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一條白練垂在半空,月色打在流水之上,襯着水流瑩瑩發亮。數丈瀑布自嶙峋峭壁前飛溯直下,敲得潭中山石嘩嘩作響,他們尚且才走到數十米開外,就聽見了不絕的水聲。
戚臨撩開橫在前方的枝葉,貓着身穿過了林間後,順便還回過頭将手搭在鐘情的頭上,替他擋了一擋。
月光照在靈力流動的結界上,在潭面映出一點影子,悠悠浮動,像是游魚一般。山間無風時,潭面如一面明鏡,只有石上間或彈起的水珠能激起一點波瀾。
戚臨四下望了一圈,并未感受到什麽靈力流動。他信步走進潭邊,想着拂雪境該不會是被人藏于水下,低着頭瞧了瞧潭中之景。然而不知這潭水深有幾尺,這般夜色之下,幽幽得看不見底。
他又将視線挪向那處被水擊打的石子,憶起鐘情的那句“瀑布之下”,心道不會是這石頭裏有什麽門道。但他細細看了好一會,都覺得這山石平平無奇,不像是能藏洞府的模樣。
忽然間,鐘情勾了勾他的手。
因着方才的那番鬧劇,後面的一路他都沒有再同鐘情說過話,獨自生了近十分鐘的悶氣。是以出了樹林後,他第一個想見的念頭并非是詢問鐘情的意思,而是自顧自地尋找了起來。
結果還是鐘情先打破了這尴尬的局面。
“你繞到瀑布後看看。”鐘情說道。
不高興歸不高興,話還是要聽的。戚臨不情不願地依言走到了瀑布側方,但見它與後方石壁嚴絲合縫地貼着,哪裏能找到一點孔隙來。石壁被它沖刷得濕潤,上邊還長着些許青苔與藤條。戚臨轉過頭,不冷不熱地和鐘情說道:“後面什麽都沒有。”
鐘情卻道:“瀑布後有個山洞。”
戚臨撇了撇嘴,松開了鐘情地手,說道:“我且進去看看,你在這裏等我。”
“好。”
音落,戚臨在周身蕩開一道光障,将自己整個人都包裹在了裏邊。他在溪見山中用過同樣的方法,為的就是讓自己避開周圍水流,不至于叫自己離水後看着像只落湯貓。
他足下一點,動作輕盈地躍至水面,而後輕踩幾步,掠到那塊山石之上。水流因着他的光障分作兩支,絲毫沒有濺落到他身上一點。戚臨穿過近半米寬的瀑流,擡頭向上望去。
在離他還有一米高的位置,那處的山壁似乎向中間凹陷了幾十厘米。戚臨心覺有異,攀踩着山壁幾步躍上。果不其然,凹陷的地方正是一個一人高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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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折身一條,掠至鐘情身旁,道:“找到了。”
下一秒,他勾住鐘情的腰往自己身旁一帶,将他納進了光障之中,幾個飛身起落後,穩穩地踏回了那個山洞地洞口。
洞口有一方屏障,但并非是阻擋外人進入的結界,倒更像是用來隔絕氣息。他們在外邊無法感受到洞府應有的靈力翻湧,可甫一進入山洞,鋪天蓋地的靈力便迎面而來。
“入口可是就在前方?”鐘情不能視物,濃郁的靈氣叫他以為前方就是拂雪境的入口。然而他這話剛出,就發覺到了一絲不對。山洞裏傳來隐隐約約的回音,有些遲緩,還有些失真。
“看來還有一段路程。”他悻悻地說道。
“是挺長的。”戚臨不鹹不淡地說着,“在這裏都能感受到它的靈力,看來它确實并非俗物。”
鐘情笑了笑,主動地扣上了戚臨的手腕,示意着他繼續往前走。
山道又黑又陰,許是因着外邊便是瀑布的緣故,裏邊的泥土是潮濕的,甚至還有一些積水。上頭的山石也有向下淌水的意思,他們一路走來,不知中了多少“炮彈”,氣得戚臨臉都黑了。
大抵是走了有五分鐘,他們終于來到了一處寬敞之地。山壁之上垂着藤條,像是珠簾一般。在綠藤之後,一塊流光溢彩的臺子躺在地上。說不清是什麽材料,像是寒冰,又像是冷玉。
“是那塊臺子嗎?”戚臨并未去過拂雪境,是以也不知它未開洞府前是個什麽模樣,無奈之下還是得詢問鐘情。
“應該是了。”鐘情拉着他向前走了幾步,在距離石臺十厘米的位置站定,俯身将手搭在了上面。
他的手并未觸摸到臺面,而是直接陷了進去,似是被吞噬了一般。
戚臨心下一震,還以為這其中有什麽機關埋伏,擡手就想向臺面擊去。但他掌風未到,耳畔就傳來了一個聲音。
“你們是什麽人!”
似是少年的嗓音,帶着一點稚嫩的清朗味道,很可愛。
戚臨猛地撤回了手,被後勁逼得向後趔趄了一步。
鐘情伸手扶住了他的腰,上後心上拍了拍,以示安撫,然後才恭敬地說道:“我二人是律钊的故人,前來借用拂雪境。”
“你如何能證明自己是律钊的故人?”他非但沒有松懈的意思,語氣間反倒還多了幾分警惕,“若是人人都說自己是律钊的故人,那我豈不是得累死。”
戚臨小聲說道:“我才不是他故人,我是他爹。”
“你說什麽?”那人只聽到戚臨模模糊糊地說了幾聲,并未聽懂他的全話,疑惑地問。
“律钊曾說過……”鐘情頓了頓,面上的神情也僵**一瞬,像是想到了什麽難以言喻的事來,他的喉頭上下滾動了一遭,輕咳一聲,才繼續說道:“拂雪境主雖有千年壽命,但人身形态卻是個三歲的奶娃娃,穿着紅色肚兜,屁……臀上有一顆痣。”
戚臨聽完,很給面子地沒有笑出聲來,心道也是難為了鐘情,還要說出這麽一番不符他性子的話。
那人罵了一聲,惱羞成怒地說道:“律钊王八蛋!誰他娘的是三歲奶娃娃,誰他娘的光腚子!我不給你們開門了,你們自己找他去!”
鐘情:“……”
得了,過頭了。
戚臨低下頭看了一眼,發現鐘情的手竟是漸漸被擋了回來。
這洞府脾氣還挺倔。
鐘情正想開口解釋,戚臨卻伸手在他胸前拍了拍,将他攔了下來。
“律钊當時許諾過,若是我二人有難處,大可來萬淵堡尋拂雪境。你現下趕我們去找他,是想将他陷入言而無信的境地嗎?”戚臨威逼利誘道,“我還當他收了個什麽法寶,原來也不過如此,不如不要。”
說罷,便作勢扯着鐘情的手腕要走。
“等等!”那人喊道,“進來就進來。反正我也差不多時間了,我自己去上邊找他算賬!”
這洞府小孩心性,易激易怒,先前聽了鐘情的話心下不悅,就想趕他們走。如今被戚臨這麽一說,又登時轉了心思邀他們進去,實在是有趣得很。
戚臨的手指在鐘情的掌心了勾了勾,露出一個得逞的笑。
一時間,那臺面如泉水般開始攪動起來,周遭靈力翻湧,漩渦處現出絲絲縷縷的白光。鐘情的手下陷了幾分,拂雪境主不耐地喊道:“還不快進來!”
戚臨同鐘情翻身躍入漩渦之中,白光覆蓋了他的所有視線。
數秒鐘匆匆而過,白光在頃刻間散了去,戚臨還為看清周遭景象就忽感到一陣失重感,緊接着整個人都向下墜去。他抓着鐘情的手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平穩地接過人落在地上。
腳下是柔軟的草地,四周被幾座矮山包圍着。此處無風,無雲,無樹,漫天靈氣渺渺流動。戚臨心道若是在這裏待上個百年,潛心修行,修為想必能進上一大截,甚至飛升有望。
但戚臨已無暇關心這個,張口便問:“那汪泉水在哪?”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回蕩着的屬于他自己的聲音。
拂雪境主消失了。
戚臨皺着眉,試探着又問了幾遍,具無人應答。他心下一沉,對鐘情說道:“這玩意是不是在耍我們玩,想看笑話呢?”
鐘情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曉。
“和律钊一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戚臨抱怨着,一面放出自己的神識在方圓查探着。
拂雪境裏各處靈力飄散,幾乎是分布均勻,一時之間也無法區分哪處是聚靈強的地方,哪處又是聚靈弱的。
戚臨無奈,只能漫無目的地繞了許久,期望能碰巧遇上那一汪靈泉。
拂雪境很大,放眼望去甚至看不見鏡頭,也許是故意捏造的假象。
山腳下生長着一些靈草,有的戚臨曾經在流離島的試境裏見過,但大多是他不曾知曉的。
他二人對這些靈草皆沒有多大興趣,粗粗掃去一眼,便快步離開了。
不過說來也怪,依照入境之人的描述,拂雪境裏明明是空蕩一片,除卻那汪泉水之外并無有用之物,那為何此處還有靈草?
莫不是律钊得了拂雪境後,閑着沒事心血來潮,當起了藥農不成?從前也沒見他有這樣的興趣。
戚臨覺得奇怪,接下來再看到靈草的時候不由地又多留意了幾分。靈草上靈力充沛,不似凡物,連他都沒見過,律钊又是從哪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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