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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廳內, 光柱四處打照着,音樂聲凝聚在各款精美秀服上空,朦胧且迷離的氣氛四下彌漫。展客打着欣賞的借口, 在慢慢地編織擴大自己的交際網。
然而, 這一張張重疊交際網的最中心, 此時此刻形成了兩股強烈飓風。無形的氣流産生強烈的對撞,餘波震懾旁人,挪不開眼。
夏贻晚站在最為寧靜的風暴眼,眼看着環繞自己的兩股氣流波動、上升。
面容神似的兄弟倆不顧旁人目光, 在絕美的高定秀服前對峙。
燈光照在林様深邃的五官上, 撇下一半陰影。他視線中增添一份隐忍, 更多的還是戒備。
對面男人垂頭,不屑地笑出聲來:“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 看來是我猜錯了。”
林様沒有回應,只是朝一側動了動, 将夏贻晚更好地遮擋起來。
“你還是沒變, 和以前一樣敏.感, 我只是想和夏小姐聊聊。”
林様将手插回西裝褲口袋,夏贻晚不知此時此刻他面上表情:“還是那句話送給你,不如直接找我聊。”
林柏發笑:“怎麽?你是夏小姐的直接負責人?”
這個問題,對于夏贻晚來說,多多少少有些微妙。具有歸屬感的問題, 現在已經無法在她心底激起任何浪花了。
只聽身前男人毫不猶豫地回答:“差不多吧。”
夏贻晚指尖微蜷,沒有什麽太大反應。可睫毛的抖動暴露了她內心的細微波瀾,視線聚焦在跟前布滿亮片的地板上。
林様依舊這樣自說自話,思考不會顧及她的感受。
周圍有不少人,他自顧自地回答, 全然沒有考慮過,她為了擺脫與他的聯系,做的所有事情。
因為這聲回答,林柏的視線在他們二人面上來回游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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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看着,夏贻晚心底不舒服得很。
“真的是這樣?”林柏的眼神猶如淬滿毒藥的刀刃,鋒利且致命。“看樣子,夏小姐也許并不這麽想?”刀尖正對夏贻晚,她瞥開眼,刻意讓自己不去在意。
因被高度注視而産生得無措又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沒過她的頭頂,一點一點将空氣掠奪,營造窒息感。
林様聲音緊繃,幾乎已經到達極限。
“和你沒關系。”
孤狼受到威脅,産生危機感,誓死捍衛自己的所有物一般。
兩人周身氣流碰撞過于激烈,甚至将場地負責人都吸引了過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中間那股無形的較勁。
中年男人體态微福,他表情十分為難,看着針鋒相對的兄弟倆。
“林總……啊……林總……這……”
林柏發出一聲冷哼,率先轉過身。舞臺方向的冷光斜斜打照在他面上,眸瞳中央好似冰川河流,讓夏贻晚不寒而栗。
“夏小姐,下次見。”臨走前,林柏的最後一句話是對着她說的。
夏贻晚默不作聲,假裝沒有聽見。跟前少了個人,可濃霧遲遲沒有散去。
圍觀人群雖被驅散,可目光是趕不走的磷火,悠悠然在她身旁燃燒。輕柔音樂裏,人聲恍恍,安迪展臺前空間寬闊了不止一點,夏贻晚卻再也沒有心情去欣賞別物。
女孩的大半張面龐都被幽幽冷白色占據,林様稍側頭,視線凝聚在她抿起的薄唇之上。
兩人的久別重逢,居然是這樣的場面。
光影特效轉變,碎光流影間,星辰也覆蓋上夏贻晚冷然的容顏。即使站在自己身旁,她的眼神中也不再被熱忱充斥,甚至都沒有擡頭看着他。
黑紗般的纖長睫毛,讓旁人看不清林様的視線。驀地,他伸手握住夏贻晚的手臂,猛然用力朝一旁走去。
夏贻晚突然間被他一扯,險些沒有站穩。喉間發出一聲慌亂的驚呼,她趔趄一番才跟上林様。
看着俊男靓女逐漸沉入昏暗,人群一哄而散,帶着新鮮的話題與談資,他們繼續尋找着各自的下一個目标。
夏贻晚盲目地被林様拉着,也不知他究竟想把自己帶去哪裏。對方力道十足,指尖發涼,死死地箍在她的手腕之上。還有另一處涼意十足的東西,根據曾經記憶中的形狀來判斷,是那顆被林様視作珍寶的尾戒。
林様修長健碩的背影占據着她大半視野,西裝描繪勾勒着他完美的身線,衣擺被吹拂起,夏贻晚隐約瞥見那其中的白色圓點襯衫。
腳步終于緩緩停下,他将自己帶到一處無人之地。音樂不再清晰,只是朦朦胧胧地從遠處傳來。
感覺手腕的力道有些放松,夏贻晚立刻抽離林様的手心,順勢後跨一步,她同他拉開些距離。
林様回頭,正好捕捉到她的疏遠。
“你現在,在哪裏?”他問道。
夏贻晚一言不發,轉身便想走。
仍然是那股大力,只是這次,受力點換作肩膀——林様狠狠禁锢住自己,将她向後拉去抵在牆上。
手掌撐在自己耳旁,他弓着身子,拉近了些兩人的距離,聲音還是那般淡然,可那其中,似乎沾染了被壓制的怒火。
“我在問你話。”
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撲灑于自己面上,夏贻晚垂着眼,大腦似乎再度因林様而死機。這麽近的距離,她就是強制,也做不到無視他。
“我不想回答。”
“哼。”
緊随而來的是一聲冷哼,林様垂下一只手臂,整個人還是籠罩在她的周身。
“小孩子長大了,脾氣也大了?”
殘影斜打在林様的眸瞳之中,瞳孔縮緊,可那其中全部都是夏贻晚不慌不亂,面無表情的模樣。
瞬間,他覺得,這個小孩子很陌生,一點也不像曾經自己的那個。
“我脾氣一直都很大。”
如此強烈的凝視,夏贻晚依舊沒有正眼看他。
此時此刻,林様感覺,她仿佛清涼夏夜擡頭可見的銀河。好看,缥缈與清冷,伸出手卻觸碰不到。
林様挺直腰背,給出一些空間來:“為什麽要走?打算鬧到什麽時候”
夏贻晚:“沒鬧。”
毫無情緒的兩個字,四處游離始終沒有聚焦的視線,此刻更能烘托氛圍。
林様看着她,渾身上下掃視那些陌生的變化。
黑發被剪到肩上,本就白皙的膚色更為突出。薄唇被舌尖潤濕,晶瑩裏透了淡淡的微紅,下巴又尖了不少,夏贻晚臉上已經沒有多少肉了。光滑優美的脖頸被襯衫衣扣緊緊包圍,胸口曲線被很好地描畫,西裝外套形成大V字,包圍在外部。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林様語氣篤定,表面看似胸有成竹。“為什麽推掉K.U的簽約機會?”
實際上,只有他清楚的內心,慌亂已經開始紮根生長了。
女孩的反應,實在出乎自己的意料。
昏暗燈光下,林様看到夏贻晚漸漸勾起的嘴角,然後她終于擡起頭來,第一次正視自己。
“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林總。”
林様啞言,只聽夏贻晚繼續道。
“選擇哪一個落腳點那都是我的自由,還請林總不要自以為是。”
她所指的,是不久前他對林柏說的那句話。
“我自以為是?”林様伸手,輕輕捏住夏贻晚的下巴,控制住她的視線。“當時,不是你說想要留在我身邊?”
看來,他還記得自己那句不成熟的誓言。
誰都沒忘。
夏贻晚沒有閃躲,任由他捏着自己:“是,是我說的。”停頓一番,她的心髒正劇烈地跳動着,朦胧音樂清晰着腦海,讓自己勉強能夠保持清醒理智地同他說話。“我不想去履行它了。”
被夏志江再次接回家時,她耳旁便永遠充斥着那麽幾句話。
-“贻晚,你長大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快點長大吧,爸爸和阿姨沒有什麽時間來照顧你了。”
她如願長大,也深入了解到成人的世界遠遠超出想象力的不堪。
那麽今天,自己也同流合污一次。
食言吧。
林様一怔,夏贻晚回答得過于堅定,這一點都不像是在賭氣。兩人肌膚觸碰之處,開始動搖的,是他自己。
“确定嗎?”他問。
夏贻晚眼睛都不眨一下:“嗯。”
睫毛在視野正下方撒下一片灰影,林様不自覺地皺起眉頭。這是他少有的對某一個人展露執着,對方卻沒有絲毫反應。
“今天不跟我回去,就沒機會了。”
感情方面的欠缺讓林様亂了手腳,腦海中唯一能夠想到的,便是威脅。
除此之外,他別無他法。
此話一出,林様似乎在等待着什麽。那只仍停頓在夏贻晚耳側的手繃勁,指關節微微發白,只有自己知道的,呼吸也跟着一起急促起來。
被自己攏在手臂裏的女孩只是眨眨眼,她動了動,光影将眼睛照亮,明亮清澈的視線再次落回到林様面上。
“那麻煩林總,把這個機會送給別人吧。”
說話的同時,林様看清夏贻晚面上的表情。
淡笑着,寧靜萬分。
他一下子便愣在原地,趁此機會,夏贻晚從兩人身前逐漸擴大的空隙中離開。
林様沒有大動作,只是神情呆滞地追随着夏贻晚的身影。
女孩逆着光行走,背影堅決萬分,一步一步,走完這最後屬于他的時光。
沒有回頭。
趙辭秋是在靠近女士休息室的地方找到的夏贻晚。
那兒少了許多約束,能夠做些許放松。她将西裝外套脫下蓋在腿上,坐在長椅上發着呆。不知是否因為休息室那昏弱的燈光,趙辭秋見夏贻晚眼神裏少了一片光亮。
夏贻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從林様身旁離開回到展廳內,總覺得有人将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且帶着小聲的議論。渾身不自在,身體也開始叫嚣着疲憊,她看到路牌指引,這才走到休息室。
感覺眼前有什麽東西晃動兩下,她的思緒被牽扯回來,轉頭發現是自己老板。
“趙總……”她下意識就要起身,被趙辭秋伸手攔下。
趙辭秋:“沒事沒事,先坐着。”
夏贻晚:“嗯……”
無聲。
稍作停頓後,夏贻晚想起方才林様和他那位哥哥似乎惹得不小的動靜,不由得開始擔心趙辭秋是否看到。
畢竟,在時尚行業內紮根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同高端品牌總裁搭上邊的,總歸不算什麽好事,就更不用說那兄弟倆明面上的不和睦關系了。
可夏贻晚又不知該怎樣去試探。
總不可能直接問,趙總,你剛看到我和林様林柏站在一塊了嗎?
……
誰知,先開口的是趙辭秋。
“贻晚你來M一共多久了?”
夏贻晚一頓,數了數日子:“一個半月左右吧……”
趙辭秋伸出食指,左右擺了擺:“我說從你第一天來上班開始。”
“哦……”這個時間段有些長,夏贻晚回憶了好一會,“快一年了吧?”
說出這句話,她才意識到時光如梭,流水般的光陰在時間的長河裏奔波流逝。
耳旁,老板的聲音接着響起。
“那你可是老員工了,下個月就開始一起設計稿子吧。”
夏贻晚有些不敢相信地睜大眼。
因為行業內的傳統規矩,新人至少要有一年半以上的實習經驗,才可以勉強開始獨立設計。她本做好充分的準備,決定利用這漫長的實習期來夯實基礎,誰知趙辭秋會如此這般。
“可是……我的資質和經驗都……”
曾經,金思言故意用來打擊的話語,全都在夏贻晚心裏留下抹不去的印記。
趙辭秋輕拍一下她的肩膀:“相信自己,你可是被我強烈挽留才留下來的人才,怎麽會差呢?”
話語順着氣流飄入夏贻晚耳中,繃在心底的那根弦一瞬間突然松了不少,面上的濃霧散開,她終于露出真正的笑顏。
“嗯!”
夜裏十一點,楓城回到那萬籁俱寂的安寧時刻。
“啪嗒——”
林様按開了夏贻晚房間的開關,燈光瞬間将黑暗驅散,冷清的場面投入他的眼簾。
她離開後,自己來過不少次,東西都原模原樣地停留在自己的位置上,可每一次進來,林様心底總是藏着全然不同的情緒。
一開始,他篤定且堅信,用不了多久,這間房間的主人就會回來。
後來,這種堅信漸漸站不穩腳跟,林様開始動搖。也許是因為那一通電話,也許是真的感覺到夏贻晚不同于往前的情緒。
而今天,再次站在這無人的房間裏,他內心僅剩一種情緒。
那便是落寞。
那個逆着光離去的背影始終在眼前飄蕩,夏贻晚漸行漸遠,逐漸化為一個光點,落在漫天銀河裏,再也找不到。
“嘭——”
窗口吹起陣陣微風,沒有固定住的房門順勢關緊,發出一聲巨響。
林様擡頭,環顧起這曾經,夏贻晚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
她沒有在這裏添加任何飾品,女生喜歡的貼紙與海報牆紙一樣都無,林様帶她住進來時什麽樣子,現在依舊是什麽樣。
好像一開始,夏贻晚就将自己定位為客,一舉一動都不願驚擾到他。
走到她床邊坐下,他雙手陷入柔軟的乳膠床墊裏。
有些意外于這過分的軟性,林様感覺整個人都幾乎深陷其中。自己一向喜歡睡硬一些的床來保護腰,所以自己的床選擇了彈簧床。
夏贻晚住進來的大部分夜晚,都是在他床上度過。直到後來,關系即将破裂前的點星寧靜之時,她強行想要自己睡時,林様找上前,禁锢着人陷在柔軟中消耗了幾晚上的時間。
想起帶着她邁入這個房間的第一天,女孩躺在乳膠床上幸福表情。
林様現在終于意識到,他對她究竟是怎樣一種過分淡漠。
淡漠到——夏贻晚寧可抛下曾經對他立下的誓言,也要不顧一切地離開他。
從那次時裝交流會以後,夏贻晚便正式加入M工作室的設計師隊伍,開始獨立為各大品牌方畫稿。
一晃三個月過去,夏贻晚跟蹤做了兩個小項目,趕在第三季度的小尾巴上完成了本年度最後一批休閑清涼成衣款。
楓城地處南方,還沒有那麽容易被寒風抓住小尾巴。盡管已經邁入十月的門檻,夏贻晚出門行頭依舊是薄襯衫配短袖,再搭一條直筒牛仔褲。
最近,她開始将時間花費在打扮自己方面。也許是職業習慣,夏贻晚會将一大部分時間花費在小紅書,研究當季大熱的成衣款式。
某天,楓城氣溫直直下降十度,夏贻晚起床時徑直打了個哆嗦,眯着惺忪睡眼才發現昨晚睡覺時忘了關窗。
瞅了眼手機,錢墨十分鐘前給她發了微信,問她要不要吃早飯。
兩人房子租的挺近,有幾回夏贻晚趕地鐵剛好撞見錢墨,次數多了便也形成了無形的約定。
簡單回複了一句“要個雞蛋餅”後,她打開衣櫃,快速處理了下那些已經過時的夏季衣物,最後決定穿上自己設計的格子闊腿褲。
出門時,天空陰沉沉,似乎還飄着細雨,夏贻晚覺着些涼意,加快腳步往地鐵站走去。
今天沒有卡着點與錢墨碰面,夏贻晚跟着隊伍站在安全門後等候列車行進。
突然,隧道牆壁上粘附的廣告屏幕切換,餘光感覺到是時尚相關,夏贻晚下意識便擡起頭,将視線投向斜前方。
三名歐美長相的女模特前後站立,視覺上形成小三角狀态。她們身穿小西裝款式的休閑服,下裝皆是寬松格子褲,長短緊皺不一。盡管廣告只展示了三套新品,可光從設計上便将品牌的定位打造在了“高級”之上。
鏡頭轉動,全方位展示這三位面容神情高傲冷眼的模特,最後,屏幕化作一片純白,只剩下一行字母。
【K.U YOUNG】
品牌名在夏贻晚眼中停頓不超過三秒,緩緩駛入站內的列車遮擋住它。被禁锢的車輪與軌道摩擦,發出刺耳聲響。
她邁步,混在擁擠不堪的人群中,被擠着上了車。
今天有些晚,整趟列車都沒有空座。出站時,迎面而來的涼風讓夏贻晚清醒不少,攏了攏衣領,她朝M工作室方向走去。
最近趙辭秋似乎在談一項大合作,整天都不在工作室裏。夏贻晚粗糙回想一番,自己大概已經有半個月沒見到老板了。
誰知一進門,她便瞥見站在複印機旁邊,裹得嚴嚴實實的老板。
不得不說,近期的趙辭秋,真的是越來越……樸素了。
“贻晚?你來得正好,找你有事呢!”
瞥見她來了,趙辭秋搓着手從複印機底下抽出剛“出爐”的紙張,像是被燙到了猛地一縮手。
“對了,讓墨墨也一塊來!”
剛好此時,有人打進來一個電話,趙辭秋新換的手機鈴聲再一次響徹整個工作室。
【你終于做了別人的小白臉——】
……
不過,一旦投入進工作狀态,趙辭秋便一改方才那樸素農民的形象。
“叫你們過來呢,”他抽出一沓厚厚的文件,翻開封面轉過來推至夏贻晚跟前。“是想問問你們,願不願意做南城分部項目的總負責人?”
夏贻晚視線落在跟前,白紙黑字上,耳旁趙辭秋解釋的聲音繼續響起。
“南城方面我已經全部談好了,考慮到贻晚來自南城,覺得這個項目交給你來負責會很不錯,就是接下來的半年都得待在那裏。”
項目總負責人?
即使大致內容全部了解,夏贻晚也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正式入職總共半年不到,她居然已經可以做項目總負責人了?
見夏贻晚半天沒有回應,趙辭秋以為她在擔心害怕。
“不用緊張,楓城這邊的合作方會派一個負責人和你們一塊過去,事情都是你們一塊處理,不難。”
他話音落下很久之後,辦公室裏才緩緩響起夏贻晚的回應。
“趙總……您真的,太信任我了吧……”
這是趙辭秋第一次朝楓城市外拓展大項目,加上南城實在有些遠,派個人生地不熟的人過去也保不準會出什麽意外,所以經過他與合作方的讨論,最終确定夏贻晚做此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
工作便是前往南城分部組建團隊,拓展業務。
計劃裏她差不多要在十一月初動身前去楓城,按照約定,出發前,夏贻晚需要在楓城同合作方負責人碰個頭。
前天晚上夏贻晚處理完楓城的部分交接工作,翻出趙辭秋給的電話準備聯系溝通好見面地點與實踐。
誰知電話那一段怎麽也不接,夏贻晚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卻別無他法,編輯了一通短信發送至那個號碼,她收拾一番匆匆下班。
到家削了個蘋果,合作方負責人才不緊不慢地給了回信。
【最近都沒什麽時間,直接機場見吧。】
夏贻晚:……
這個負責人,好像有些随便。
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她着急也沒用,不如思量一下該帶些什麽東西去南城。
南城……
夏贻晚動作一愣,眼前很快又被薄霧遮擋。
她以為,也許自己不會再回到那個只有抛棄與冷漠的城市中去了。
這座地處北方的國際大都市,在夏贻晚心中,是被無限冰封的冬日。冷風猶如刀割,卷着鵝毛大雪落在她周身。她站在這一望無際的白茫茫裏,眼神黯然失色。
夏贻晚永遠記得,前往大學報道的前一晚,夏志江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晚晚,楓城遠,你一個人路上小心點。缺錢單獨問我,最好別讓你阿姨知道。”
“還有啊,你看楓城南城來回這麽一趟也太波折了,沒事也就不要回來了。”
眨眨眼,電視屏幕上那些閃動着的彩色光芒照耀着她的面龐,夏贻晚晃晃腦袋,讓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南城那麽大,總不會那麽巧吧?
楓城這邊的交接工作全部處理完畢,夏贻晚也安頓好與錢墨在南城的住處。同趙辭秋還有合作方那位神秘又随便的負責人确認無誤後,她定下十一月八日飛往南城的機票。
錢墨在楓城還有少量工作未完成,她稍晚幾日動身,所以此行只有夏贻晚與那位負責人。
一到機場,她便被通知,那位負責人幫自己升了座,請立刻前往頭等艙登機室等待。
夏贻晚一頭霧水,行李卻已經被機場地勤人員接過,托運、取登機牌一系列工作都由他們來完成。迷茫間,她跟着地勤來到頭等艙登機室,門一開,她瞥見依靠在沙發座上那極度輕浮的男人。
聽聞聲響,男人擡頭,較為熟悉的眉眼,恍然間夏贻晚想到那天夜裏,酒吧的燈火交輝。
梁譯由薄唇輕啓,對着她打了個招呼。
“嗨。”
大腦暫停工作将近五秒鐘,夏贻晚呆呆地站在門口,眼睛一眨不眨。
梁譯由怎麽會在這裏?
這難道不是南城項目的合作人嗎?
他又快速補充一句:“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
……
夏贻晚反應得很快,面上也不再是方才那片刻的不可置信,但沒有出聲,默默地走到梁譯由對面位置坐下。
“夏妹妹要喝點什麽嗎?”梁譯由也不嫌尴尬,拿過一旁的Pad來問道。
夏贻晚搖頭,視線瞥向落地窗外正等候着的客機。塵埃在純白機翼上留下點點斑駁,身着深紅制服的乘務人員在它的籠罩之下忙進忙出。
頭等艙候機室隔音效果不錯,工作人員全都推出後,這裏只剩下夏贻晚與梁譯由二人沉默地對坐。
沒有注意身前人在做些什麽,夏贻晚打開小紅書想刷些冬季時裝搭配。無奈注意力怎麽樣都無法集中,她總會不經意地想到同梁譯由走得極近的那個男人。
三個月的沉靜,讓那個男人逐漸淡出夏贻晚的世界。她以為自己已從泥潭中脫身,然而今天這場意料之外的會面告訴夏贻晚。
世界很大,卻處處充滿着巧合。
“怎麽感覺你憋着一大堆問題,就是找不到機會開口啊?”梁譯由将Pad放回架子上,動了動腿。“來吧,我給你這個機會。”
夏贻晚:“……?”
不必不必。
但她轉念一想,梁譯由同林様走得近,有些事能問則問。
清了清喉嚨,夏贻晚開口:“這次……這個合作項目,林様有——”
梁譯由沒等她說完,徑直打斷:“沒有,這是我自己的投資,我才不和他捆綁呢。”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夏妹妹你這樣弄得我很傷心,我好歹還是能和林様平起平坐的。”
夏贻晚将信将疑,在她的印象裏,梁譯由似乎一直都是林様的一個小跟班。
瞅見她這副表情,梁譯由微微嘆了口氣,起身走到夏贻晚跟前,伸出手。
“還沒正式自我介紹過吧,我是《美狄亞》雜志主編梁譯由,握個手吧。”
夏贻晚心底“咯噔”一下,及時将未來得及展露于面上的驚愕隐藏好。
國內,從事時尚行業工作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美狄亞》雜志。她自己前前後後也跑了不少品牌與它的拍攝工作,不論是毫無知名度的小模特,還是人氣直線上升卻态度惡劣的網紅模特,他們對待《美狄亞》雜志的态度都是一樣的。
敬畏,珍惜這一次又一次的拍攝機會。
“夏妹妹,我這樣舉着手,很酸的。”
梁譯由的手還在她眼前晃動,夏贻晚擡頭看了他一眼,之後又快速瞥開。
思緒本就因為他的出現有些亂,現在她又知道對方這非同一般的身份,大腦險些死機。
“叮咚——前往南城的旅客們請注意,您乘坐的……”
頭頂開始蕩漾起機場人員的登機播報,梁譯由借此機會收回手去。
“還有些話要告訴你,走吧,先上去吧。”他将手插回西褲口袋,率先轉身,向緩緩展開的登機通道邁步。
碩大的頭等艙裏只有他們兩名乘客,夏贻晚頭一回享受這般高檔服務,掃過梁譯由身旁唯一一個裝備好的空位,她走上前坐下。
空姐微笑着上前遞來一條毛毯,殷勤地詢問她想要些什麽,夏贻晚擺手謝絕。
她裹着薄毛毯,機艙內燈光随着機身滑行而暗下。不過多久,飛機速滑上升,巨聲不斷,夏贻晚的手無意識地握緊座位把手,看着舷窗外的眼神裏滲透了絲絲緊張。
乘務人員在平飛後為二人送來飲料,處理完一番事務後又匆匆退出。
梁譯由抿了口醇香的咖啡:“接着聊吧。”
紅茶的甘甜味道從舌尖散開,夏贻晚舔了舔濕潤的嘴唇,視線投向他。
“你說吧。”
梁譯由微皺着眉:“不應該你問我答嗎?”
夏贻晚滿臉莫名其妙:“我問什麽?”
……
一段極其尴尬的對話,兩個誰都不知道該如何繼續的人。
最後,還是梁譯由輕咳一下,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尴尬。
“那好吧,我來說。這份合作,是我主動找趙辭秋談的。”
夏贻晚睫毛輕抖:“你主動?”
堂堂《美狄亞》的主編主動找他們小小M工作室談合作。
說出來應該沒有人相信吧?
梁譯由點頭:“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
夏贻晚沉默,思忖一番,問道:“那請問,梁主編的目的是什麽?”
雖然作為M的員工這樣想并不好,可此次南城分部項目的風險實在過大,半年內将投入成本保住都算得上是好事了,虧本賠錢的概率就更不用說,她實在不知道梁譯由投資的目的。
問到這,梁譯由面上的輕浮瞬間隐去,取而代之的則是認真嚴肅。
“因為你啊。”
“!?”夏贻晚一驚,脫口而出。“我?”
梁譯由點頭,目光下垂,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應該不記得,你母親方面的那些親戚了吧?”說這話時,梁譯由語氣輕緩,顯露出一絲絲的溫柔來。
握着毛毯邊角的手一緊,夏贻晚視線十分不穩定地四處亂晃。
梁譯由話中帶着些暗示,她很敏感,一下便将其捕捉。
“什麽意思……”因為這句話,心底浮起一個十分大膽的猜測,夏贻晚聲音發抖,目光猶豫且飄轉着。
一天之內,意外降臨于她面前已經太多次了。
“我是……你的一個遠方哥哥,突然告訴你這個,是不是有點唐突呢?”梁譯由沉沉的嗓音混合着機艙的響聲,傳入夏贻晚耳中。
高空氣流導致飛機晃動,杯中咖啡灑出來些,渾濁的水珠沾染上毛毯。
嘴角氤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她問:“不能再唐突了。”
梁譯由閉上眼,腦袋向後一靠,見夏贻晚沒有過激的反應這才放下心來:“阿姨她……在你被接走以後清醒過幾次。”
夏贻晚擡頭看向他,安靜地聆聽着。
“我還記得她最後一句有意識的話,就是拜托我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強烈氣流來襲,機艙裏響起提示音,梁譯由伸手關上舷窗,把光線從這一片密閉空間中驅趕而去。
他看見夏贻晚動了動,将雙手覆于面上,藏匿起表情,撐着桌沿一動不動。
她需要時間,去将今天得到的一個又一個意外慢慢消化。
夏贻晚只感覺掌心湧過得一片溫熱,液體控制不住地流出。母親這個稱謂,對她來說已是一個過于遙遠的名詞,卻總是被她埋藏在心底,那一處柔軟之地。
今天,突如其來的哥哥,還有他帶來的有關她母親的最後一句話。
雖然此行目的地是那個令她傷心失落的城市,可一路上伴随着意外之喜。
心也跟着一道暖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增加趙總墨墨還有梁譯由的角色本意就是來陪伴晚晚的啦~
而且以後還有不願透露姓名的無敵好男人林様(?)
本章留評,發紅包請你們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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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