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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字跡令江寰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動作無比僵硬地翻開卡片背面。

‘江寰,生日快樂,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沈山梧’

沈山梧

沈山梧

沈山梧

沈山梧

沈山梧沈山梧

沈山梧沈山梧沈山梧沈山梧沈山梧沈山梧沈山梧……

江寰的視線固定在這個名字上, 一遍又一遍地描摹, 一遍又一遍地勾勒, 他的目光流連在每一道熟悉的筆觸上, 刻畫着每一處頓點, 直到他都已經不認識這三個字,直到因為長久地忘記呼吸而缺氧窒息。

他單手撐着床頭櫃,像一條缺水的魚一般大口喘息着。江寰感覺自己好像真的醉了,雲裏霧裏,天旋地轉,或許是因為一杯渾濁米酒,又或許是因為那個灼痛他心髒的名字。

這是真的嗎?江寰甚至都不敢輕易地去相信,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這個場景, 也無數次夢到過這個場景, 夢中的他欣喜若狂,然而夢裏有多高興, 醒來後就有多痛苦。

其他人都不知道沈山梧的存在,知道的人也不敢或不會和他開這樣的玩笑。今年并不是他什麽特殊的年齡, 如果是沈山梧臨死前囑托其他變異者給他送生日禮物,那麽也不應該時隔多年悄無音訊,突然在今年出現。

最關鍵的是, 卡片上寫着‘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如果不是沈山梧本人親自為他送上了永生花, 又何必要加這麽一句話?

江寰用盡各種理由去分析,去試圖相信沈山梧還活着,但只要沒有親眼見到沈山梧, 他就永遠不能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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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剛剛得知沈山梧死訊的時候,江寰總是幻想着或許下一秒龔薇就會驚喜地敲響他的房門,告訴他沈山梧還活着。

那一年的生日,他推掉了所有的事情,來到沈山梧曾經等過他一天一夜的地下室裏,同樣也坐了一天一夜。

在終于支撐不住倦意的時候,意識消失之前,江寰妄想着他這一覺醒來,會不會像曾經無數次一樣,早被沈山梧抱到床上安置好,而對方正躺在他身邊壞心眼地裝睡,就等着驟然睜眼吓他一跳。

他又餓又渴又累,真的堅持不住了。沈山梧,你向來心軟,為什麽這一次就執意不肯出現呢?

不知過了多久,江寰被活生生凍醒,他睜開幹澀地雙眸,眼前還是那個無人空曠的地下室,他還是孤身一人坐在椅子上,身體已經因長久保持同一姿勢極度僵硬,肩膀和大腿也又麻又疼。

倏的,大門傳出聲響,江寰緊張又期待地站起身,對上的卻是陸敬之擔憂關切的目光。

自那天以後,江寰便将沈山梧的銘牌戴在了脖子上,藏進衣領裏,一如他的奢望和幻想,從此對這個名字緘口不言。

耳邊是久久的寂靜,憋得裝睡中的沈山梧簡直心癢難耐,他本來還想着江寰得知他還活着的消息之後,會不會高興到哭,又或者好歹是笑上一笑,結果這家夥除了開頭呼吸急促了一陣之外,其他時候就跟具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沈山梧都要以為江寰就要這麽在床頭坐一整晚了,對方也終于有了動作,江寰鄭重地捧起永生花,将它鎖進了書桌底下的抽屜裏,然後将卡片塞進他向來随身攜帶的身份證保護袋裏。

做完這一系列事情後,江寰注意到桌上的蛋糕和保溫壺,沈山梧安靜地豎起耳朵,聽見江寰打開蛋糕紙盒,然後是咀嚼的聲音,又聽見他旋開了壺蓋,茶匙在湯水中轉了一轉,最終卻還是原封不動地蓋緊,一口未碰。

明天早上有雞湯喝了!沈山梧沒有良心地暗自竊喜。

禮物送出去了,信息也傳遞到了江寰手中,沈山梧終于能夠放下吊了一晚上的心,可以舒舒服服地睡覺了。可惜江寰徹底長大,已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愛哭愛笑,情緒內斂鮮少外露,就這一點有些遺憾。

但江寰顯然毫無睡意,他在床邊轉了兩圈,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忽然走上前小聲地喚了句江桐,沈山梧覺得他這樣的音量根本不足以叫醒‘熟睡’中的孩子,便沒有動彈。

江寰喊了一聲之後再次陷入沉默,少頃,他又疾步打開房門,但在門口站了一會之後,又嘆口氣,關門回到了床邊。

沈山梧:“……”哥,睡覺行嗎?醉漢都像你這麽精神亢奮的嗎?

他感覺江寰為他掖了下被子,理了下頭發,過了許久,又用指腹刮了下他的鼻尖。

沒完了還?!

沈山梧皺了皺眉,轉身背對江寰,不想再被他調戲。江寰也确實沒有喪心病狂到再把江桐撥弄回來逗,他在床邊枯站一會,忽然想起還沒洗澡,一陣窸窸簌簌翻找衣物的聲響過後,浴室中傳來了水聲。

沈山梧暗暗松了口氣,可算是安寧了。

為了節省水資源,大多數人會選擇擦洗的方式清潔身體,即使是財大氣粗的山海戰隊,大家洗澡也會盡可能的加快速度。

不過五分鐘,江寰就結束了沐浴,沈山梧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等待他一身水汽地走過來,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聽見浴室那邊再有動靜。

又出什麽幺蛾子?沈山梧迷迷糊糊地又把身子翻回去,想着要不要假裝想上廁所進浴室裏看一看,別江寰不勝酒力,在浴室裏光着屁股睡着了。

就在這時,沈山梧忽然聽見一聲輕之又輕的呢喃,沙啞而缱绻,從浴室中遙遙地傳來,帶着溢于言表的氪球和淤惘,似乎極力地想要訴說些什麽。

“哥……”

嗯?沈山梧沒忍住睜開半邊眼睛,好奇地轉動眸子,可正當他要撐起腦袋,透過永遠合不上的浴室門縫隙望過去的時候,又是一道男性喑啞的呼喚傳來,伴随着他的姓名,還有另一陣奇怪且粘膩的聲響。

沈山梧是三十一歲的成年男性,雖然變異之後,他的擤淤惘指數直線下降,但他還是在第一時間辨認出了浴室中這規律的氺聲是由什麽事情造成的。

“沈山梧……”

隐隐約約的喘溪和令人面red耳red的饕膿聲音相伴響起,關不上的浴室門扉将這些動靜清晰地傳遞到外界,優異的聽力又讓沈山梧絲毫不差地将一切接收進腦海。

随着事情即将到達尾聲,江寰加快了速度,口中的呼喚也不受理智控制地花樣百出,哥,哥哥,山梧哥哥,山梧,沈山梧……無一不從他炙熱的舌尖滾過,再熨燙在沈山梧的心頭。

沈山梧全身僵硬地躺在床上,瞳孔驟縮到極限,一切的意味指向都太過明顯,他都無法自欺欺人地找到第二種解釋。

江寰念着他的名字做那種事。古往今來,只有一種感情能讓人這種情況下喊出另外一人的名字。

不可能吧。沈山梧震驚得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尖齒,等到舌頭被劃破,血液腥氣盈滿口腔的時候,他才輕微恢複些理智。

江寰……喜歡他?

江寰對他抱有的感情,并非簡單的兄弟親情……而是有**的愛戀?

沈山梧飛速地回憶着過往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江寰對他一直都十分依賴,他們的肢體接觸也向來頻繁親昵,沈山梧敢說他從始至終都絕對沒有任何其他旖旎心思,而江寰……

怪不得他總是要摟着自己睡!怪不得有幾次被骨痛折磨得暈死過去之後,醒來的時候嘴唇上濕濕的,江寰解釋說看他嘴唇幹澀起皮給他喂了水,他一個變異者需要喂什麽水啊?

不對,那時候江寰分明才十五歲,就已經對他有那種想法了嗎?

我對他很好嗎?我那時候對他一點也不好吧?他怎麽喜歡上我的?他怎麽覺醒的性向?他為什麽會喜歡我?我做了什麽能讓他喜歡我的事?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把沈山梧的腦子塞得滿滿當當,然而這一切又在江寰躺到床上那點下壓的動靜中煙消雲散。

沈山梧心髒不受控制的一顫,睡意全無。

如果硬要往擤方面的經歷回憶,沈山梧只能想起一件往事,對于江寰來說,還肯定不是美好的記憶。

曾經的江寰身嬌體弱怕吃苦,關鍵還天真無邪沒心眼,聽話的時候還好,不聽話的時候沈山梧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每到這種時候沈山梧就十分佩服江寰的媽媽,不得不承認這個偉大的女人比他厲害多了,至少沈山梧沒本事讓他的孩子末世第三年了還心心念念着黑巧蔓越莓曲奇。

有一次,沈山梧為了江寰接下來三天的食物,在某個看着就不是什麽好地方的小型人類庇護所幹活。

接待他們的小頭目看着就是個老色/坯,色迷迷的眼神既沖着他和那些婀娜成熟的女子,也沖着那些包括江寰在內的弱小幼童,當真的yin/光普照老少通吃,一個也不肯放過。

沈山梧一眼就察覺出了這老/yin/棍對江寰有那種心思,他不動聲色地想着這兩天把江寰看緊一點,盡量避開這煞筆,不惹事地拿到食物就離開。

分配給他的任務是要在正午的烈日底下執行,一般條件越是艱苦,獎勵就越是誘人,沈山梧也樂得領取這樣的工作,他喚了聲江寰,要他和自己一起出去曬太陽。

但就在這時,小頭目賊兮兮地搓了搓手,恬着張臉說小孩子反正添不上忙,外面太陽又那麽曬,怕是要把孩子熱壞了,這樣吧,他好心讓這娃娃坐自己辦公室裏坐一下午,還願意提供甜水喝。

江寰耳根子一下子就軟了,他看了看外面的酷暑天,又看到了小頭目手裏加了糖的清水,又累又饞,就可憐兮兮地央求沈山梧讓他留在這裏。

沈山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老頭真的就差把欲圖不軌用大字報挂牆上了,江寰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跟我走。”那時的他滿心戾氣,總是忍不住用最大的惡意揣摩別人。他甚至醜惡地想着江寰是不是故意的,他其實什麽都知道,就是打定主意要用身體去交換一下午的舒适。

“哥哥……我真的好累了,不想動,外面好熱啊……”

沈山梧沉默了一下,說行吧。

他轉身一出門,門立刻就從內部上了鎖,咔噠的一聲,已經不願再加一絲一毫的掩蓋。

沈山梧跟着門外帶他去工作地點的包工頭走了兩步,在一個轉彎口處忽然又停了下來,包工頭注意到他的停留,不悅地催促他快點來,其他人都在等你,而沈山梧則在原地停住腳步,心中默數着數字。

不過數秒,江寰驚恐的哭叫聲就從不遠處傳來。

包工頭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對于小頭目的嫌惡,但更多的是對沈山梧的諷刺。他過得并不好,但只要看見別人比他還不好,他就會感到無比舒爽。

“你發現了?你也不早點在門鎖之前發現,現在發現也沒用咯。”他還惡心地上前拍拍沈山梧的肩膀,陰陽怪氣地說:“這家夥用這一招騙的人多了,可不止你家白癡弟弟,你啊也別過去扒着門喊,我跟你說,這變态你越喊他越興奮……”

話音未落,沈山梧睜開眼睛,轉身回到辦公室前,直接一腳踹上了門,直接把那足足分米厚的防盜門給踢凹出一個大洞,包工頭瞬間就軟了腿,整個人像泥鳅一樣癱倒在地。

沈山梧頭也不回地再踢一腳,防盜門頓時哐地崩了無數的螺絲釘和貼片,直接飛出去半米,再轟然倒地,就連鑲嵌着房門的周圍水泥牆磚都碎塌了不少。

他宛若一尊殺神,帶着滿身煞氣,沉默地走進門。門內糖水灑了一地,桌椅傾斜,江寰滿臉是淚,手裏死死攥着一把沈山梧先前交給他的匕首,雖然衣服領口亂了,露出點白嫩的鎖骨,但其餘地方皆是完好。

小頭目褲子拉鏈還來不及系上,抖抖索索地扶着牆角,似乎是想喊人,卻又說不出半句話來,沈山梧摘下了墨鏡,毫不避諱他那一雙黑紅色的喪屍瞳孔。

屎尿臭味頓時在房間內彌漫,男人失禁了。沈山梧也懶得跟這活着就浪費空氣的人多說廢話,他取過江寰手裏的匕首,一刀結果了這個變态的性命,然後再把沾着血的匕首放回江寰手裏,又反身進房間裏四處翻了翻,憑着出色的嗅覺,還給他找出了不少被藏起來的食物,足夠江寰吃大半個月的。

沈山梧鬧出來的動靜實在太大,很快門外就聚集了一群人,他們大多是小頭目的手下,手裏持着刀握着槍,卻畏懼在沈山梧尖利的黑指甲和瞳色之下,膽顫心驚,不敢上前半步。

江寰淚流不止,就跟個小水龍頭一樣,一邊抽噎哆嗦,又一邊哭哭啼啼地擦拭匕首上的污血,沈山梧把門外的人無視得徹徹底底,只頭疼地吼江寰讓他閉嘴。

“讓你跟我走,居然敢不聽話……下次還敢不敢不跟了?”

“……”江寰哇地又哭了,“不敢了……哥哥你去哪我都,我都跟着!”

江寰确實很好地履行了這句話,很長一段時間內幾乎是和沈山梧寸步不離,就連上廁所都要跟着。

過了段日子,沈山梧也是怕孩子真留下什麽心理陰影,主動和他聊起這件事,想開導他。

江寰心态還算強大,他很快就在交談中放松下來,好奇地窩在沈山梧懷裏問:“可我是男生,我不是女生,沒有那種地方,死變态分明也是男的,為什麽他會想那個我?”

“這世上男人不僅會喜歡女人,還會喜歡男人,女人也亦然,這叫同性戀,你的父母是異性戀,除此之外還有雙性戀,他們既喜歡男人,也喜歡女人。”

“同性戀。”江寰驚訝地重複,“我沒有在書上讀過。”

“你讀的書太少了。”

江寰點點頭,“如果沒有末世這回事就好了,家裏的藏書我才只看了一小櫃子呢……”

過了會,江寰又問:“哥哥,你是異性戀、同性戀,還是雙性戀?”

沈山梧停頓了一下,如實相告,“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人。”

“!!!”江寰立即像發現新大陸那般激動地亮了雙眼,“那你喜歡我嗎?”

沈山梧:“……”

沈山梧:“喜歡男人并不意味着是個男的就喜歡。”

“那哥哥你喜歡誰?你有女……不是,你有男朋友嗎?”

“有過。”

“是誰?他在哪?”

“死了。”

“……好慘啊。”

“沒有,我挺高興的。”

“……”

作者有話要說:  說實話吧,這麽些生僻字看下去,再暧昧的氛圍都搞得學術了。感謝在2020-09-05 01:29:16~2020-09-06 01:59: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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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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