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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機屏幕, 夏贻晚鮮少在例會上失神。
回過神後,她将電話摁停并且将手機調了靜音,擡頭切換PPT正準備繼續進行例會時, 餘光瞥見再次亮起的屏幕。
夏志江這電話打得有些孜孜不倦, 這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自己被父親這般照拂, 可夏贻晚心底絲毫沒有小時候期待中的那樣激動。
直接将這幾通無縫銜接的電話無視,夏贻晚面無表情地開完例會。
結束時,她揮手示意大夥先行離去,接着随意整理一番桌上資料, 便将鎖屏打開, 看着顯示的這麽十幾通未接電話。
沉默須臾過後, 夏贻晚終于堅定內心,手指在屏幕上輕觸一下, 回撥了夏志江
嘟嘟聲不過三秒,電話那頭被十分急促地接起。
“喂?贻晚, 怎麽不接爸爸電話?”不知是否是錯覺, 夏志江聲音聽上去蒼老了不少, 也帶着濃濃的疲憊。
微微眨眼,夏贻晚思量一番回應:“有事嗎?”
“啊,是這樣的,前不久才聽你祝阿姨提起來,你回到南城了?”夏志江發問, 虛僞之意面面俱全。
“是的,就這個事情嗎?”
內心早已麻木,夏贻晚也不會再去在意親生父親連女兒在哪工作都要從別人口中得知這一事實。一次又一次失望的經歷告訴她,對方這麽熱切地打來電話,必不是因為想要關心自己。
夏志江的反應驗證了她的猜想, 語氣中滿是為難。
“爸爸打電話來呢……就是想問問,贻晚你……現在工作得怎麽樣?”
想都沒想,夏贻晚直接回複了一個:“不算好。”
早就将自己這位父親看透,另一方面他是一位白手起家,将小本生意做大的成功商人,做一切事情勢必将利益放在最高層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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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祝黎主動提到自己,很大概率是夏志江那遇到了不小的經濟問題。
“啊……最近祝黎阿姨在網上經常看到你,說……你現在是一個牌子的設計師……”
電話那一段還在擠牙膏一般地磨話,夏贻晚閉眼揉了揉太陽穴,沒什麽耐心等夏志江把話說完就出聲打斷。
“爸,品牌也不是那麽好做的,我現在的職位就跟臨門小商品市場那兒的縫紉工差不多。”
她從各方面都在委婉地透露自己混得一點都不好,如果想要錢找自己是沒用的這一消息。
然而這兩股虛與委蛇自然而然還是老的姜更辣,夏志江幹脆直言:“咱們自家人,爸爸也不和你繞彎子了。”
沉默着,夏贻晚靜觀其變。
“咱們家這小公司最近遇到點麻煩事,資金周轉上頭被卡住了。”
“嗯。”
“正好祝黎阿姨提到你現在做設計小有成就,爸爸就想問……你能不能……”
也不知夏志江究竟在念叨些什麽本就不存在的父女情,說話一頓一頓,讓人火大。
“能不能幫爸爸一把。”
手指不耐煩地在紅木會議桌上胡亂敲打着節拍,夏贻晚懶得等他将話擠完,便出聲打斷。
“看上去不太行,爸爸,我南城和楓城兩邊房租,再負擔你們家一塊,我可以不用吃飯了吧。”
随着時間的磨砺,她說話越發刻薄與犀利。
電話那一段久久沒有回應,大概是夏志江沒有料到她的态度會如此堅硬。
“我們……這不是也沒辦法了……”
“沒辦法了倒是想起來我了,爸爸,你當時甩下媽媽投奔祝黎的溫柔鄉,有一部分原因不就是她手裏那點錢嗎?一日夫妻百日恩,怎麽現在你有難了,她倒是沒辦法了?”
今天這番電話,現在看來倒像是夏贻晚的一個發洩口,将這麽多年未得到的父愛盡數還回。
發洩過後,通話便也沒有要進行下去的必要,她當機立斷,直接按下紅鍵。
随手将手機朝桌上一扔,夏贻晚故作慵懶朝後一靠,身子不受重力控制地下滑,直到卡在某個點上。
盡管地處偏北,可還是初夏時分南城便已被毒辣日光照耀四方。蟬聲鳴鳴,窗簾将陽光減緩,午後的會議室,恰好是一團昏沉的睡夢,任由夏贻晚躺在其中,一動不動。
她目光飄忽,找不到焦點。
可有人卻透過門縫,悄悄地看着她。
剛才夏贻晚講的那些話,統統傳入林様耳中。他便站在一牆之隔的門外,安靜地做無為人知的傾聽者。
将內容猜了個大概,聽着對方無力顫抖卻故作鎮定的聲音,林様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揪緊。
說實話,夏贻晚情緒有如此之大的波動,出言也是前所未見的激動,先前對自己的那幾次發洩同此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一旁,周鷺也陪同他安靜地等待着。
抓着門框,林様的指甲因為用力過猛而泛起了白。
“去查查看。”
這麽多年的在行業裏的打拼,林様的人脈想要調查一個夏志江根本不在話下。周鷺一字未提,點頭接下任務。
林様将時間與空間留給夏贻晚,轉身離開。
至于調查結果如何,林様只是将這件事藏在心底,不想去驚擾夏贻晚。
誰的生活都沒有被打亂,自夏贻晚那一通火發完之後,夏志江似乎知道自己這女兒惹不得也靠不住,繼承了自己的犟脾氣,是耗費再多口舌也勸不動的主,所幸不再叨擾。
品牌工作全然步入正軌,夏贻晚退掉了楓城那間閑置的公寓,與錢墨二人在濟石區工作室附近租了套商品房。
時間再度走過近三個月,今年國際流動時裝周的舉辦地點恰好選在南城,且設立高定秀與成衣秀兩大分場同次展出。
對所有人來說看,都是個不可或缺的機會。
Blank經過一年多的沉澱與洗禮,已然跻身國內一線潮流品牌之中,這一張參展門票自然能夠收歸囊中。
可正因如此,夏贻晚的工作壓力又增加了不止一點點。
時間點卡的剛好,她正在籌劃Blank一周年紀念款,突然梁譯由便通知了這一大事。
“上秀?我們?”當時的夏贻晚還極度不敢相信,特地重複确認一遍自己沒有聽錯。
梁譯由擡手便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不然呢?你怎麽突然對自己這麽不自信啊,你現在的網絡口碑真的很不錯。”
他力道不大,被敲到的地方也幾乎沒有什麽感覺,夏贻晚只是下意識擡手,撫過額頭。
“那……我還有多少時間?”
梁譯由捏着下巴,故作神秘地看了她一眼:“反正不算多,你可以好好準備了。”
夏贻晚:……
萬幸,她給一周年紀念款定好了主題,正好撞上這個時間點,便直接把紀念款成衣送上秀。
與此同時,楓城方面,林様基本完成了K.U此次參秀的高定禮服,正聯系主辦方商讨運送與交接。
周鷺突然帶着情報前來,他使了個眼色示意稍等,給電話另一端的主辦方一個強勢的反駁後直接挂斷。
“怎麽了?”伸手,林様取下眼鏡,冷淡的視線打在周鷺周身。
頓了頓,助理開口道:“夏小姐那件事,背後原因已經查清楚了。”看到林様挑眉,周鷺會意,“是林柏指使,一點一點抽取夏志江公司的基礎資金。”
“哼,”林様唇角蕩漾起譏諷,眼神瞬間淩厲。“這麽多年過去,林柏那一套暗地捅刀的套路還是玩不膩啊。”
老板的家事,周鷺假裝什麽都沒聽見,輕聲問了一句:“林先生,需要插手嗎?”
視線被黑羽般的睫毛削弱了些它的鋒芒,林様擺手:“暫時按兵不動,談一談林柏的目的。”
周鷺:“好的。”
靠上椅背,林様想起那個下午,夏贻晚獨自一人坐在會議室裏,激動又隐忍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撞擊着他的心髒。
林様十分清楚這種感覺,即便與自己有着割舍不斷的血緣關系,可那人卻總是傷害着自己。
夏志江暫時不能出手相幫,倒也正好,讓他摸一摸林柏的底。
九月,南城踩着盛夏的尾巴,鮮綠色享受着它們本年度在這座城市最後一點歡樂時光。
南城國際時裝周在東門路會展中心盛大開幕,燈火交織,受邀的俊男靓女們紛紛受邀前來,黑色燕尾服與亮片及地長裙幾乎成了在場所有人的标配。
按照秀展的安排,成衣秀後才是高定,而時間方面則成衣秀短于高定秀。
Blank的出場循序排在靠中間位置,前後一共有六名模特,夏贻晚作為第七人最後走個過場。
自己也要上臺是她沒想到的事,印象裏往往只有獨立高定秀的設計師才會擁有這般殊榮。
檢查一番自己的着裝,再正常不過的女款休閑西裝,是她上周和錢墨兩人在東門路上逛了好久才定下的款式。
此刻,站在登臺等候區的夏贻晚,被突如其來的緊張感淹沒。
上一次産生這種感覺,似乎還是在楓大,進行優秀畢業生競選答辯前。
她緊張的時候,視線便容易四下亂晃。剛好站立的位置這個是音響後方,有很大一個縫隙能夠看到臺下。
僅僅是這般随意的掃蕩,夏贻晚便看到坐在第一排最佳觀秀位置的林様。
距離過遠,她能夠看清的便也只是他的周身。可即便如此,男人冰霜般的冷酷仍然是她一下便能捕捉到的感官。
夏贻晚愣神,思緒一下便被林様牽扯過去。
他會出現在此,一點兒也不意外,這本就是屬于他的舞臺。
只是,視線僅是向一旁微微挪動,夏贻晚看到坐在林様身旁,幾乎同他一模一樣的林柏。
兄弟倆形态舉止是出乎意料的相似,只是一個冷若冰霜,另一個卻老奸巨猾。
不知是自己過于敏感,還是的确如此,夏贻晚覺得視線仿佛在半空中同林柏的相交,那股不舒服的感覺馬上席卷全身。
“哎,那不是林家當家人,穆太嗎?”
還在發顫時,身後人的談話聲驀地傳入夏贻晚耳中。
林家?當家人?
她曾經工作時,無意間聽到的那些東西,再次緩緩湧入腦海。
按照旁人的描述,不難從現場找到今日最大牌的那個女人。
雍容華貴這個詞似乎為她量身定制,穆秀菀逢人便展露溫和笑顏,氣質非凡,一眼便能辨認出的富貴人家。
然而,穆秀菀身旁挨着一個人,是夏贻晚眼熟得不行的人。
路茗雅。
作者有話要說: 上班第一天!沉沉光榮的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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