？”

田方卓呆呆地擡頭，首先看到了一頭卷毛，再把視線移到那張和覃睿一模一樣的臉上，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回想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好像是自己先招惹他的。

竟然認錯人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田方卓懊悔得直想扇自己幾個耳光。

耳邊又傳來劉順的聲音，“咱哲哥還有一個非常強大的外號——親誰誰懷孕！”

懷孕？！田方卓虎軀一震，捂嘴怔住，心裏哀嚎着：完了完了！

覃哲看着他的臉色五顏六色地變化着，實在覺得好笑，也不知他是真呆還是假傻，沖着他喂了一聲，四目相對時，風騷地眨眼抛給他一個飛吻。

田方卓：(⊙o⊙)…

就在他們聊天的空當，一輛大型商務車停在了路邊，喇叭響了兩聲，吳迪的頭緊接着探出了來，朝大家喊道：“快上車，出發了！”

覃哲率先拉着魂游天外的田方卓踏上了車，走到最後一排，把人塞在裏面才貼身坐下。大夥也紛紛爬上車，只有劉順站在原地沒動。

吳迪又喊：“你傻站着幹嘛呢？快上來啊！”

劉順望向前方，依然沒發現那個熟悉的身影，躊躇了一會兒，又對吳迪說：“我哥說了要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底氣不足。

“哦。”吳迪愣了一下，遂即又笑起來，“沒事兒，我們等他。”

劉順投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再次将目光移向前方，心中忐忑不已。

……

大概過了十分鐘，就在劉順打算放棄的時候，劉毅的身影總算出現他的視野裏，他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正準備沖上去迎接，卻發現對方兩手空空、身無一物，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這哪像是出去游玩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