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春暖花開的時候,一直緊鎖國門的析支國終于打開了蒼城的城門,一支以極西軍隊為主力、玄戈軍為前鋒的幾十萬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向後楚東境。

在陽關外潛伏已久的張威率領三千人與玄戈軍的先鋒周旋三日,三千人不講戰略也不管戰術,拼着性命強行突破玄戈軍,終于是與極西的軍隊打了個照面,三千人之中,唯有被護送進陽關送信的人活了下來。

長孫伯毅一紙诏書追封張威為開國侯,大禮厚葬。

托張威的福,陳鵬率領天紀軍和天興軍趕至陽關,與辛啓傑的井钺軍彙合,根據張威送回的信息謹慎布防,不僅成功将玄戈軍的前鋒擋在了陽關之外,還滅了玄戈軍三萬人,俘虜八千,而玄戈軍總共也只有十萬餘人。

五月中旬,極西的皇帝終于是坐不住了,親自披挂上陣,率極西大軍強取猛攻。

盡管事先做好了準備,可辛啓傑和陳鵬還是沒抵擋住,強撐了一個月,防線就從陽關退到了涼州,若再往東,就快要到長安了。

見勢不妙,長孫伯毅禦駕親征,巫寧和也帶着白狼軍南下,突襲極西大軍中段,将極西大軍分割成了兩部分。

收到消息的陶五敬帶兵繞了個遠路,在肅州與巫寧和彙合,一面抵擋極西大軍的西路軍繼續向東,一邊與長孫伯毅合圍迅速剿殺極西大軍的東路軍。

解鈞無法安心待在晉陽,便帶上身懷六甲的解夫人回京,與長孫伯毅書信來往。桓致也将桓家軍帶來長安,在長安城西郊嚴陣以待。

長安城外烽火連天,城內的人也是備受煎熬。

長孫伯毅禦駕親征,黎紹自然就要走出後宮,臨朝監政,原本這也是衆望所歸的事情,可半個月過去,一衆大臣終于發現他們竟是一點兒都不了解黎紹,原以為黎紹溫文爾雅,必是仁慈,結果卻發現黎紹不愧是黎氏出身,他天生就不可能是個良善之輩。

大清早的,宣政殿內鴉雀無聲,無法預測今日又會發生什麽樣的狀況,坐在殿內的大臣們皆是惶恐不安。

“殿——下——至——”

聽得岳峰的這一聲唱諾,大臣們齊齊打了個激靈,紛紛起身,十分整齊地跪地叩拜。

黎紹信步入殿,臉上的笑容日漸寡淡,連那以往在大臣眼中風度翩翩的鹿紋白袍此時都仿佛泛着一層冷光,叫人膽寒。

穩穩地坐在龍椅上,黎紹的視線在殿內打了個轉,然後才淡然道一句“起身”,等大臣們都各自坐好,黎紹才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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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本宮收到了這樣一本奏折。”

一聽到這句開場白,大臣們便知道今天又有人要倒黴了,有人掐指一算,然後頗為同情地看向工部尚書。

果然,黎紹從岳峰的手上拿過一本奏折,徐徐展開:“昨日工部尚書齊大人給本宮送了這樣的一封奏折,問本宮說又到了江水沿岸要發洪災的季節,該如何處理。”

工部尚書的心頭一顫,将自己昨日寫的奏折反複琢磨幾遍,卻沒發現有哪一個字用的不妥。

自從這位殿下臨朝監政之後,他們寫一本奏折要花的時間是越來越長了。

黎紹不急不緩地繼續說道:“齊尚書你這工部尚書當了幾年了?江水沿岸幾乎每年都要發洪災,修堤築壩的事情每年都是工部在做,作為兩朝元老,你卻還要問本宮怎麽處理?本宮替你想出法子之後,要不要本宮順手幫你把事情辦完?”

齊尚書趕忙出列,跪伏在黎紹面前:“殿下恕罪!”

黎紹把奏折合上,冷冽的視線從一群低着頭的大臣身上掃過:“陛下聘你們入朝為官,是要讓你們為君分憂,可不是讓你們給陛下添亂的,若事事都要陛下想出了法子教給你們,那還要你們何用?陛下還缺個跑腿的人嗎?!”

“殿下恕罪!”這一下宣政殿內的所有大臣都跪下了。

黎紹冷哼一聲,揚手就将奏折摔在了齊尚書面前:“重拟一本奏折,給本宮寫明解決辦法、人員調度和預算明細,傍晚之前送到本宮手上。若再叫本宮瞧見這樣沒頭沒腦的奏折,本宮就讓你那顆沒用的腦袋去別的地方待着!”

“臣遵旨,謝殿下寬宏。”齊尚書趕忙把奏折撿起來收好。

“都起吧。”

大臣們松一口氣,蹑手蹑腳地起身坐好。

聽得岳峰喊了一聲“有事起奏”,兵部尚書才穩步出列。

“啓禀殿下,昨日收到前線急報,說大軍的兵甲、糧草都需補充,兵甲臣已經準備好,随時可以送往涼州,但糧草就……”

聞言,黎紹蹙眉:“長安的官倉裏還剩多少?”

兵部尚書搖頭道:“回殿下,各地官倉的儲備原本就不多,中原的三座官倉已經空了兩座,這又趕上江南一帶洪澇多發的季節,那邊的官倉儲糧夠不夠救濟災民都很難說。”

他們就只有一年的積蓄,能有多少?

“官倉裏沒有,就去看看誰家的私倉儲備多,用比市價高一些的價格買回來。戶部尚書?”

“臣在。”戶部尚書聞言出列,“啓禀殿下,朝廷對私倉的存糧有嚴格的限制,但各地豪紳難免要仗着自己在地方的勢力多存糧米,以便在糧米稀缺的季節高價出售,牟取暴利。不如就讓各地官府将這些違法朝廷規定的私存糧米收繳上來,大概也足夠前線大軍支撐一段時日。”

聽了這一番話,黎紹思忖半晌才開口道:“先将消息放出去,就說朝廷要清查私倉,有違限令者必受重罰,但若主動上繳,可既往不咎。”

若照戶部尚書的法子辦,他們是能給大軍湊足軍糧,但這糧卻未必是出自豪紳私倉。各地豪紳敢違反朝廷限令存糧,就一定是有當地官府包庇,二者皆是為利,又怎麽可能僅憑朝廷一紙公文就老老實實地上繳存糧?一旦他們通過官府收繳,那繳上來的糧多半還是官府與豪紳聯合從百姓那裏搶來的。

如今他們也沒有多餘的人力和精力可以安排人手到各地巡察監督,只能耍個心計了。

“這……”戶部尚書蹙眉,“殿下,若是如此,那咱們怕是一粒米都收不上來。”

“只管找本宮說的做,本宮自有辦法将那些糧弄回來。”黎紹垂了眼,一副不容質疑的模樣。

“是,臣遵旨。”

“還有事嗎?”黎紹又擡起眼,視線淡漠。

下面沒有人應聲。

黎紹偏頭給了岳峰一個眼色,待岳峰喊出“退朝”後,黎紹就起身離開了宣政殿。

雍寧起身就跟在了黎紹的身後,解鈞原本也想要跟上去,卻被雍寧勸回了家裏。

雍夫人生産時,雍寧是全程陪在旁邊的,因此雍寧十分清楚女人在這個時候有多難伺候。

解鈞猶豫再三,還是回了解府,只囑咐雍寧一旦有事立刻去解府通知他。

而黎紹一踏出宣政殿就吩咐衛峰道:“去叫栾啓入宮來見我。”

“是。”衛峰立刻應下,提氣縱身就沒了影兒。

跟着黎紹走出宣政殿的雍寧笑道:“你果然是要花自己的錢去買。”

“不然呢?”黎紹笑笑,“他在外面拼了性命也要守住後楚,我又怎麽能讓內裏先亂了?”

雍寧嘆一口氣,道:“他也只是想守住你們的容身之處。”

“我知道。”

與雍寧一起走進禦書房,黎紹就見牧然已經坐在禦書房裏了。

“舅舅、雍大人,”見到黎紹進門,牧然立刻站起來行了個禮,“軒轅讓人送了封密函回來。”

為了打贏這一場仗,所有能用上的人都跟着長孫伯毅去了前線,而負責收集消息的軒轅和繞了個遠路,從長安出發北上,進入赤狄的地盤後才轉向西行,繞去了析支國,與先前被困在析支國裏的部下彙合,在析支國內打探各種消息。

黎紹将密函接下,大致看了一遍後就轉手交給雍寧。

牧然又道:“還有,為躲避戰禍而往東面遷移的西北百姓大多得到了沿途州郡的妥善安置,但一些有點兒錢的人還是往長安來了。西北民風彪悍,他們初來長安似乎還不能融入,這幾日街市之中常有滋事尋釁的。”

“是嘛,”與其他事相比較,這都算是小事,“雍寧,讓十六衛加強巡邏,若碰上不服管的就直接押送大理寺,調嚴維去大理寺,專門負責對這些人進行說教,也不必處以刑罰,說教一番就可以放回去了。”

“是,”雍寧應下,然後調笑道,“我覺得解鈞更适合去給人說教。”

黎紹輕笑一聲:“英雄所見略同。不過還是讓他好好照顧解夫人吧,解夫人有孕之後就一直體虛,實在是叫人放心不下。”

雍寧拍了拍黎紹的肩膀:“放心吧,我找了當年顧看內子的郎中和穩婆,人全送到解府去了,而且還有解鈞和青予在解夫人身邊,不會有事的。”

黎紹長嘆一聲:“但願天下太平,各自安好。”

涼州大營的主帥帳內,長孫伯毅站在一人高的地圖前,苦思冥想。

俞世挑開帳簾入內,将一封信遞給長孫伯毅:“陛下,長安來信。”

長孫伯毅立刻搶過那一封信,急切地撕開信封,可拿出信紙展開一看,紙上卻只有八個字。

天下太平,各自安好。

長孫伯毅一愣,繼而展顏微笑。

轉身從亂糟糟的桌子上找到一個青銅匣子,長孫伯毅打開蓋子,将這一封信整齊地疊好,小心地跟匣子裏的一沓信件放在一起。

眼看這匣子就要裝滿,長孫伯毅有些焦躁。

說好要了一天一封信,在這匣子裝滿之前,他就會回到長安,可如今戰事膠着,被他們夾在中間的極西東路軍已經全滅,他們也損失慘重,要将餘下的極西大軍堵在涼州境外就已經竭盡了全力,如何才能扭轉戰局?

“長孫,”巫寧和提溜着一臉不快的柳子進到帳子,臉色也不怎麽好看,“安排人将他送去長安。”

從丁靈國出發之前,他就要柳子去長安找黎紹,柳子答應得倒是痛快,可一轉頭就混進了白狼軍裏,更可恨的是柳子不知道做了什麽,竟讓白狼軍上下都幫他瞞着,這一瞞就是一個多月。幸好柳子安然無恙,不然他都能讓白狼軍陪葬!

“我不去!”一聽到巫寧和這話,柳子就掙開了巫寧和的手,一溜煙兒地跑到俞世身後躲着,“說不去就不去!”

巫寧和額角的青筋爆出,瞪着柳子吼道:“你知不知道這裏有多危險?!”

柳子梗着脖子道:“就是知道我才跟來的!”

從長安到涼州可是好幾天的路程呢,萬一七呆子出了什麽事,他怎麽趕得及過來?

“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不要你管!”

“你!”巫寧和氣極,但因為知道柳子心中所想,所以也說不出什麽重話來,“長孫,讓人送他回去,或者讓黎紹派人來接他!”

長孫伯毅看了看一臉委屈的柳子,再看看氣到不行的巫寧和,輕笑一聲,道:“就讓他留下吧。”

巫寧和一愣,轉而瞪着長孫伯毅吼道:“若是黎紹,你會讓他留在這兒嗎?”

長孫伯毅苦笑:“我倒是想立刻将他接過來……他待在你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見巫寧和的神情有所松動,柳子又蹭到巫寧和身邊,輕輕握住巫寧和的手:“你就讓我在這兒吧,我不會跟你上戰場的,我就待在後邊,跟、跟後勤的他們在一起,我想待在這兒,你就讓我待在這兒吧,我保證不添亂。”

巫寧和嘆息一聲,伸手摟住柳子:“我哪是怕你給我添亂……”

長孫伯毅咋舌:“你們兩個能出去了嗎?”

在他面前膩歪個什麽勁兒?欺負他孤家寡人嗎?

定了定心神,巫寧和沉聲道:“有事跟你說。”

“說,說完滾。”看着礙眼。

巫寧和的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柳子撇撇嘴,考慮到長孫伯毅的心情,還是推開了巫寧和,老實地退到一邊去了。

可巫寧和才要開口說話,奚虎就進到了帳子裏。

“陛下、七王子,那個……上官公主來了。”

“什麽?”長孫伯毅跟巫寧和同時扭頭看向帳子門口,“她來做什麽?”

巫寧和冷哼一聲:“不管她想幹什麽,殺了。”

“七王子就不想盡快結束這場戰争嗎?”上官盈擅自踏進帳子,嬌小的身體被一件又肥又大的鬥篷從頭到罩了個嚴實。

長孫伯毅臉色一愣,道:“私闖主帥大帳,現在我就算殺了你,也沒人會指責我。”

“我知道,但你不會。”上官盈摘掉兜帽,“我能坐下嗎?現在身子重,站着有些累。”

長孫伯毅和巫寧和一愣,齊齊下移視線,看向上官盈的肚子。

上官盈淡笑着撩開鬥篷,露出了凸起的腹部,盡管有寬大的衣裳遮擋着,卻還是能看出一點。

長孫伯毅蹙眉:“俞世,搬張椅子。”

上官盈擡眼看向長孫伯毅,頗有些詫異地說道:“陛下比之前溫柔許多。”

長孫伯毅沒搭話。

上官盈也不在意,繼續說道:“我來這裏,是想代表析支國,與你們談一談裏應外合的事情。”

長孫伯毅跟巫寧和對視一眼,兩人依舊沒有說話。

上官盈只能自己說下去:“現在極西大軍的東面是你們後楚與丁靈的聯軍,西面是析支國的全部兵馬。”

“全部?”巫寧和冷笑,“全部又怎樣?玄戈軍已經折損大半。”

析支國打仗,全靠玄戈軍,其他的軍隊弱得與平民無異。

上官盈得意道:“但玄戈軍殘存的五萬皆是精銳。”

長孫伯毅一愣,突然就怒了:“所以你一開始就打算找我們裏應外合?假意聯姻只是為了保留實力?”

上官盈點頭:“陛下也比以前聰明了。”

巫寧和也惱了:“既然早有打算,為什麽不在開戰之前與我們聯絡?你可知道這一戰後楚和丁靈損耗多少?!”

上官盈垂眼。

“她怎麽可能會提前說,”真的讓三郎給猜中了,“與極西一戰,析支兵馬損失嚴重,若戰事就這樣結束,那析支國的兵力将再也不足以支撐析支與後楚和丁靈并立,不如借極西這把刀将後楚和丁靈的戰力一起削弱,這同時也能損耗極西的兵馬,等到極西的兵力減少到一定程度,三國圍攻就能輕而易舉地将這支大軍全滅,尤其是上官公主還可以在枕邊殺了極西的皇帝,讓群龍無首。”

靜默片刻,上官盈再一次擡起頭看向長孫伯毅:“這些都是黎紹猜的吧?他還是那麽聰明。”

“聰明也還是被你算計了。”長孫伯毅冷眼瞪着上官盈。

上官盈搖搖頭:“這世上除了陛下你,大概沒人能算計到他,會放任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也只是別無選擇。

與極西交戰許久,相信你們也都看出來了,那是一群只懂掠奪的人,若君主無心擴張,他們還能安分地待在一處,可不巧,他們的這一位君主想要征服所有有人居住的地方,于是他們就東征打了過來,他們什麽都不要,就只是享受殺戮和侵占的過程。兩軍交戰,大概最怕的就是這樣的人。

再說了,我就是算計你們又怎樣?你們甘願或是不甘願,都要與我合作,不然你們的損失只會逐漸擴大,一不留神可是要禍及長安。”

“你這個女人太過分了!”柳子氣得想要沖上去揍上官盈一頓,腳都已經邁開了,卻被俞世給攔了下來,“你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啊?不能三國并立又怎麽樣?你當誰稀罕趁人之危嗎?誰稀罕你那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啊?!聽說析支國有難,紹和七呆子都做好了全力相助的準備,可你呢?自作聰明!難怪你只有被人欺負的份兒!還三國并立,我他娘的告訴你,這場仗結束後,我要你好看!我要析支國不得安寧!可護緊了你的肚子,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掉了!”

“柳子,噓——”巫寧和大步走到柳子面前,将怒氣沖天的柳子抱住。

柳子氣得渾身發抖,一被巫寧和抱進懷裏就哭了。

這一個月裏到底死了多少人?他數都數不過來。原本可以不用死這麽多的,就為了這個女人想要三國并立的願望,就為了這個願望……狗屁三國并立!析支國什麽時候有那個資格了?!

巫寧和也很氣憤,可現在沒有他插嘴的餘地,極西的大軍暫且沒有威脅到丁靈,他帶白狼趕來一方面是考慮到丁靈與後楚之間唇亡齒寒的關系,另一方面則是為了義氣,因此現在決定權在長孫伯毅手上……說是這麽說,長孫伯毅也別無選擇吧?

半晌之後長孫伯毅才開口,聲音聽起來竟意外地平靜:“請上官公主回去準備吧,只要收到極西皇帝的死訊,我這邊會立刻發兵,全力進攻。如你所言,我別無選擇。”

“陛下果然變得聰明了,”上官盈笑着起身,“那麽我就告辭了,請陛下與七王子做好準備。”

這話說完,上官盈就挺着個大肚子步履維艱地離開。

“長孫,你就這樣放過她?!”柳子不滿地瞪着長孫伯毅。

長孫伯毅的手上一直握着那個青銅匣子,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俞世,大戰結束後,抓住上官盈,将她帶回長安。三郎曾說,析支國是後楚西邊的盾牌,如今看來,是沒必要再留着了。”

話音落,長孫伯毅又看向巫寧和:“對析支感興趣嗎?”

巫寧和搖了搖頭:“不要,我丁靈國內的荒地就夠多的了,不需要再增加負累。”

長孫伯毅冷笑:“那這地方就都歸我們了。”

敢用三郎威脅他,上官盈是吃了幾顆狗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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