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這場屈辱的會議結束後,魏骁大步流星地走出會議室,“啪”地一聲,用力把門摔上。原本嘈雜的會議室安靜了幾個瞬間,而後竊竊私語聲一層層向外擴散開來。
周景辭心髒漏了幾拍,顧不得李潤芝在身後叫他的名字,也沒心思管旁人的眼光,急急地追了上去。
他仿佛走路都不會了,跌跌撞撞地在後面緊緊跟着那個高大精壯的男人,他不敢叫魏骁的名字,只能一路緊跟着。
穿過長長的走廊,有人跟周景辭打招呼,他也顧不上了,秘書在後面說有文件要他簽名,他也管不了了。
魏骁知道他就在後面,可什麽話都沒對周景辭講,只是緊握雙手,快步向前走着。他乘了電梯徑直去了地下停車場,周景辭也跟在後面。魏骁只看了他一眼,就像沒什麽感情一樣。他的雙拳依然是緊握着,脖頸和額頭上凸起的青筋無一不昭示着這個男人的憤怒與不甘。
魏骁一米八七的個頭,腿長步子大,甩了周景辭好幾米,他快步走到自己的雷克薩斯前,用力拉開車門,坐上去,正欲發動汽車,周景辭則迅速跑了過去,拉開副駕駛,擠身進去。
他們倆對視了一秒,周景辭嘴唇幾次張合,剛下定決心要說些什麽,就被魏骁冷酷的聲音打斷了,“下去。”
周景辭慌亂地搖了一下頭,他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泛白、發紫。
魏骁愛了周景辭那麽多年,自是看不得他自虐似得行為,啓動車子的同時,沉聲說了句,“随你便吧”。
周景辭這才回過神來,倏地收了牙冠上的力氣。
魏骁煩躁不堪,又失望透頂,像有座火山在心底噴發,熔岩在他的血脈中游走,寸寸腐蝕着他的心肝脾肺,就連呼出來的都是燒焦的氣息。他心裏發急,可北京的路況卻糟糕透頂,三環的位置,堵起來就連一厘米都挪不動。
他氣惱至極,路怒症又犯了,“砰砰砰”地用力砸了幾下喇叭,尖銳的“嘀嘀——”聲劃破車內的寧靜,割裂出扭曲的氛圍。
周景辭本想說,你別這樣,可他卻不敢。他知道自己做錯了許多,或許他早該開誠布公,或許他又該循序漸進,他早已沒資格管教魏骁些什麽,他更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在魏骁心裏到底還剩幾斤分量。
魏骁大口喘着粗氣,他的眼裏冒着兇狠,看得周景辭既是心疼,又是害怕。他忍不住伸手去抓魏骁顫抖的手,卻被重重地甩開。周景辭眼角一下溢出了眼淚,晶瑩一片。他費力撐着自己的眼眶,勉強忍耐着,說,“你聽我說,易購——”
魏骁“砰”地一聲,重重地将拳頭砸在車窗玻璃上,扭過頭看向周景辭時,眼中已是一片腥紅。他壓着聲音,也壓住難以遏制的怒火,他不想對周景辭講出太過難聽的話語,到底只冷冷說了聲,“閉嘴。”
那聲音讓周景辭渾身一個激靈。他盯着魏骁的拳頭,上面很快出現一片紅印兒,甚是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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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辭不敢再招惹魏骁。這個男人現在就像一頭兇猛的狼,只等待一個機會,将自己拆骨入腹。
回到家裏,魏骁用力将周景辭拽到身前,還沒走出玄關,就把人整個箍到牆上,他歪着嘴笑了一下,表情和神态皆是周景辭不曾了解過的乖張模樣。周景辭吸了吸鼻子,想避過魏骁這個充滿攻擊性的目光,卻被魏骁一雙大手掐住脖子。
周景辭的呼吸一滞,頸部傳來強烈的擠壓,讓他幾欲作嘔,劇烈的不适感從喉嚨頂上太陽穴,他的眼睛瞬間漲得通紅,眼眶被湧上來的淚水填滿,他垂下眼眸,沒看魏骁臉上充滿戾氣的表情,卻也沒掙紮。僅僅是幾秒鐘後,魏骁就松開了他,那蒼白修長的脖頸上,留下兩道泛紫的印子,像冰天雪地裏兩只蜿蜒的梅花枝,橫亘在魏骁的心裏。魏骁吞咽着自己的憤恨與不舍,再次注視着周景辭時,他的目光卻似鷹隼,低聲問?,“害怕麽?”
魏骁剛一收力,周景辭就跌在地上,他歪着身子幹嘔了幾聲,擡起頭時,眼角攀附着一片紅雲,淚水順着肌膚的紋理落在地上,他搖了搖頭,說,“不怕。”
魏骁居高臨下,神色也變換莫測,他看了周景辭一會兒,歪着嘴譏笑了一下,不無諷刺地說,“以前我也是不怕的。以前我也覺得,你永遠不會傷害我、永遠不會欺騙我、永遠不會背叛我。”
周景辭鼻子一酸,又是一串兒熱淚滾了下來,他抽了抽鼻子,想說自己沒有背叛他,卻說不出口。他猛烈地咳嗽了幾聲,接着整個背都佝偻了,肩頭不住顫抖着,像是在壓抑即将溢出口的哽咽,又像是全力抵抗着這場激烈矛盾後的餘震。
魏骁皺緊眉頭,他不願看到周景辭如此卑微地跌在地上,于是一把将人扯起來,抵在牆上。周景辭的襯衣扣子在拉扯中崩裂開來,露出白皙的肩頭與性感的鎖骨,上面還印着一片連着一片的小花,朵朵皆是昨晚那場激烈情事的痕跡。
魏骁突然覺得好笑,他忍不住笑出了聲,盯着周景辭的臉,像是要将這人整個看穿、看透,末了,他往周景辭身邊靠了靠,嘴巴貼在周景辭的耳朵上,用最頑劣的聲音說,“用我的公司,換你兩次那麽主動的求愛,我也不虧。”
周景辭剛剛還潮紅的臉霎時變得蒼白,他嘴唇幾經張合,一張清秀的臉隐忍着難以承受的痛苦。
魏骁仍覺得心裏不暢快,他伸手拍拍周景辭的臉,“易購我給你了。你記住,這是哥哥我看你昨晚這麽主動,賞給你的。”說完,他松開了自己的手就要走。
周景辭看着他的背影,聲音哽咽了,在他身後叫他“哥哥!”
魏骁身形一滞,忍不住回頭望了周景辭一眼。後來的故事,幾經流轉,物是人非,可魏骁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天,在夢境中,在迷離時,他不是忘不了例會上的恥辱與難堪,而是忘不了周景辭眼裏的絕望與悲恸。
魏骁皺了皺眉頭,心兀自軟了幾分。
看周景辭難受、令周景辭難過,永遠彌補不了他的痛苦。時至今日,他竟然還是舍不得讓周景辭不快。
魏骁自暴自棄地摔上門,春寒料峭,讓他突然打了個顫。
仿佛愛已經成了習慣,融進了血肉,刻進了骨骼,甩不開,拔不掉,要想放下,整個生命都要拿去重塑。
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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