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小志本就是個在酒吧裏蹭蹭卡座、占點小便宜的慫包,小事兒不斷、大事兒不敢犯,被周景辭這麽一唬,徹底吓破了膽,整個人篩糠似得,忙不疊地點頭,說自己再不敢放肆。

小志離開後,周景辭嘆了口氣。如今,他雖将小志成功策反,可小志到底只是個底層馬仔,還是個經不住事兒的慫包,又哪裏能在這夥綁架犯手下掀出什麽風浪?頂多能讓自己在這裏住得稍微舒坦點兒罷了。

太陽漸漸落山,整個廠區卻沒有一丁點的動靜,正如周景辭所想的那樣,交易地點一定不在這裏,而參與交易的人,也絕不可能是光頭哥自己。

綁匪固然不懂對沖風險,可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道理,他們還是曉得的。

那麽,收錢的人會是整件綁架案的幕後策劃麽?

周景辭想破了腦袋,終是看不透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沒過多久,光頭帶着一幫小弟浩浩蕩蕩地來了。

光頭剛一進門來,小弟們立馬往他身後放了個馬紮子。

光頭坐下,岔開腿,大爺似的問,“在爺爺這裏待得怎麽樣啊?”

周景辭低下頭,沒吭聲。

光頭還沒動怒,一邊的潮哥卻不樂意了,往前走了幾步,一腳踢到周景辭柔軟的肚子上,“我們大哥問你話呢!”

周景辭吃痛,卻沒發出聲音來,只是額頭上的青筋暴露了他的痛苦。

小志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卻不敢發出聲響。

光頭默許了潮哥的行為,過了半響,待周景辭從劇痛中回過神來,方說,“打電話。”

光頭哥話聲一落,立馬有小弟走過去,把手機送到周景辭身前。

周景辭看着手機屏幕,上面正在撥通的電話,正是那一串兒再熟悉不過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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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魏骁立馬就接通了,像是知道對面的人一定是周景辭一樣,魏骁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景辭,景辭,你還好麽?我已經出發了,馬上就要到交易地點了。”

周景辭先沒說話,他悄沒聲地看着光頭的臉色,随後,才溫聲說,“魏骁,冷靜下來,別擔心,我沒事。”

光頭哥看着他倆,神色突然變得有些古怪,自言自語似得說了一句,“你們倆到底什麽關系?”

周景辭身體一滞,随後恢複如常,他的大腦飛速地轉了幾圈兒,故意對魏骁說,“真的沒關系,別擔心了。這輩子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運,跟你在一起的這些年我非常幸福,就算是死也沒什麽遺憾了。我愛你。”

光頭哥看着周景辭臉上的表情,突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嫌惡地撇了周景辭幾眼,正欲譏諷嘀咕幾句,卻聽到一旁的小弟提醒道,“時間”。

光頭這才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把将電話從小弟手中奪了過來,沖魏骁吼道,“把車停下,等我指令。”

“——那我怎麽過去?”

下一秒,光頭不顧魏骁的疑問,便不由分說地挂斷了電話。

五十三秒。

警察無奈地聳了聳肩。

這夥綁匪有着極強的反偵察能力,一定不是第一次犯罪,說不定,還是一個有組織有紀律的大型黑社會犯罪團夥。

這次解救的難度,無意是巨大的。

挂斷電話後,小弟如法炮制,将SIM卡剪碎,丢出了門外。

綁匪約定的地點極其偏遠,又人煙稀少。魏骁自然是開車來的。

如今,得了指使,他沒辦法,只得提前一個人下車,将刑警留在了車裏。

臨走前,刑警在魏骁的耳朵裏塞了一枚小巧的電子監聽器。魏骁愣了幾秒鐘,卻沒說話。

下車後,魏骁使出渾身的力氣,将一個超大號的行李箱從後備箱連拖帶拽地扯了下來。

一千萬人民幣,三百多斤。

他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遙遙地看着那間廢舊工廠,心痛如絞。

電話中,周景辭反複地寬慰他,告訴他別擔心,又告訴自己他愛自己。

可魏骁怎麽可能不擔心呢?

周景辭是他放在心尖上疼了二十一年的人,如今,遭此大難,魏骁怎麽可能放得下心來?

他恨不得以身替之,他恨不得自己去做那夥亡命之徒的肉票才好。

他在這世上拼了那麽多年的命,就是為了讓周景辭過上安穩幸福的日子,可他到底食言了。

魏骁抹了把臉,頹然站在路上。

過了莫約一個小時,魏骁才收到一個電話,是個海外的號碼,電話那頭的人扯着嗓子,“向前走,走過來。”

魏骁不敢不從,可這箱子着實太沉,他又不能耽誤,只得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大步朝前走着。

終于,魏骁走到了廢工廠的大門口,他推了推鏽頓的大門,推着箱子走進去。

兩個十七八的小夥子向他走來,蠻橫地對魏骁說,“你,把外套脫了,手機丢出去,什麽都不許帶。”

魏骁立馬将自己的西服外套扔在地上,把手機也抛了出去,他展開雙臂,示意這兩個小夥檢查。

這兩個小夥互相對視了一眼,接着,從上到下将魏骁查了個便,直到确認沒有什麽違禁物品,才肯放行。

廠區內非常空曠,只有從石灰地縫隙中長出的幾叢稀疏枯草,正耷拉着腦袋貼在地皮上。

魏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盯緊眼前的工廠。

沒過多久,那兩個小夥子接到一通電話,随後對魏骁說,“走進來。”

魏骁拎着箱子走進車間,一股刺鼻的黴味兒瞬間将他淹沒,他咳嗽了兩下,揮了揮眼前的灰塵,定睛望去,只見車間裏擺了幾排廢舊的設備,龐大而笨重,每一個機器,都像是張開血淋大口的怪物。

他握緊雙手,繼續朝前走。

突然,車間的裏屋走出幾個大漢,每個人手中都拿着刀子。

魏骁不禁往後退了了兩步,接着,他用盡全力,将手中的箱子朝那夥人一推,同時說道,“錢我帶來了。請各位行個方便,告訴你們的朋友,把周景辭放了吧。”

幾個小弟将箱子迅速拎走清點,而剩下的人,則将魏骁團團圍住。

魏骁的胸腔中像是塞了只受到驚吓的兔子,此時正用力地撲騰着雙腿。他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心髒,做了幾個深呼吸,拼命告訴自己,要冷靜。

他不能慌張,不能慌張,他還要看着周景辭平安回家,他還要看着這些砸碎在監獄裏将牢底坐穿。

不能慌,他不能慌。

突然,為首的那個綁匪接到了一個電話,緊接着,他的神色大變,對小弟立馬做出個“噓”的手勢,接着,用口型對他們說,“把他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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