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配音

憶起自己與母親白天的一番對話。

優雅高貴的母親坐在乳白色的真皮沙發上，擡眼看着付卓凡，眼中帶着深意：“我讓你去柯蒂斯音樂學院的事情，你考慮地怎麽樣了？”

“媽媽，關于這件事情，我想我已經表明了我的态度。”付卓凡從椅子上站起，表情煩躁。

“坐下！”吳淑芬的語氣添了幾分淩厲。

付卓凡擡眼看着自己的母親，心裏有股難言的潮悶，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你不願意出國，是不是因為那個叫蘇凜劍的男孩子？”白皙柔嫩的手端起桌上的白瓷杯，姿态優雅，輕輕抿了一口。

心底像是被澆了一盆冰水一般從頭涼到底，付卓凡忍住自己牙龈發抖：“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蘇凜劍只是與我關系比較好的同學。”

“是嗎？”吳淑芬不意外付卓凡的否認：“你是我的兒子。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還是……你又想回到醫院裏去了？”

腦袋放佛被人狠狠敲了一棍，付卓凡捂着自己的頭，龇牙咧嘴地慢慢蹲下身，腦海中快速回閃着什麽東西，想要抓卻抓不住。

吳淑芬起身，走過來在付卓凡身邊蹲下，手輕輕在他背上安撫着：“好孩子，媽媽又怎麽忍心送你去醫院呢？只是你生病了，自然要去醫院治療啊！聽媽媽的話，乖乖出國幾年，你的病自然就好了。”

付卓凡耳朵邊嗡嗡響，只看到吳淑芬紅豔的嘴唇一張一合，眼裏帶着膚淺的慈愛。

音樂家，感情最是豐富，正是因為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從來不會對人付出長久真摯的感情。對丈夫是，對自己的兒子也是。

慢慢從地上站起，掙脫開吳淑芬的手，付卓凡的額角冒着冷汗，眼神淡漠，嘴角挂着譏諷的笑意：“你讓我出國，難道不怕我在國外便不在你的視線範圍內了嗎？”

“我說過，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你不會的。”吳淑芬了然于胸，絲毫不為付卓凡挑釁的話所動。

付卓凡忽然覺得胸悶難當，轉身便要離開。

“我聽說，那個蘇凜劍簽了公司，想進演藝圈發展。你知道，演藝圈裏，最容易捧一個人，也最容易毀掉一個人。”吳淑芬狀似随意地說道：“還是讓你那個同學小心一點為好。”

Advertisement

付卓凡沒有停留，逃也似地離開了那個家。

蘇凜劍沒有猜透付卓凡此刻的心思，既然齊勝和蔣文飛都不打算回來，他便早早洗澡睡覺。

徒留付卓凡一人，坐在床上，眼睛不知望向何處，沉思。

————

又抽了時間去劇組的錄音棚完成後期的配音工作。

導演對于配音的要求也頗為嚴格，堅持要用演員的原因。蘇凜劍不是專業演員出身，臺詞功底太弱。

劇組請了國家一級配音演員蔡思明從旁指導，卻總是達不到蔡老的要求。

蔡老一遍遍地皺眉，一遍遍地示範，卻還是不能達到要求，不是感情不夠飽滿，就是太過聲嘶力竭。

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某些東西，就是一個半路出家的人怎麽都學不回的。

“演戲有靈氣又如何，你連基本功都不過關，談何演戲？”蔡思明早有耳聞劇組對蘇凜劍的評價，本還有所期待，以為不是下一個顧朝歌，也總有幾分通透，結果啊，只是七竅通了六竅而已。

“對不起，我會努力的。煩請你再示範一次，可以嗎？”蘇凜劍誠摯地請求，一雙幹淨的眼眸裏帶着學習的*。

蔡老看到那雙純淨的眼，才稍稍消氣，指着劇本對蘇凜劍說：“看好，這裏，你要這麽這麽說，要這樣這樣表達……”

蘇凜劍認真聽着，不時輕輕點頭。

整整花了好幾天時間才完成了配音，好在謝瑜聽了最後的收音效果後表示滿意，才沒有白費這些功夫。

蔡老離開之前，送了蘇凜劍一堆書：“回去好好看看，你這樣子配音可是不行的！”中年男子一本正經，臉上的皺紋都帶着傲氣和嚴肅，但從送書的舉動中還是看出了一絲對蘇凜劍的關懷。

蘇凜劍受寵若驚，連忙接過：“謝謝謝謝，我一定會好好看的。”

正逢此時，配音室的門打開，阿笙率先走進來，随後便是穿着一襲米色風衣的顧朝歌。

換上了一身淺色系的衣服，為顧朝歌英俊中添了幾分儒雅。

顧朝歌見到蔡老，尊敬地點點頭：“蔡老師。”

蔡老笑呵呵，望着顧朝歌的眼神中自帶着幾分驕傲：“你來啦。”

“是，我剛剛拍完戲，過來補音，蔡老師如果有時間的話，可否為我指點一二？”

“诶，不敢不敢。”蔡老擺擺手，“你現在哪裏需要我來指導，以你的功底去做專業配音演員都是業界數一數二。我老了，哪還有什麽能指點你的。”

“我是蔡老師帶出來的學生，一日為師，便終身為師。”顧朝歌謙遜的态度顯然極大地取悅了蔡老，滿是皺紋的臉硬生生笑成了一朵花。

蘇凜劍暗暗摸摸自己的雞皮疙瘩，确認它們沒有掉落一地。

最終，蔡老還是接了一通電話，要提前離開。走之前叮囑蘇凜劍：“你可別走，這是難得的學習機會，聽聽人家是怎麽配音的。”

“……”蘇凜劍。

乖乖地答應，捧着一大堆書，默默地看着蔡老即使有些佝偻，卻還強撐直着腰板往外走。

顧朝歌沒有看蘇凜劍一眼，對一旁的工作人員說道：“進去吧。”

老實寶寶蘇凜劍可不敢出爾反爾，蔡老發話了，那就留在這裏學習吧。

阿笙笑眯眯地過來，湊到蘇凜劍身邊，手裏拿着兩杯星巴克。

“吶，三哥不喝冰咖啡，這個給你。”将手裏一杯冰咖啡推到蘇凜劍手裏。

“啊？這不太好吧。”蘇凜劍正想推脫。

顧朝歌冷冷轉身：“作為演員，保護自己的嗓子也是有必要的。”言下之意，便是他不喝冰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嗓子。而蘇凜劍同樣作為演員，也是不能碰的。

蘇凜劍吓得連推脫的手都縮了回來，害怕顧朝歌誤會自己是要去接。

阿笙默默地将自己的手縮回，用力吸吮了一口，悄悄看顧朝歌的臉色，見顧朝歌轉身走進錄音室，才暗暗松了口氣：好險好險，看來以後對蘇凜劍要像伺候顧朝歌一般伺候着了。

蘇凜劍哪知道阿笙的心思，見顧朝歌進了錄音棚，便正襟危坐乖乖取經。

顧朝歌的聲音本就富便低沉富有磁性，在配音室的高端設備輔助下，更是将他的聲音優點放大。聽着顧朝歌念着臺詞，看着屏幕上的劇情而轉變，時而冷厲，時而頹廢，時而低沉，轉變地天衣無縫，恰到好處。連後期工作人員都沉醉其中，被人提醒之下，及時清醒，檢查收錄狀況。

這次收音非常完美，與蘇凜劍的不斷反音相比，顧朝歌是一次就通過。

錄了幾個小時之後，顧朝歌的補音工作便差不多結束。放下耳機，揉了揉高挺的鼻梁，掩不住的疲态。

從錄音室出來，阿笙趕忙送上保溫杯裏的梨水。

顧朝歌輕輕搖頭，沒有接過，徑直往外走。

蘇凜劍還呆坐在椅子上，沒回神。

走到門口，回頭，對呆滞的人道：“不走？”

這才回過神，從椅子上站起來：“哦哦，走了走了。”

跟着顧朝歌走出去，阿笙走在三人最末，抿着嘴偷笑。

天生長腿邁起來步子就比別人大，蘇凜劍又抱着一大堆書，就算小跑步追趕，也還是會時不時落下一截。

阿笙見了，故意大聲問：“阿劍，需要幫忙嗎？”

蘇凜劍扭頭，正打算回頭拒絕阿笙的好意，頭就撞上了某人挺直的背。

捂着吃痛的額頭來不及喊痛，就先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什麽也沒說，将蘇凜劍手裏的書接過，繼續大步往前走。

“那個——顧先生……”蘇凜劍還沒說完，阿笙便開口糾正道：“是三哥，上次不是說好了嗎？”

說好了嗎？為什麽蘇凜劍的印象是顧朝歌一意之行呢？

但關鍵問題不是這個，他一個大男人，幾本書還拿不動嗎？居然還要勞煩別人，這個別人還是一個大明星。不光是身為男人的面子問題，這要是被顧朝歌的粉絲看到了，他還不得被挂在微博天涯上鞭屍啊？

“三哥，書我自己拿就可以了，我拿得動，真的。”蘇凜劍用特真誠的眼望着顧朝歌。

望着蘇凜劍眼巴巴的眼神，顧朝歌喉結滾動，心念波瀾，最終還是強自鎮定，面無表情往前走。

阿笙上前，拍拍蘇凜劍的肩膀，感慨地說道：“三哥難得大發善心，阿劍，你可不要打擊一個四體不全騷年偶然的積極性啊！”

蘇凜劍還未反應，顧朝歌耳朵靈敏，冷冷回頭：“你剛才說什麽？”

阿笙秒變木頭人，讪讪道：“沒……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