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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骁醉醺醺地回到家裏,他不急着上樓睡覺,反而客廳裏坐了許久,突然看到了茶幾上放着的那只紫色小盒子,随手拿了起來,拆開才發現,竟是套床上玩具。
他雖不算清醒,卻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魏昭那丫頭送來的。他心中氣惱,将盒子随手丢在博物架上,自顧自地上樓去了。
魏骁敬他愛他,連床上都謹遵周景辭一家的“清流做派”,又哪裏敢将這些玩意兒用在他身上?
魏骁躺在床上,覺得過意不去,碰了碰周景辭的肩膀,軟着聲音說,“魏昭又來煩你了?”
周景辭一怔,黑暗中,他搖了搖頭,思忖了片刻,才說,“昭昭能來家裏陪陪我,也挺好的。”
聽了這話,魏骁心裏一顫,他忍不住摟了摟周景辭的肩頭,說,“是我不好,沒回家陪你。”
周景辭又搖了搖頭,心裏卻想着,你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就在外面野,我又何苦逼你,搞得心生怨怼?
魏骁見他不說話,又親親他的臉頰,卻被無聲地避開了。他此時醉了酒,将骨子裏的沒皮沒臉發揮得淋漓盡致,撓撓頭發,又貼了上去,還口口聲聲叫着,“寶貝,寶貝,親親,親親。”
周景辭心裏藏着事,惦念着魏骁的前途與公司的未來,偏偏魏骁自己卻喝得爛醉酩酊,他胸口悶得慌,将魏骁搭在自己胸前手拽了下去,“別碰我。”
周景辭向來脾氣好,溫潤慣了,“別碰我”這三個字也說得綿綿軟軟,魏骁自然沒聽出周景辭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翻身壓在周景辭身上,“寶貝,我愛你。”
周景辭扭了扭頭,不想看魏骁混沌腥紅的眼睛裏,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他堪堪地去擋魏骁朝自己伸過來的手,說,“你喝醉了。”
魏骁知道他不願做,本也沒打算強迫,只是一時起了玩兒心,加之受了那箱小玩意兒的刺激,半硬着往前頂了頂,手也愈加不老實起來,周景辭無奈,只得承受着。他沒法真正拒絕魏骁。他做不到。
他們沒做全套,只抱着互相慰藉了一番。到最後,周景辭竟生出幾分靈肉分離的感覺來。身體輕飄飄的,在雲端似得,思緒卻一直向下墜着。
第二天一早,魏骁神清氣爽得起來了,圍着小區的人工湖跑了兩圈兒,還帶了早點回來。
魏骁早年過得落魄,饑一頓飽一頓,胃不好,是以到了飯點兒必得吃飯,否則要難受的。周景辭壓着情緒,沒在吃飯的時候跟他聊公司的事情。他知道,有些話一開頭,這頓飯,兩個人都是要吃不好的。他沒關系,但着實擔憂魏骁的身體。
他們沒叫司機過來,魏骁開着他那輛雷克薩斯,趕着早高峰穿梭于北京城。魏骁脾氣不好,一堵車就煩,城區不能摁喇叭,他就緊皺着眉頭,渾身都是低氣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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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辭瞧他這樣,自己心情更差了,只能反複揉捏着自己的睛明穴,抵抗心中的煩悶。
到了公司,兩個人一同進了總經理辦公室,助理對他二人同進同出早見怪不怪了,送上兩杯咖啡後就識趣地離開了。
周景辭把玩着桌子上一塊兒青色的壓紙石,默了好久,才說,“一定要做實體店麽?”
魏骁皺了一下眉毛,反問道,“一定不能做麽?”
周景辭嘆了口氣。他當然知道魏骁為什麽想做實體店了。
1X97年下崗潮席卷J城的時候,魏骁的爸爸不幸成了市場經濟的第一批犧牲者,拿了幾萬塊的賠償金,“風風光光”的下崗了。魏父在小區外面買了個門面,開着家不大的小賣部。
魏父年輕時很是風流,講義氣、喜繁華,後來日子緊巴了,仍是沒改了自己大手大腳的毛病,起初,店面有鄰裏照顧着,雖是差強人意,卻也勉強維持,可誰知魏父好大喜功,非要跟着南方的親戚搞什麽大投資,做什麽大項目,末了,不光錢沒賺到,反而将魏母多年的積蓄都搭了進去。
魏父仍不知悔改,怨天怨地怨運氣,從此一蹶不振,吃喝嫖賭抽,樣樣不落下,魏母說他兩句,他就抄起鞋底打罵,後來兩口子日子過不下去了,魏母就撇下了一雙兒女,跟個男人去深圳打工了。
那時,魏骁才剛念初中,而魏昭更小,不過五六歲的樣子。
在魏骁最艱難的歲月裏,全憑那一間小小的鋪子才得以維系。這些往事周景辭片刻都沒忘記過。
魏骁見周景辭愣了許久,以為是有所松動,便湊上來,循循善誘,“不過是開間店而已,就算現在實體生意不景氣,可我們易購家大業大,這點兒錢又算得了什麽。再說了,雖然現在網購發達,可總還有不會上網的中老年人,我們這是利民工程——”
周景辭只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地跳着。不過,魏骁說了這麽些,有一句話是對的,易購如今家大業大,倒是不差這點兒銀兩。
周景辭想,若是這點兒錢換得魏骁從此改了自己的牛脾氣,也是值得的。他想了片刻,說,“你想開,可以,咱們先做幾個試點,且不說盈利,客流量達到預期,咱們就繼續開下去。可若是連顧客都沒幾個,咱們就從此不提這事——”
魏骁前幾年順風順水慣了,自是不怕這些,立馬與周景辭定下軍令狀,在北京海澱區、安貞門附近和河省保城分別開三家試點,營業三個月內達到日均500的有效客流量。
周景辭揉了揉太陽穴。看着魏骁意氣風發的模樣,心又軟了幾分。
這兩年,易購的市場占有率下降了許多,股價也從27美元降到了20美元上下,老項目連年受挫,新項目持續難以推進,魏骁心裏有多急,周景辭每天都看在眼裏。周景辭對易購有責任,可對魏骁則是有私心。倘若只是三家店就能讓魏骁重新煥發活力,倒也值得。
開試點兒的事李潤芝本也不同意,明擺着沒有收益的事情,他這個玩資本的才不願意去做,可周景辭已經答應了,他就沒辦法了。一來周景辭手裏捏着易購在開曼群島的上市主體易購開曼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二來他亦不想跟周景辭交惡,如此一來,李潤芝也只好同意了這個折中的法子。
周景辭和魏骁都是山省人,易購在保城雖有倉庫,兩個人這幾年去的次數卻委實不算多,因而對保城并不了解。魏骁此時渾身幹勁兒,說什麽都要帶着周景辭親自去選址。
易購第三季度的季報馬上就要出了,周景辭這裏一堆的雜事,卻耐不住魏骁一個勁兒在旁邊煩他,只得答應了。
第二天,兩個人外加一個司機一個助理,風風火火地直奔保城而去。到了保城,又尋了當地的市場部經理王昊一起,幾番考察,魏骁選定了地址。
周景辭皺着眉頭,總覺得易購屋開在核心商業圈不是件好事兒。一來日常出入核心商業圈的以年輕人為主,二來這裏競争大,到處都是商鋪,連鎖超市、當地超市一個挨着一個,易購很難在其中殺出重圍。
可魏骁對周景辭的疑慮卻滿不在乎,中小城市核心商業圈概念并不明确,況且旁邊就是個人民公園,老年人跳完廣場舞去買點家用再正常不過。更何況,易購聲譽好,名聲大,頭一次開實體店,誰不想嘗個鮮?
周景辭還有好多話想說,例如店鋪潮汐流,例如如何在不具有客戶基礎的情況下吸引客戶,又如何留住客戶,如何管理實體店員工,走什麽物流渠道,如何控制店鋪內管理費用,毛利率等等等等。
可魏骁是一頭熱。他永遠是個開拓者,而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只能留給身後的人去想。于是,還沒等周景辭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他就轉過身,對着助手和王昊說,“就定這裏吧,我看這裏很好。”
周景辭便再說不出話來。他哪裏能在外人面前跌了魏骁的面子?
跟分公司的工作人員一起吃完晚飯,兩個人回了賓館。他倆從未在外公開過關系,出差卻向來是住一間套房,底下的人都說,魏總周總不光關系好,還節儉。
他倆剛下榻,正要洗澡呢,王昊就帶着一個穿袈裟的光頭來了。王昊說,這是保城很靈驗的了因大師。當初就是這個了因大師給他算的姻緣,現在果真夫妻恩愛,前幾個月,剛生了個兒子。如今魏總周總好不容易來一趟保城,不如也一并算算。
周景辭跟魏骁都不信這些鬼神之說。他二人能有今天,全憑半生拼搏,既不求神靈眷顧,也未嘗做過什麽對不起良心的事情要神明寬恕。只不過,周景辭瞧王昊對這些很是信奉,便連連引大師入座,随聲附和着,“是麽。那真是恭喜您了。”
魏骁卻沒說什麽話,他頭都沒擡一下,半躺在床上擺弄手機。
了因大師在“服務業”摸爬滾打了這些年,什麽樣的高官顯貴沒見過?練就了一副眼力勁兒,看出了魏骁興致缺缺,便懶得招惹他,轉而對周景辭說,“你想算什麽?”
周景辭自然無姻緣可算,他左想右想,多虧了一旁的王昊把話接過去,“要是周總沒什麽想算的,就讓了因大師給您開個光吧。”
周景辭想,也罷,左右沒什麽幹系,于是點點頭,正欲把脖子上挂的玉觀音解下來,床上玩着手機的魏骁卻神色一變,突然走到周景辭身邊,一邊攬着周景辭的肩膀,一邊将自個兒的手機遞到了因大師面前,挑了挑眉,說,“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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