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北風吹雪,秋去冬來。
裹着一件厚重的鬥篷坐在客廳的火盆旁,黎紹不禁覺得這是他過得最舒坦的一個冬天了。
鄧義蹲在火盆旁用鐵棍不停戳着火盆裏的炭塊,整張臉都被烤得通紅通紅的,熱得有些不舒服,可眉梢眼角卻都是笑意。
最後還是黎紹看不過去,溫聲對鄧義說道:“鄧義,別弄了,我不冷,倒是你,躲遠些涼快涼快吧。”
鄧義轉頭沖黎紹嘿嘿一笑,道:“沒事兒,馬上就好。”
雲珠給黎紹煮一壺熱茶,燙好了聞香杯就送到了黎紹手上:“殿下您聞聞,看今兒這茶葉怎麽樣。”
“又換茶葉了?”黎紹将熱乎乎的聞香杯捧在手心,而後湊上鼻子聞了聞,“恩……還是差了些。”
聽到黎紹的評價,雲珠也是一臉嫌棄地附和道:“奴婢也覺得差了點兒,可這天策上将府裏住着一群大老粗,就沒一個人懂茶,要他們換個茶葉,結果一次不如一次,他們就不能去皇宮的庫房裏拿些貢茶來嗎?”
黎紹搖頭失笑,道:“你們啊,別仗着這府裏沒人敢動你們,你們就到處欺負人,我到底也只是個俘虜的身份,別太招搖。”
“那奴婢不管,”雲珠冷哼一聲,“奴婢只管好好伺候殿下,讓殿下過好日子。而且是長孫将軍自己說的,讓我們有什麽需要的就找奚虎要,奴婢也只是聽從将軍的吩咐,但凡有需要的東西就跟奚副将說一生,可奴婢沒逼着他非要給奴婢弄來。”
守在門口的奚虎一聽這話就抽了抽嘴角。
東廂房一屋五個人,就數這姑奶奶最霸道,偏還是個女人,叫他們想打人都下不去手,難應付極了!
黎紹笑着在雲珠的鼻尖刮了一下,道:“你啊,臉皮越來越厚了。”
雲珠吐吐舌頭,斟好了茶遞到黎紹手上。
黎紹惬意地品一口茶,又聽到門外傳來衛澤的聲音。
“殿下,呂太醫來了。”衛澤站在門口拍掉身上的雪,而後才引着呂秋茂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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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紹趕忙放下茶杯站起身來,還順便給雲珠使了個眼色,讓雲珠也給呂秋茂準備一杯熱茶。
“呂太醫怎麽還是來了?今日大雪,我還特地囑咐伯毅去給呂太醫送個信,讓呂太醫過兩日再來。呂太醫快坐下來暖和暖和。”
呂秋茂脫下蓑衣遞給在門口站住腳的小僮,而後向黎紹行了一禮,這才在黎紹坐下後挨着火盆便坐下。
“讓公子您擔心了,只是今年的冬天尤其冷,今日下雪反倒暖和些,正好适合出門。公子近來可好?”
黎紹溫和地笑道:“托呂太醫的福,身體好多了。”
“公子言重了,下官也只能定期來給公子請脈,到底還是将軍照顧得周到。”呂秋茂呵呵地笑着。
黎紹微微垂眼,笑而不語。
“哦,對了,”呂秋茂突然想起了什麽,于是就打開了随身帶着的藥箱,從裏面掏出一包東西,“這是将軍特地吩咐下官去尋的靈芝,雖不是極品,可也是滋補佳品,公子您先用着,待有良緣,下官再替您尋更好的。”
黎紹一愣,而後讓雲珠将東西收下:“靈芝難尋,講的是機緣,呂太醫不必在意,随緣吧。”
呂秋茂捋着胡子笑道:“公子不必憂心,有将軍在,即便沒有機緣,也能創造機緣,公子要恢複健康如常人一般,這必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借呂太醫吉言。”黎紹笑笑。
診過脈,又聽呂秋茂囑咐幾句,黎紹都還沒将呂秋茂送出門,就見雍寧冒着雪大步走來。
沖呂秋茂微微颔首,雍寧溫聲問道:“呂太醫這是要走了?”
呂秋茂沖雍寧拱手作揖,淡笑着回道:“下官剛替公子診過脈,這就走了。”
一聽呂秋茂說是剛替黎紹診過脈,雍寧連忙問道:“那他的身體如何?”
“已有起色,慢慢調理,必是會恢複健康。”
雍寧沖呂秋茂一拱手,鄭重其事道:“那就有勞呂太醫了。”
“雍大人客氣了,下官告退。”呂秋茂又是一拜,而後快步離開。
送走了呂秋茂,雍寧這才看向站在東廂房門口的黎紹,笑道:“別說,殿下您的氣色還真是比以前好了,瞧着也……圓潤了些。”
笑着白了雍寧一眼,黎紹轉身回了東廂房:“伯毅還沒回來,你進來等等吧。”
“我知道,”雍寧跟了進去,“我是來找殿下您的。”
“找我?”黎紹停下腳步,轉身看着雍寧,“有事?”
雍寧聳聳肩,頗有些無奈地說道:“下官奉天策上将之命,來陪他府裏的公子聊聊天。”
“……啊?”黎紹愕然地看着雍寧。
雍寧自顧自地在火盆旁坐下,戲谑地說道:“長孫還要跟幾位将軍商量軍務,暫時回不來,怕您一個人待着無聊,就讓我來陪您。唉,難得下這麽大的雪,我明明是打算回家陪婉兒玩的。”
黎紹也在火盆邊兒坐下,輕笑道:“若想回去就回去吧,雲珠他們都在我身邊,我也不會覺得無聊。”
雍寧搖搖頭,道:“還是算了,長孫回來若瞧我不在,明日又要擺臉色給我看,再說我也有段時日沒見過您了。看您這氣色紅潤的模樣,長孫現在待您好吧?”
聞言,黎紹的笑容變得有些複雜,嘆息道:“好過頭了。”
見黎紹是這樣的表情,雍寧頗感意外:“怎麽了?出了什麽問題?”
黎紹哂笑道:“大概是覺得我如今已是半個廢人,因而他待我格外小心翼翼,我有求,他必應,又時時刻刻都在看我臉色,細心周到得叫人不知所措,倒是一點兒都不像他了。”
“大概是心中有愧吧。”
別說是長孫了,連他都對黎紹心存愧疚,長孫尚且能用不知情來替自己開脫,可他一直陪在黎紹身邊,卻還是叫黎紹變成了這副模樣,若現在由他來照顧黎紹,他怕是會比長孫還要小心翼翼吧。黎紹對他們來說,是特別且特別重要的人。
“就是這樣才麻煩。”黎紹轉頭,悵然地望着門外的飛雪。
面對這樣的伯毅,他分不清伯毅的心中是愛多一些,還是愧疚多一些,搞得連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沉吟片刻,雍寧低聲對黎紹說道:“您是不是該重新考慮一下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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