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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他們起身,這才遲疑地開口:“夏公子在裏面嗎?你去通報一下,說我找他商量件事。”

侍衛戊道:“是,門主。”

只是他還沒跨出兩步,就有一位同樣衣着的侍衛疾步行來,朗聲道,“夏公子有請夫人。”

那侍衛在前面領路,秦嫣和楚江不急不緩地往院內行去。其間,秦嫣一個不留神踩上一顆碎石子,腳下一滑又差點跌跤。

楚江忙伸手扶住她,附耳低嘆道:“別擔心,凡事有我。”

秦嫣點點頭,咬唇輕聲道:“我、我是不是太沒出息了?”堂堂未東門主不過是去見自己的一個夫侍而已,竟然緊張成這般。

楚江攙她站定,凝視她片刻,突然輕笑出聲:“是挺沒出息的。”

秦嫣面上一紅,惱羞道:“你還說?”

笑意漸消,楚江凝着她,嘆道:“平時太有出息了,偶爾沒出息一次也不錯。”

面暈紅霞,秦嫣只覺那道目光灼熱無比,炙得人不敢擡眼,忙向前行路,轉眼去望兩邊,佯作打量風景。

不過,這處風景卻是有特點,沒亮點。不像米辭所居別院,有花草樹木映襯,假山池沼裝點,亭臺軒榭布局恰到好處,一眼望去讓人賞心悅目。夏漠遲這裏以暗色調為主,池水幽深晦暗,磚瓦多是暗灰,甚至連沿途的樹木顏色都比外面的深上幾分。所有侍衛皆着黑衣,走不上幾步便有種沉重的壓抑感籠罩而來,讓人呼吸凝重。

楚江沉沉打量,碧眸漸漸變得同樣幽深。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篩選出書卷中記述的有關夏漠遲的信息,一邊行路一邊慢慢玩味。

夏漠遲,原本并不姓夏,而應該姓唐。因為他的生身父親正是蜀中唐家堡前堡主唐英。不過他娘親并沒有嫁給唐英,而是嫁給了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夫,五個月後生下了他。這農夫姓夏,于是他被取名夏漠遲。其中,自是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恩怨情仇。

夏漠遲其實是個蠻悲催的存在。首先,一生下來身邊就少了親爹。其次,自個娘的性子喜怒無常,高興時能把他捧在手心裏,不高興時就一巴掌甩過來,據說是因為夏漠遲長得太像他親爹,容易讓他娘憶起往事。

第三,他娘身體一直不好,在他五歲時撒手而去。年幼的夏漠遲無車無房,父離母亡,成功在悲劇的人生道路上邁出了一大步。

第四,他的養父倒是個不錯的人,待他如親生兒子。不過,一年村子裏來了土匪,養父為了護他慘死土匪刀下。于是,八歲的夏漠遲連最後一個依靠也失去了,此事在他幼小的心靈撒下仇恨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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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夏漠遲為報仇決心習武,經過百般艱難終于入得一方門派,不幸的是,這門派不久卷入江湖恩怨,被人一舉給滅了。

第六,而滅它的正是蜀中唐家堡。他逃命之際,被唐門暗器打中。唐家弟子把瀕死的他拖過來,準備問幾句話就殺掉時,他們父子終于相見了。唐英帶他回唐家堡,因心中有愧,欲百般彌補。眼看夏漠遲時來運轉,即将過上二代少俠的好日子之際,唐門內亂,唐英挂了。

……

第十八,夏漠遲終于習得一身好功夫,一人上山挑了那群土匪老窩,終于報了當年養父血仇。不料,下山時途遇一位女俠,該女俠見他殺氣騰騰,一身鮮血,向前質問,而夏漠遲當時正沉浸在悲痛往事的回憶中,言語之間頗為反人類反社會。女俠錯以為他是殺人不眨眼的窮兇極惡之徒,拔劍出鞘擊敗他,當場挑斷他的腳筋。他二十年拼命修習的武功,就此廢了。

第十九,誤會澄清,女俠心中有愧,留在他身邊照顧。日久生情,眼見兩人即将結為連理,夏漠遲柳暗轉花明之時,女俠外出執行任務,不幸挂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夏漠遲幾乎是悲催的代名詞,他的人生從頭到尾就是一張茶幾,上面擺滿了無數杯具。

秦嫣當時因搶錯了幽難求和米辭,心中有愧,決定做好事,在發現衛淩這種渣男壓根拯救不了後,她決定拯救其他類型的男人。這時,她遇見了夏漠遲。得知他的悲催經歷後,秦嫣流下兩行同情的淚水,爾後,當場拍板,收他入未東後院。

夏漠遲終于不再悲催。然而,經過這麽多次從心靈到肉體的打擊,他基本上也告別了正常人。

于是,收了他的秦嫣自此開始悲催。夜深人靜,想起五侍夏漠遲,她唯有掩面而泣,本門主悔啊。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新渣來襲。此渣已非正常人,大家扛住~~~實在不行,只看逗比教主就好~~

☆、冷血渣出場

坐于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完完全全蒼白的人。蒼白的臉,蒼白的手,蒼白的衣袍一塵不染。衣袍本不可能是蒼白的,他着的本是同歐若吟一般的雪白長袍,只是他渾身那種與世隔絕的孤僻氣質與□□在外的蒼白肌膚,硬生生讓人覺得那衣袍亦是同樣的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與生命活力的蒼白。

彭古意曾說,這些人中,最犀利的是夏漠遲。

不得不說,彭古意對十夫頗有研究,他的話很具有參考價值。因為楚江現在完全同意彭古意的觀點。

夏漠遲幾乎渾身上下都是蒼白的,連松松束着的長發都是銀色的蒼白,除了那雙近乎純粹的黑瞳,除了那黑瞳中閃爍着的如利劍般犀利而逼人的精光。正如畫龍點睛的一筆,這束精光讓他整個人亦如出鞘利劍般犀利。

上下打量一番,楚江同樣明白了秦嫣當初為何将夏漠遲收入後院,或許并不像她自己說的是單單在拯救缺愛男子。

因為這些特征搭配在一起,再加上無可挑剔的面容,加上微微上挑的邪魅鳳眼,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夏漠遲,那就是——妖孽,還是那種冰原上生存的雪狐才能變化出的妖孽。蒼白、孤高、冷漠、顧盼間又有淡淡的邪魅之意流露,引人沉淪。

微微偏開視線,楚江忍不住學衛淩爆粗口,心道:……吾靠。

對着這般妖孽,眼下秦嫣非但沒有沉淪,反而緊張異常。觑眼瞧了夏漠遲幾次,她終于忐忑着開口:“呃,漠遲,午飯用了嗎?最近身體如何,腿有沒有疼過?”

夏漠遲冷冷地坐着,半晌,用那蒼白的手執起筆,慢慢寫下一個字:“無。”

秦嫣拈着手絹,讪讪地笑,語調盡量溫柔:“看來古意開的藥還挺管用,我下次着人再去抓些回來。”

夏漠遲放下手中的筆,冷冷地坐着,不言不語。

氣氛尴尬而壓抑。

向楚江身邊挨了挨,秦嫣輕咳一聲,硬着頭皮又道:“衛淩他們真是越來越胡鬧,聽說今兒上午他們竟打擾到你這邊來,這全是我的責任,我沒有管教好。”

她愈加緊張,下意識地抓了楚江的手,楚江反手握了握,以示安慰。秦嫣這才恢複些許鎮靜,繼續道:“漠遲,要不你把他們先交給我?我一定好好教訓,讓他們再不敢犯此類錯誤。你看這樣如何?”

夏漠遲冷冷地看她一眼,面無表情。

秦嫣被那一眼看得一個激靈,心知他對這結果不滿意。迂回不行,她只得鼓足勇氣直說:“漠遲,衛淩他們也是無意。好歹看些我的面子,你暫且饒他們這次。”頓了頓,她又道,“要不你先關他們幾日,等哪天高興再放他們出來?只是不知有沒有人受傷,容我探望一下總是可以的吧。”

夏漠遲垂下長長的睫毛,望着自己蒼白的雙手,沒有反應。

她如此小心翼翼地讨好,對方卻絲毫顏面不給。秦嫣抿了抿唇,終于沉不住氣,正在她破罐子破摔準備上前質問時,夏漠遲突然有了動靜。

他重新執起桌上的筆,慢慢地寫下四個字:“機關,放人。”

雖然這話很簡潔,簡潔到莫名其妙,讓人摸不着頭腦,但秦嫣還是馬上明白過來,嘴角抽搐,良久,她擠出一絲笑容:“呃,漠遲,咱能換個不?”

夏漠遲放下筆,冷冷地坐着。

見此,秦嫣明白這已是他做出的最大讓步,只得無奈點頭:“好,我去闖機關。”長嘆一口氣,她垂頭喪氣地拉着楚江往門外走。

臨出門之際,楚江下意識地側目去瞧夏漠遲,然後,他突然明白彭古意的另一句話。彭古意說,夏漠遲犀利與柔情兼具,一張臉就能迷倒一村姑娘。

因為夏漠遲那雙光芒如利劍般犀利的黑瞳中,此刻正緩緩褪去尖銳,漫上點點溫柔,帶着哀傷的溫柔,仿佛受傷的雪狐看着自己的戀人。他就用這種目光注視着秦嫣離開。

楚江心中一震,不禁握緊了秦嫣的手。

秦嫣不解,茫然回頭望楚江,爾後順着楚江的視線向後看向夏漠遲。

只是夏漠遲又垂了眼睛,目光滑向自己的雙手,依舊冷冷地坐着。秦嫣不知楚江為何突然激動,有點莫名其妙,但心下不虞也懶得追問,于是,她頓了頓,繼續前行。

眼底沉如水,楚江不動聲色,與秦嫣一同出了門。

外面已是黃昏,暮色蒼茫。這別院愈發暗沉,給人揮之不去的壓抑之感。

秦嫣松了他的手,兩人并肩沿着一條幽靜的小路前行。

默了片刻,楚江慢條斯理地開口:“我們這是要去做什麽?”

秦嫣沮喪道:“闖漠遲的機關暗器,五五二十五。每破掉五個機關或五種暗器,我們就能救出一個人。”

楚江道:“這些機關暗器威力如何?你有多少把握救出他們五人?”

秦嫣久久不語,半晌沉沉開口,卻是說起了另外的事:“那日,韓筱一怒之下挑斷漠遲的腳筋,自此漠遲雙腿殘廢,再不能用武。而之前漠遲就對唐門機關暗器之類的感興趣,武功廢掉後,他就專心研究。唐英當年雖沒能好好補償他,但卻給他留了不少秘笈,幾年下來,漠遲在機關方面頗有幾分造詣。”她笑了笑,随手一指,“這裏布置着各式各樣的機關,具體有多少除了漠遲外恐怕沒人數得清,不過,只要機關啓動,我敢保證這裏連只蒼蠅都飛不進。”

楚江碧眸幽深,若有所思。

秦嫣又道:“漠遲初到未東的第一年,我們不清楚他的性子,有八位兄弟誤入這裏,我曾來懇請放人,闖過一次他布置的機關。八八六十四關,說來慚愧,本門主差點出不來。”

她神色鄭重:“兩年過去,漠遲的機關暗器定是精進不少。教主,到時你要謹慎,萬不可掉以輕心……”她的話語止住,接着擺手嘆道,“算了,你別進去了,萬一出事我可不好向莳蘿他們交代。”

楚江道:“很危險?”

秦嫣睜開美目,笑得自然:“還好還好,等會你在外面接應衛淩他們,記得凡事小心。”

纖密的睫毛緩緩垂下,楚江道:“夏漠遲不能說話嗎?”書卷信息中似乎并沒有記錄這一點。

秦嫣搖搖頭:“能。只是自韓筱離去後,他一夜白頭,從此亦不再開口。據說漠遲聲音也很好聽,不一定遜于若吟呢。只是恐怕再沒人能聽到他說話了吧。”

楚江道:“韓筱就是那女俠?”

秦嫣點點頭,神情悵然。

楚江盯着她,半晌輕聲笑道:“秦門主,你悵然個什麽勁,你該高興才是,若不是韓筱半途沒了,你能把夏漠遲收入後院?”

秦嫣臉一黑:“我為什麽要高興?我哪裏是娶了個夫侍,簡直是請來位大爺。現在送也送不出手,教主你懂我的糾結嗎?”

睫毛緩眨一個來回,楚江語氣不明道:“秦門主不要這麽悲觀,他能與韓筱日久生情,你對他再溫柔體貼些,相處久了他也不一定會對你沒有感覺。”

目光一亮,秦嫣眼冒紅心,雙手握起放于胸前,欣喜道:“真的嗎?你說我還是有機會對不對?哎,其實漠遲這種妖孽簡直讓人移不開眼,只是性子太他喵的冷,我還以為本門主此生都沒指望了呢。”

聞言,楚江臉色一沉,擡腳就走。

秦嫣怔了怔,忙快步追上去。沒有察覺到他的變化,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依然笑得開心:“教主,你是貨真價實的男人。男人應該比較了解男人,你說說這些夫侍我到底能感動幾個?除了漠遲外,其他人還有沒有指望?比如米辭、難求、古意等等。你來幫我參謀一下。”

楚江停下腳步,轉眼沉沉看她,忽然擡手觸上她額頭。

秦嫣面頰微紅,欲躲又遲疑着沒躲,輕聲道:“我又沒發燒,你,怎麽了?”

楚江撤開手,側目視她,輕笑一聲:“沒發燒腦子怎麽壞掉了。我剛才不過是開個玩笑,你還就當真了。秦門主,你要不要這麽天真幼稚?”

秦嫣當即心碎,憤慨道:“你明明說我對漠遲再溫柔體貼些,相處久了他也不一定會對我沒有感覺。”

楚江道:“哦,我随口說說而已。”

秦嫣瞬間失望:“教主,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你以後不要開這種玩笑好不好?”

楚江道:“哦哦,記得了。”

秦嫣锲而不舍:“教主,這些夫侍我就真的一個都感動不了?”

楚江點頭,正色道:“妥妥的。”

秦嫣45度角仰望天空,咬着手絹兒,當場哭出來:“嘤……”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教主也開始不厚道了。夏漠遲出場,下面還有最後一個渣——曹胄。咳,渣男太多,出場都是個問題。

今早看到有個追文的妹紙又冒出來,南傾表示好開心。那個妹紙追文并各種支持時,南傾還在搞師妹文,後來她要考試就消失了。南傾還小小悵然了一番。捂臉,讓大家看到了我blx的一面。

開心的結果是,今天木有賴床,一大早就爬起來搞今天的更新。喲嗬,南傾開心時也希望大家都能開心,妹紙們節日快樂(咳,是端午節快樂)!!!當然,我不開心時,自個就默默地蹲小角落去……

☆、極品渣的謀劃

五名侍衛于地下單膝跪成一行,神情極為恭敬,俯首聽命。

寧微左手抱寧次在懷,右手執了湯匙,一口一口小心地喂着寧次,對下面的侍衛視若無睹。寧次喝了兩口不願再喝,苦起臉欲哭不哭,扭着小身子哼哼唧唧:“娘,我要、娘親。”

寧微含笑,輕聲哄着他:“寧次乖,再喝一口,再喝一口娘親就會來了。”

寧次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望他,似乎在考慮他話語的真實性。

寧微吹了吹湯匙中的牛奶,遞至寧次嘴邊,溫聲道:“爹爹不騙你,乖乖再喝一口,娘親就來了。”

寧次鼓起臉蛋,不情不願地張嘴又喝了一口,撲在寧微懷中,奶聲奶氣委屈道:“不喜歡寧次,娘親不來……”

寧微把湯匙放入碗中,輕輕拍着他:“娘親沒有不喜歡寧次,娘親馬上就回來,寧次乖不哭。”

聽到這話,寧次原本蹭着寧微的脖子欲哭不哭,現在“哇”地大哭出聲,含糊道:“不喜歡寧次,不喜歡爹爹,娘親跟楚叔叔走。爹爹,我要娘親,嗚嗚——”

寧微眼底一沉,笑意頓消,語聲卻依然柔和:“沒有,娘親最喜歡寧次了,寧次乖乖不哭。”說着他将寧次遞于奶娘,沉聲道,“帶小公子出去。”

奶娘答應着,忙抱了寧次哄着出了門。

寧微面沉如水,冷冷地掃向地下:“那些話誰告訴他的?”

其中一名侍衛顫巍巍地開口:“恐怕是歐公子吧,最近只有歐公子抱過小公子。”

寧微眼中掠過一道銳利的精光,然而下一瞬又恢複常态,溫文爾雅含着無可挑剔微笑的常态,展展衣袖,他淡淡道:“最近都有什麽事?”

五名侍衛依次擡頭,詳細地彙報這幾日秦嫣、楚江以及其他夫侍的行動。待說到楚江随秦嫣去城北別院尋夏漠遲,兩人即将闖機關陣法之時,寧微目光輕閃一下,唇畔流露出似有若無的笑意,讓人看不透的笑意。

彙報完畢,五人重新俯身垂首,恭敬待命。

寧微含笑掃視五人,溫和道:“我們的時間不多,或許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本公子沒有別的要求,只有一點,此次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否則提頭見我。”

侍衛叩頭于地,铿锵作響:“是,公子。”

寧微轉向其中一名侍衛,問道:“曹将軍回來了吧。”

侍衛答道:“曹将軍昨日已歸,只是還未進城。公子的提議他已應允,并詢問何時動手。”

寧微輕輕颔首:“你轉告他,夜長夢多,宜早不宜遲,就明日吧。”

侍衛道:“是,公子。”

寧微道:“本公子再重申一遍,此次行動首要目标——殺楚江,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其次,殺米辭和歐若吟,諸位見機行事。不過,無論如何,絕不能傷到夫人。記得了嗎?”

侍衛齊聲道:“是,公子。”

寧微揮揮手:“下去吧。”

一衆侍衛立刻躬身退下。只見幾道黑影一閃,他們一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底笑意緩緩消散,寧微眉眼間浮起淡淡的疲憊之色。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倒一杯酒,他執了那白玉杯輕抿一口。透過半開的窗棂,靜靜地望着遠方晴朗的天空,寧微有瞬間怔忡。這碧藍純淨的天空下,即将染上血腥,他親手制造的血腥。

可是這有什麽關系?她是他的,誰也不能奪走,想要奪走她的人只有一個結局——死。

祖父病得越來越重,寧府那邊局勢不穩,他需要盡快回去,能留在未東的時日不多。楚江是個很大的威脅,不能不解決掉的威脅。不然,他再回來之時,他的嫣兒或許就是別人的了。他絕不允許。

唇畔溢出冰冷的笑意,食指屈起輕敲着扶手,他有點想不明白,程浮為何要幫自己?程浮那處酒樓選的真是恰當,只要衛淩他們鬧起來,只要他們打出酒樓,就一定會不自覺移向夏漠遲那裏。而那些人聚在一起,從未有哪次沒鬧起來過。

依夏漠遲的性子,對膽敢打擾他的人,他定是毫不猶豫地一網打盡。而他亦有這個能力。

秦嫣為救衛淩等人,必定會前去讓夏漠遲開條件。夏漠遲不會拒絕秦嫣,但也絕不會輕易讓她帶走五人。闖機關,爾後放人,這倒是不錯的折衷選擇。

衆夫侍中,秦嫣最怕見的是夏漠遲,最為信任與依賴的是楚江,所以她會請求楚江随她去城北別院。楚江對秦嫣不無情意,所以楚江必定會随秦嫣同去,爾後入陣闖重重機關。

機關之中本就是危險萬分,其間,如果楚江出了意外,秦嫣絕懷疑不到他寧微身上。而米辭和歐若吟關在城北別院,這中間如果出了意外,那也是夏漠遲的責任,怪不得他寧微頭上。

他只需要下手時幹淨利索,不讓秦嫣看出破綻,這樣就能一舉除掉那些礙眼的人,而不被懷疑。

“啪”的一下輕響,手中白玉杯應聲而碎。酒液傾灑,他那整潔得近乎完美的衣袍沾了污痕。墨眸輕眯,寒光點點,其實他多麽希望他的推算是錯的。

她最為信任與依賴的是楚江,楚江對她不無情意……

他緩緩松開手,任酒杯碎片跌于地面之上,又碎成更多片。手握成拳,指節泛着青白,他一字一句道,楚江,必須死。

有風吹來,旋進房內一圈又一圈,卻吹不散空氣中濃郁的酒味,吹不散他眼中的殺氣與晦暗。

然而下一秒,風還是輕輕吹着的風,他眼中所有陰暗卻泯然而逝,不留絲毫痕跡。因為奶娘抱着寧次正在走近,口中輕哄着:“小公子,不哭不哭。”

寧次哭得幾乎喘不過氣:“找爹爹,找娘,我要娘親,抱抱。”

眼底重新漫上完美微笑,寧微起身緩步行出,自奶娘手中接過寧次,含笑道:“你先下去吧。”

奶娘垂眉低眼,忙俯身退下。

寧次摟上他的脖頸,抽噎着:“爹爹,找娘親。”

寧微舉手,輕輕替他揩着眼淚,溫聲哄道:“寧次不哭,寧次苦成花臉貓,待娘親回來見到,可要嫌棄喽。”

寧次睜着淚汪汪的大眼睛看他,抽抽噎噎:“娘親,還要、寧次嗎?”

寧微親了親他的臉蛋,笑道:“當然,我們寧次這麽乖,不哭不哭。娘親馬上就能回來了,然後再不會離開我們。”他輕輕拍着寧次,在寧次看不到的地方,他眼底笑意漸漸凝結,是的,她馬上就能回來,然後再不會離開我們。

寧次擡起肉嘟嘟的小手揉眼睛,撅着小嘴看他:“爹爹,不騙……”

凝結的笑意陡然融化作溫柔,寧微捏了捏他同樣肉嘟嘟的小臉,笑道:“爹爹一言九鼎,當然不騙你。”騰出一只手去撓寧次的胳肢窩,他逗着寧次,“來,我們寧次笑一個。”

寧次扭着身子去躲,終于破涕為笑,“格格”樂個不停。

哭鬧了許久,又讓寧微逗着笑了一會兒,寧次漸漸困了,窩在寧微懷中不多時便睡去。

寧微重新坐下,垂眸看着寧次的面容微微出神。這孩子長得多像她,那眉眼、臉型、舉止神态還有笑起來的樣子真是像極了她。

有時他甚至以為那天晚上躺在他身下的人就是她,有時他甚至以為,寧次就是他和她的孩子,她為他生的兒子。寧次長得這般像她,這般黏她,怎麽可能不是她的?

可是,寧次确實不是她的。

寧微想,如果寧次是她生的該多好,如果他們将來有了孩子,一定也是寧次這樣的吧。

只是,他們還有将來嗎?

寧微唇畔又溢出那種讓人不看透的笑意,會的,他們會有将來,沒有人能阻止。阻者,死!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節加更。

咳咳,寧微要出手了,望教主保重吧,不想着搞倒男主的男配不是好男配~~~

妹紙們端午節快樂,吃粽子時請不要糾結它是甜的還是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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