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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骁愣了幾秒鐘,接着,他嘴角扯出一個幹笑,“你開什麽玩笑。”
他不信周景辭會真的跟自己分開。他們在一起了二十年,早就不分彼此了,他們之間的關系比夫妻更牢固,比親人更親密,打碎骨頭還連着筋,哪裏是一句話就可以分開的。
周景辭看着魏骁的臉,輕聲說,“我什麽時候跟你開過這樣的玩笑。”
魏骁怔了幾秒,接着他歪了歪嘴角,“你真要跟我分手?”
周景辭沒說話,只淡淡地望着他。
他們在一起了七千多個日日夜夜,從青蔥到成熟,從少年至中年,有過瑣碎的争執,卻從沒誰提過分手兩個字。
他們太過珍重這段感情,就連拿它開玩笑都不舍得。
魏骁的神色中露出幾分驚慌失措,他旋即又笑了兩聲,好似不敢相信一樣,“景辭,你要跟我分開?”
周景辭先是點了點頭,然後他低下頭去,甚至不太敢看魏骁臉上的表情。
這是他最愛的人啊,這是他寧願付出生命也想留住的人啊。可他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決心,他不想前功盡棄。
魏骁“噌”地一聲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他像只憤怒的獅子,頂着一頭鬃毛來回地走動着,大口喘息的空檔從齒間擠出句,“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周景辭像是心有不忍似得看了他兩眼,然後又垂下眼眸,過了幾秒鐘,才徐徐說,“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事情,可分開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事情。”
魏骁就算再遲鈍也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他兩步跨到周景辭身邊,一把抓住周景辭的肩頭,大聲宣洩着自己的憤怒與難以置信,“你怎麽能對我說分手?我們這樣的情分怎麽能分手?你不能這麽對我,你不能!”
魏骁素日膽大妄為,唯獨對待周景辭,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小心翼翼。
他不能接受與周景辭分開。
他們在一起了那麽多年,早就把彼此視作比生命更為重要的存在,他們怎麽能分開?他們怎麽分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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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冷靜地說,“我們怎麽就不能分手了,情侶都會分手,結了婚有了孩子還能離婚呢,你怎麽就必須一輩子跟我周景辭鎖在一起了?”
魏骁滞住了。
魏骁沒想過周景辭一直把自己當初對他說過的這句話記在心裏,更沒想過他會将這句話話原原本本地還給自己。
魏骁臉上的表情幾經變化,他萬萬料想不到,懲罰還會在這裏等着他。他頓了許久,最後露出一個慘然的笑,“景辭,你想要我怎樣?”
哪怕是魏骁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哪怕事業有成坐擁百億家産,在最愛的人面前,也只有引頸就戮的份兒。
他不怕周景辭折磨他,懲罰他,他只想跟周景辭好好在一起,給周景辭幸福快樂。
周景辭卻搖搖頭,“我不要你怎樣。以後都不要你怎樣了。”不要你僞裝出來的快樂,亦不要你的故作沉迷。其實早就厭倦了吧,其實根本就沒什麽激情可言吧。就算是二十年前,也許他們都不是最合适最匹配的人吧。
魏骁聽他這麽說,心裏的火“嘭”地一聲燒了上來,他一把箍住周景辭的肩膀,臉氣得通紅,“你到底要怎樣!”
周景辭長長地嘆了口氣。有那麽幾個瞬間,周景辭想,魏骁心裏一定還當自己是開玩笑呢。他還當只要發發脾氣或者讨個饒,自己就一定會順從他的意思。
就像這二十年中,無數次發生過的那樣。
誠然魏骁疼他愛他,可在這漫長的歲月裏,魏骁亦用自己的方式拿捏着、揉搓着周景辭,讓他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周景辭眸子中寫滿認真,“其實你當時說得很對。人人都能分手、離婚,我們也不例外。”
魏骁不等周景辭說完,就大聲打斷了他,“我們和別人能一樣麽?我們一起過了二十年,二十年的情分你說斷就斷,我告訴你,斷不了,一輩子都斷不了!”
魏骁急出了一頭的汗,一雙眼睛漲得通紅,活像是鬥獸場中在做最後掙紮的獅子,每一個眼神都是孤注一擲,每一片紅色都是悲壯熱切。
周景辭有些不忍,他微微別過頭去,“魏骁,這些天我總算想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界上根本沒有誰是離了誰就活不了的。”
魏骁的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他蹲在周景辭身前,聲音都在顫抖,“景辭,景辭對不起我不該吼你的。你別鬧好不好?我們不分手,我們不分手。”
周景辭沒忍住伸手撫摸了一下魏骁的臉,魏骁則把周景辭的手拽到了自己唇邊,輕輕啜了幾下,口中還喃喃道,“景辭,我們不分開。”
周景辭看他這樣,心中亦是酸澀不已。往日種種如海浪般翻湧而來,裹挾着劇烈的情緒,在周景辭的胸腔內起伏。
一串兒眼淚“啪”地落了下來。
魏骁慌了神,他的手不自然地抖了兩下,就像擦拭一個珍貴的明青瓷器一般,輕輕為周景辭拭去眼淚,“別哭,景辭,別哭。”
周景辭深深吸了兩口氣,才逐漸将情緒緩和下來,“就當你最後讓着我一次好麽?我們分開吧,我受不了了。”
魏骁緊繃的身體一下子軟了半截。
周景辭是真的很想跟他分開。
周景辭是真的不願意跟他在一起了。
可他們說好了要白頭偕老,約定了就算死也要埋進一個棺材裏的。那些誓言,明明都是真心的啊。
“景辭,我們說過,就算死也要埋在一個棺材裏。”
周景辭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過了幾秒鐘,才說,“若是我哪天死了,我願意跟你埋在一起。可是我活着,已經不想再跟你一起了。”
魏骁只覺頭暈目眩,他的喉結上下翻滾着,額頭上爆滿了青筋,他用力握緊自己的手,使出全力才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憤怒與絕望,只說,“好,好,我答應你,我放你走。”魏骁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将這句話說出口。
周景辭點點頭,這一刻,他有些感謝魏骁終于不再執拗了。
周景辭從身後拿出幾張卡,有魏骁給他的,也有他們家庭使用的,還有一張魏骁的副卡,是當初他硬塞給周景辭的。周景辭将這幾張卡一字在魏骁面前排開,溫聲囑咐着,“這些你留好。”
魏骁卻一言不發地将這些卡片疊起來,複又推回到周景辭身前,“給你,都給你,卡給你,錢給你,房子給你,股份也給你,我什麽都不要。”
周景辭低下頭笑了笑,沒接那些卡,也沒有說話。他何嘗在意過魏骁的錢。他什麽都不想要。
周景辭跟魏骁在一起了二十年,到最後,卻只帶走了一張屬于自己的儲蓄卡,卡裏滿打滿算只存了百十來萬。
他果斷而幹脆的離開了這座住了近十年的別墅,只留下一個堅韌的背影,映在魏骁的瞳孔裏,不斷地縮小、再縮小,直到化成一個模糊的黑點,直到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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