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隊長是在撒嬌嗎?鐘茵雙目失焦地想着。江寰, 撒嬌……?這個組合真是說不出來的詭異。
酒店的旋轉電動玻璃門上布滿了陳年污血和放射狀裂痕,過去的某個時間點在這裏很可能爆發了激烈的沖突。
劊子手打着哈欠強行推開一旁的推拉門——它本來鎖得很好,是劊子手直接徒手把門卸了下來。前臺接待處有兩只游蕩的喪屍, 也不知道在這裏無意識地徘徊了多少年, 礙着變異者的威壓, 它們緩慢地朝後門避讓結果被劊子手一手一只, 提溜着甩出了門外。
劊子手清理喪屍的姿勢實在和出門倒垃圾沒什麽兩樣, 看得徐邺一口氣憋在氣管裏咳得整個人都在劇烈震顫,他下意識死死壓抑着聲音,不敢制造出多餘的動靜,最後還是狼狗看不下去了,撇撇嘴道:“你要咳就咳,在那半死不活的幹啥呢?不會是怕引來喪屍吧搞笑呢。”
徐邺:“……”
徐邺:“我好了謝謝。”
酒店一樓左側有個裝潢十分清新淡雅的茶室,地上是榻榻米,還鋪了一圈柔軟的蒲墊, 周邊由玻璃牆圍起, 采光極佳,感應門牢牢鎖死, 內裏打掃得非常幹淨。
沈山梧對這個房間表示十分滿意,下一秒就稍微不那麽暴力地破壞了門鎖登堂入室, 畢竟等會還要插濾芯,門壞了不太方便。
張筱文被奶茶溫柔放在了蒲團之上,徐邺立刻走過來要為張筱文查看傷勢, 但他現在身邊連把指甲刀都沒有, 真要撕褲子就只能用牙咬。
奶茶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徐邺要做什麽,她重新蹲下,一邊說“忍着點。”, 一邊快速熟練地用指甲劃開了張筱文的褲子。
兩支放在牆壁兩邊的過濾器發出了綠色的微光,張筱文的面罩放在一邊,疼得直吸氣,臉上又哭又笑,精彩紛呈。
狼狗把那破了頭的新城隊員放在地上之後,就揣手坐到了角落裏,翹着腿看江寰用從車裏一起搶救出來的簡易消毒設備給對方治療。
“她這腿的傷勢有點糟糕。”奶茶走到沈山梧的身邊,“不過性命應當無礙。”
“江寰知道嗎?”
“知道的,那個副隊跟他說了,我剛剛還看到他給誰發了信息,一串縮寫亂碼,看都看不懂。”
沈山梧笑了笑,“讓你大學不好好上課,淨在那裏吃螺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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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奶茶氣呼呼地拿‘小粉拳’砸沈山梧肩膀,差點沒把沈山梧的肩胛骨打凹進去。談笑間,沈山梧眼角餘光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江寰,對方正安靜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沈山梧下意識笑容一收,回望回去。
江寰卻是立刻移開了視線,繼續給其餘隊員分發食物,在張筱文身邊他停留了最久,面無表情地說些安慰的話,随後又起身,和徐邺、鐘芸站在一起,冷靜地商量着什麽。
這才是通常情況下的江寰,也是大部分人眼中的江寰。
狼狗和奶茶齊齊坐到了劊子手的兩邊,大呼小叫地看他打掌機游戲。沈山梧也挨了過去,後背靠牆,單腿曲起,另一條長腿伸直,一米二的腿愣是被他擺出了一米九的架勢。
那就是鐘茵的姐姐鐘芸,沈山梧心想,無論什麽時候,她的視線總是下意識地放在江寰身上,含情脈脈,愛慕的心思根本遮掩不住。
三人的讨論似乎終于出了一個結果,徐邺點點頭走回張筱文身邊照顧她,鐘芸停留在原地,欲言又止地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麽,江寰卻早已按耐不住地将目光重新投回了沈山梧臉上。
沈山梧也安靜地在看着他。
少頃,沈山梧拍了拍身邊的坐墊,又朝江寰勾了下食指,江寰就像是終于得到允許那般立刻快步走了過來,落座之前他還思慮周全地先脫下身上髒污的披風,折好擱在腳邊,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貼着沈山梧坐下。
“救援什麽時候能到?”沈山梧問,江寰小聲地回答道:“六個小時之後,兩百公裏外有一個小型人類庇護所,就建在醫院裏,但他們需要等喪屍潮離開之後才能開車過來。”
“嗯,那我們會待到那個時候,這期間你們可以放心休息,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這話沈山梧完全是說給江寰聽的,其他人仍舊緊繃神經擔驚受怕,擔心變異者對他們不利之類的,全然不在沈山梧的思考範圍內。
江寰點點頭,垂眸陷入了沉默之中,正當沈山梧又準備開個新話題的時候,卻聽見他說:“我以為你死了。”
這題沈山梧會,他事先準備過多次遇到這個話題應該如何反應,絕對能做出滿分回答,讓江寰挑不出一點漏子。沈山梧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驚訝地笑起來,“死?怎麽可能,變異者哪有那麽容易死的?”
“一個變異者告訴我的,他還給了我的銘牌。那個時候我很多年沒有收到你的任何消息,後來又聽見陸敬之他們說……你有一次來找我,說你要到很遠的地方去,可能很久很久不會回來。”
“哈哈哈哈。”沈山梧伸手揉揉江寰的頭發,他一直有這個習慣,江寰似乎也是被他影響了,為數不多表達溫柔的方式都是揉‘江桐’的頭發,“我說要到很遠的地方去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很遠,你們不要過度引申啊。話說你是不是被先知那句‘變異者壽命不會長’的話影響了?他的意思只是變異者活不到九十九、一百,但六七十歲還是輕輕松松的。”
“……”江寰抿抿唇,低下頭去,“沒事,你只要活着就好。”
四年多來無數個夜不能寐的日子,無數個被驚醒的噩夢,無數的心病,都被他這一句沒事輕描淡寫地帶過,好像真的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
江寰什麽也不打算告訴沈山梧,正如他說的那樣,只要沈山梧還活着,這就足夠了。
沈山梧心髒一抽一抽的疼,又聽江寰輕聲道:“我領養了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孩子。”
“哦?”沈山梧強行扯出個自然的笑容,故作輕松地問:“有多像?”
“真的很像……我給他取名叫沈江桐。”江寰複又擡起頭,認真地問:“你……你要不要和我回去見見他?”
自己見自己
“沈江桐,沈山梧,和我名字還挺搭。”沈山梧說,“見就先不見了吧,我這邊還有事。”
“有事?”江寰急切地将身體前傾,“很要緊嗎?又要去很遠的地方嗎?”
“呃。”沈山梧忍不住将上半身往後退了些,“不算很要緊……?也有點要緊?你不用這麽緊張,就那個……”
他還在糾結于應該怎麽措辭,卻見江寰突然握緊了雙拳,“沈山梧,我有話要對你說,我——”
沈山梧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讓江寰把接下去的話說出來。這個肢體動作快于沈山梧思考的速度,一時間,他和被捂嘴的江寰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眼眸實在是太容易暴露一個人的心思,那總是在不經意間落到肩頭發尾的目光,就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脈脈深情,根本遮掩不住。
有心人只要對上一眼,便什麽都知道了。
炙熱的呼吸打在沈山梧掌心,帶來一種酥麻的癢意,漸漸的,他反而先紅了臉,滾燙的熱度從臉頰一路蔓延到耳根,沈山梧咬牙低語道:“別說,先別說……”
江寰微微睜大了眼睛,雙頰也有些燒,但更多的是一種期待和喜悅,他拿開沈山梧的手,眼睛亮得出奇:“那我什麽時候才能說?”
沈山梧:“……”有你這麽直接的嗎?
他沉默半晌,幹脆裝死側過了臉。
江寰又問:“今天以後,我們什麽時候還能見面?你之後要做什麽,我能幫上忙嗎?除了剛才那句,我還有好多話想和你說,我該怎麽聯系你?你之前都給我寄了什麽,信裏面寫了什麽?能不能告訴我?”
“……”江寰平日裏話這麽多的嗎?
眼見着狼狗和奶茶都把耳朵豎成了天線,江寰又沒刻意收着聲音,離得近些的徐邺和張筱文都強行扭過身子背對他們,恨不得把‘我是聾子’四個大字用針紮在脊背上,沈山梧趕緊湊到江寰耳邊,壓低聲音說:“等你們回到基地,那天晚上我會來找你。”
江寰咬緊下唇,用力地點了點頭。
沈山梧看他這副模樣就來氣,對他又摟又抱不說,剛才竟然還想當衆……
“你能不能注意點?”
“什麽?”江寰竟然還在這兒裝無辜。
“這些人都可信嗎?”沈山梧隐晦地用眼神示意了下在場的其他人,耳語道:“你自家戰隊的隊員就算了,這裏分明還有兩個其它戰隊的,你能确定他們不會出去亂說嗎?你知道日後會給你造成多大的隐患嗎?”
“我不在乎。”江寰回答得極快,好像根本沒過腦子,又好似深思熟慮過太多次,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可以立刻辭去山海隊長一職,離開沿海基地。”
沈山梧驚訝地微啓開唇,不可思議地看着江寰,後者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下自己的手指,“當然這得經過你的允許,不然我離開了也沒有意義……”
“你,”沈山梧驚得都結巴了,“你,你戀愛腦嗎?這成天都在想些什麽啊!”
“戀愛……腦……?”江寰不太連貫地重複着,等反應過來這三個字全部含義的時候,他也羞恥得沉默了。
可不一會,江寰竟然笑了起來,笑容一如往日那般豐神俊秀,無論眉眼還是唇角都是沈山梧最為熟悉的模樣。江寰已經太久沒有笑過了,直至今日今時,他才又一次有了能讓他發自肺腑淺笑出聲的事情。
清朗柔和的男聲像午後一縷裹帶着陽光的微風,尾音含着淺淺的笑意,就如同一只銀色的小鈎子,鈎的卻不是游魚,是人的心。
他這一笑,看呆了徐邺,看傻了鐘茵,看愣了張筱文,同樣也讓鐘芸眼眸幹澀地怔在了原地。
江寰是不會笑的,這在山海戰隊中就像是無需證明的真理,即便陸敬之偶爾會提到江寰曾經不是這樣的,但其他人都很難想象江寰笑起來的模樣。
冷淡自持的隊長,似乎已經把漠然刻進了基因裏,對于一切暧昧和愛慕都抱有嚴重的排斥心理,深情二字幾乎就是江寰的反義詞。
其實鐘芸都認定了自己或許永遠無法打動這個心若磐石的男人,她想着,江寰可能永遠都不會愛上任何人,但這并不妨礙她還是癡癡的為這個男人着迷。
而且這樣也很好,雖然江寰不屬于她,可也不會屬于任何人。
只是她從未想過,江寰并不是不會愛人,他只是太早愛上了一個人,單方面全身心的相付,差點為此耽誤了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看見評論裏有小可愛自己刀自己,說什麽變異者不會老活很久,這樣環環先嗝屁了35會難過。
這下放心了吧,不出意外的話,35會嗝得比環環早呢。(不吐人言。)
感謝在2020-09-10 01:09:18~2020-09-11 00:13: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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