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寒風凜冽,蕭蕭瑟瑟。轉眼到了春節。
其實這麽些年裏,無論是魏骁兄妹還是周景辭,都早已把北京當做了自己的家。J城給了魏骁兄妹太多冰冷殘酷的傷害,值得留念的東西不多,而周景辭呢,其實也不想回到那個令他窒息的家庭。
可周明、李岚夫婦二人就周景辭一個獨生子,他不能不回家。好不容易放下了公司裏的一堆事情,周景辭大年二十九驅車回到J城。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雪花零零碎碎地落在地上。周景辭的A8剛緩緩駛入小區,面前就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黑色的大衣上落了一層雪花,分外寥落。
周景辭停下車,走到魏骁面前,皺着眉頭看了他一陣子,語氣中帶着幾分不悅,問道,“等了多久了?”
魏骁周身罩着寒氣,他梗着脖子,幹巴巴地說,“沒多久。”
周景辭的眼神挺無奈的,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單單這一個眼神,就讓魏骁羞怒不已。
周景辭憑什麽這樣看他,周景辭怎麽能這樣看他。魏骁在心裏惡狠狠地想着,又是委屈又是憤恨,過了幾秒,才說,“我沒地方去。你不能不管我”
周景辭開了一下午的車,此時疲憊不已,他垂首站着,暖黃色的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周景辭知道,魏骁這是吃準了他不會把他們分手的事情告訴父母。
周景辭被他拿捏了這麽多年,這次偏偏不想如他所願,于是嘆了口氣,輕聲道,“你還不明白麽,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更不是跟你鬧。我們是真的分手了。”
魏骁的肩膀在寒風中明顯顫了兩下,接着,他抓住周景辭的手,眼神執拗,“景辭,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
他緊緊握住周景辭的手,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周景辭白皙的手背就變得通紅。
月光藏匿在層層疊疊的烏雲之後,枝丫勾勒着冬日的蕭索。
此時的魏骁暴躁而脆弱,他像是張緊繃的弓,蘊藏着無限力量的同時,又幾近毀滅。
他快要崩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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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辭,我們說好了要在一起一輩子的。我不允許你中途離開,我不允許。”
周景辭嘆了口氣,他知道魏骁心裏有火,卻沒像往常一樣地哄着他,順着他。
周景辭一根根把魏骁的手指掰開,正要與他說清楚、講明白,誰知身後傳來李岚尖銳的聲音,“景辭,你倆在那裏站着幹什麽?進來啊!”
李岚站在院子裏,一邊朝他倆喊,一邊揮着手。
周景辭臉上的表情驟變,朝身後喊了聲,“這就過來。”
周景辭擡頭看了魏骁一眼,終是沒再說話。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了家裏。
景雲財經目前正處于起步階段,周景辭整日忙得焦頭爛額,一直到今天早晨工作才總算告一段落。
中午他随便下了包速凍水餃應付着,吃完就開車來J城了。
周景辭累極,着實沒精力也沒興趣與魏骁一起演上一出夫夫恩愛的戲碼。他垂着眼睛,一整頓飯都吃得沉默不語。
周明李岚哪裏會看不出周景辭的情緒,他倆素來不看好周景辭跟魏骁在一起,更何況,他們骨子裏本就看不上魏骁這種人。
李岚怨恨地看了魏骁幾眼,本想譏諷兩句,可魏骁對待他們二老着實殷勤,此時又是聲聲“爸媽”地叫着,伸手不打笑臉人,二老也只好皮笑肉不笑的應對着,一肚子的埋怨,無處發洩。
一頓飯,四個人吃得各懷鬼胎,最後滿桌子的菜,連一半都沒吃下去。
晚飯過後,周景辭回到卧室。他疲憊地坐在椅子上,心緒起起伏伏。
剛離開魏骁的時候,周景辭覺得天都是晦暗的,可現在他有了景雲財經,有了一群共同奮鬥的夥伴,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标,時間久了,真忙起來的時候,竟連思念都忘了。
這一個多月以來,他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大多時候,他甚至都記不起來自己是個抑郁病人了。
跟李雲共事無疑是輕松愉快的,他們做了兩年的師兄妹,有着一樣的知識背景與專業素養,有時候,一句簡單的話語,甚至一個單純的眼神,彼此就能懂得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有幾個瞬間,周景辭甚至覺得自己回到了許多年前,他未曾在易購蹉跎許多歲月,也不曾經歷過那麽多的辛勞與苦難,他只是個剛邁出校園的學生,與自己的同門師妹一起創業。
魏骁洗完碗後,悄沒聲地來到周景辭的房間。
周景辭也沒制止,他不想在這裏與魏骁吵架,平白被父母看了恥笑。
對周景辭來說,向父母承認這段感情的失敗,就是向他們認輸。
周景辭不後悔與魏骁在一起,所以犯不着讓旁人替他當初的選擇而遺憾惋惜,更不想聽到父母的責罵與譏諷。
兩個人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床邊兒,皆是沉默不語。
過了片刻,周景辭方說,“你覺得這樣有意思麽?”
魏骁滞了一下。沒意思啊,當然沒意思。魏骁生而不馴,也唯有周景辭,能讓他卑微至此。
可他偏偏要握着拳頭,硬犟道,“怎麽沒意思?跟你幹什麽都有意思。”
周景辭深深嘆了口氣,“你明天就走吧。回你自己家,跟昭昭一起過年去。這裏不歡迎你。”
魏骁“嘭”地站起來,朝周景辭走去,他不顧周景辭的反抗,把人圈在自己的臂彎之中,“周景辭,我好話說盡不管用是麽?嗯?你非要給我找不痛快是吧?”
周景辭用盡全力推他,可魏骁就像塊兒鐵疙瘩一樣,寸步不動。
魏骁捏住他的下巴,“景辭,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們說好了要在一起一輩子,你別想甩下我自己過。”
接着,魏骁用力拉住周景辭的手,把他往床上拖。
周景辭的腰肢剛一碰到柔軟的床,魏骁的身子就貼了上來,他把周景辭的手鎖在頭頂,雙腿頂開周景辭兩條細長的腿,居高臨下道,壓着怒火,啞着聲音道,“景辭,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不能。”
周景辭捏緊自己的雙拳,半天才說出句話來,“怎麽?你還想再逼我一次?”
周景辭這話剛一落下,魏骁身上的那股子乖張氣焰倏地滅了。
他驀地放開周景辭的手,從周景辭身上下來,坐在床上,捏住自己的睛明穴,整個人都不住地顫抖。
他不能再逼周景辭第二次了。
他不能再那樣傷害周景辭第二次了。
他不能。
周景辭跟他在一起了那麽多年,自然知道魏骁不會真的強迫自己。
縱然他們不再是愛人,縱然他們之間的愛情不再純粹,可周景辭知道魏骁對自己的心意。
就算他們的愛不再純粹,就算這份愛在時光中流逝,可他們之間那麽多年的感情确是貨真價實的。
周景辭不怕魏骁會對自己怎樣。他知道魏骁不會。
于是,周景辭笑了兩聲,淡淡地說,“我累了。要發瘋出去發。”
說完,他拉上被子,閉上眼睛,真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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