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魏骁在病房裏住的這些天,周景辭每天都陪着他,算是彌補了這些日子以來的虧空。
剛開始,魏骁總想讓周景辭回家去,休息休息,換個護工來。
周景辭整天看着自己,一會兒擔心自己餓了渴了煩了,一會兒又憂心自己蹭到傷口,實在太緊繃了。
魏骁怕他會撐不下去。
可說到底,魏骁又怎麽可能不懂得周景辭的心思?只怕就算周景辭回了家,也會牽腸挂肚、寝食難安,倒不如在這裏呆着。
想到這裏,魏骁也就随他去了。
更何況,他又何嘗不想有周景辭陪在身旁。
他們中午會一起吃醫院裏的簡餐,晚上魏昭則會帶來做好的家常菜,三個人一起吃飯說笑,倒像是以前的日子了。
不聊易購,不說工作,就只是聊聊家常,說說閑話。
魏骁想,其實他們原不需要糾結那麽多東西,反正他們從來都是一體的,錢也好,權也罷,無論怎麽分,都沒什麽區別。
貧賤時尚且可以共同面對,沒道理日子過好了,反而多出那麽多沒必要也沒由來的想法。
可他們呢?一個自負驕傲,一個糾結別扭,相加在一起,竟差些将那麽多年的感情作沒了。
事後想想,周景辭沒必要把想法藏在心裏,明明那麽多不滿卻都瞞着他,他也沒必要揣測周景辭有什麽樣的私心。
他們之間,哪裏還需要有什麽私心呢?
懷疑的種子在無數個相互隐瞞與妥協的日子中埋下,積重難返,最後所有的問題都破土而出。
坦誠沒什麽難的,承認自己的問題也沒什麽難的。
比起他們失去的那些時間,這些都算不了什麽。
這兩年裏,他們算是成長了,改變了,甚至是折中了,可沒什麽東西是值得他們浪費兩年的時光的。
錯過的日子永遠錯過了,再也補不回,而共同經歷過的那些磨難痛苦,也無處彌補。
昨日之日不可留,他們只能更加珍惜往後的日子。
從魏骁恢複記憶到現在,他改變了很多,收斂了自己的暴躁與暴戾,學着更柔軟一點,更平靜一點,無論是對待愛人,還是對待身邊的其他人。
而周景辭也改變了很多,學着果斷,學着坦然,學着接受別人的缺憾,也接受感情中的缺憾。
吃過飯後,魏骁一直吵着說要洗頭,周景辭本不想由着他折騰,生怕有什麽不好。
魏骁卻自個兒問了醫生,得了首肯後,周景辭才勉強同意。
他打了壺熱水過來,把盆放在椅子上,讓魏骁把頭從床沿兒上伸出來。
魏骁心裏喜滋滋的,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嘚瑟。
很多年前,他們還住在海澱區的半地下室時,就經常這樣,打了熱水,倒進盆裏,讓對方躺在床上,另一個則弓着腰站在床邊兒幫對方洗頭。
周景辭将魏骁的頭發打濕,溫熱的水從指間流過,他抓着魏骁的發絲,神情有了片刻的恍惚。
他笑了兩聲,抹了點兒洗發水,小心地用指肚揉搓着魏骁的頭皮。
有人幫忙洗頭按摩是件非常舒服的事情,尤其這件事他們曾經做過無數遍,雖隔了許多年,可到底還是存在肌肉記憶的。
周景辭力度适中,手法又溫柔,魏骁舒服地閉上眼睛,嘴巴裂得大大的,“景辭,好舒服,你可真好。”
周景辭心中無比柔軟,他用指肚輕輕按壓着魏骁的頭皮,黑色的發絲穿過周景辭細長的手指,他輕聲問,“喜歡我給你洗頭麽?”
魏骁笑了笑,說,“當然喜歡。”
周景辭也笑笑,“那你怎麽搬家以後都不跟我講了?”
魏骁怔了一下,沒說出話來。
搬家以後,有了二十四小時熱水的浴室,又哪裏需要這樣洗頭呢?可明明他們都很享受于此的。
過了幾秒鐘,周景辭又說,“以後有時間了就給你洗。”
魏骁突然拽住周景辭滿是泡沫的手,在他手背上啜了一口,說,“嗯,好。”
周景辭換了幾次水,才把魏骁頭上的沫兒沖幹淨,他彎了好一陣子的腰,再站起來時,後背都有些酸痛了。
魏骁看他錘了錘脊柱,心裏有點不舒服,又拉了拉他的手,說,“不要了,以後不要你給我洗了。”
周景辭轉身拿了條幹毛巾,搭在魏骁頭上,随後搬了椅子,坐在床前,輕輕擦着魏骁頭上的水,“要啊,我也想哄你高興啊。”
魏骁本想說什麽“用不着”,反正他最高興的事情就是能看到周景辭每天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他用不着周景辭做什麽,他只需要周景辭好好享受自己的愛就好。
他不會像其他的伴侶一樣,在心中放一杆秤,或是一道标準式,帶着很多很多的期許,在心裏設定出一個完美伴侶的樣子。
他心中根本就沒有過這種預期,更不需要周景辭做一個多麽完美的伴侶,他心底裏對愛人的所有期待,都是照着周景辭來的。
他愛的不是模板,不是公式,不是誰人口中的好伴侶,就只是周景辭這個人。
沒有周景辭,他不會跟誰過一輩子。
所以,他不需要周景辭做什麽,也不期待周景辭做什麽,周景辭的樣子就是他心中伴侶該有的樣子。
只是,魏骁後來終是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有時候,他會覺得周景辭心裏其實很樂意為他付出,就像他從來都不覺得為周景辭付出是件麻煩事。
他樂意如此,周景辭也一樣。
在他們倆之間,為彼此好早就是刻在骨子裏的自覺了,用不着分那麽清楚。
魏骁朝他招了招手,周景辭會意,俯下身子親了親他的嘴唇,留下一個稍觸即離的吻。
這個吻不帶什麽意味,反正他們早已親過無數次,可魏骁哪裏能滿足?
周景辭剛要離開,他就用胳膊環住周景辭的頭,然後把他往下摁,唇齒交接,直到他心滿意足了,直到周景辭的嘴唇都有些紅腫了,才将人放開。
周景辭無奈地看了他兩眼,轉身忙去了,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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