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結、結婚?”

付蘭芳聽見這話懵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聲音突然拔高:“你這孩子也真的是,就算不想去相親也沒必要撒這種謊啊!”

“您不是一直希望我找個人過日子,我現在結婚了您不應該高興嗎?”

付蘭芳被噎了下,心虛地說:“話是這麽說沒有錯,可也不是讓你随随便便找個人就結婚……溫心啊,你跟舅媽說實話,結婚的事情是不是騙人的?”

林溫心說:“是真的。”

“我不信!你要真結婚了,現在就把結婚證拍給我看看!”

“結婚證不在我這兒,改天記得再拍給您,我先忙去了。”

林溫心不給付蘭芳再追問的機會,利落地掐斷了電話,然後就進去了。

舒遙已經下臺休息,正坐在吧臺那兒喝酒,見林溫心回來了,眼裏閃着促狹的笑意,明知故問:“就是那個男人?”

“嗯。”

林溫心坐在她旁邊,自己倒了杯雞尾酒。

舒遙拿起酒杯跟她的碰了下,開玩笑說:“我現在能理解你了,就這種,別說要娶我,要我命都給他。”

林溫心笑着喝了口雞尾酒。

舒遙看着她:“不過這才多久,諾寶跟他就這麽要好了?”

林溫心想起了徐江那句話,紅唇微翹:“可能是因為小孩兒比較好騙。”

舒遙頓了下,挑眉:“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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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臺光線昏暗,林溫心微微垂着眼眸,睫毛又長又卷,遮住了眼裏的情緒,讓人猜不到她心裏在想些什麽。

難得啊。

舒遙認識她這麽久,見慣了她的灑脫利落,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遲疑,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突然想起什麽,問林溫心:“儲衍知道嗎?”

林溫心手指摩挲着杯子的表面,說:“還沒告訴他。”

舒遙就猜到是這樣,如果許儲衍知道林溫心一聲不響的結婚了,肯定馬不停蹄飛回來了,哪裏還有心思去抓犯人。

她想到這,忽然笑了起來,感慨道:“緣分這種東西真是玄乎,說實話,我當初以為你倆鐵定能成的。”

“是吧,我也這麽認為。”

“所以最後你倆是為什麽沒有在一起?”

“太別扭了。”林溫心停頓了下,慢吞吞地說:“就是那種,感覺像在跟自己的親弟談戀愛。”

聞言,舒遙“撲哧”笑出了聲:“親弟可還行。”

她追問:“儲衍也是這麽想的?”

林溫心唔了聲,勾唇:“我跟他認識了二十多年,從小吵到大,就這件事,想法出奇的一致。”

舒遙樂了。

兩人又碰了下酒杯,聊着有的沒的。

淩晨三點半,雪已經停了。

林溫心按了指紋開門進屋的時候,眸光微微一滞。

以往回來時黑漆漆的玄關和客廳此時一片明亮,鑲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散發着橘黃色的光,溫馨柔和,很像白日懸挂在天邊的那一輪暖陽,照亮了視野,也驅散了帶回來的一身寒意。

從小到大,這麽多年,每次回家都已經習慣了面對黑暗,猝不防闖進一束光,竟然輕而易舉就擊中了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片刻,林溫心才回過神,她壓下心頭的異樣,換上拖鞋走進去。

客廳沒人,一大一小都已經睡下了。

林溫心放下包,喝了杯水,然後回卧室拿了套睡衣就出來了。

洗完澡,林溫心窩在客廳的沙發裏抽完了一整根煙,又玩了會兒手機,等身上清冽的薄荷煙味散盡之後,她才起身,關掉客廳的燈走向卧室。

卧室靜悄悄,一片漆黑。

林溫心沒開燈,輕手輕腳走到床邊,拉開一角的被子躺進去,因為被窩裏已經是熱乎乎的了,所以冰冷的身體不一會兒就暖和了。

她平躺着,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天花板上熠熠閃閃的星星,鼻息若有若無萦繞着一股清淡的松木香。

林溫心扭頭去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男人。

光線昏暗,只能隐隐看見男人線條流暢的輪廓,她原本以為自己或多或少會有些排斥,但出乎意料的,她沒有,沒有排斥突然多出一個人來跟自己搶被子,也沒有排斥這個容易讓人沉迷的味道無聲無息占據她枯燥平靜的生活。

林溫心的母親是生她難産過世的,父親認為是她的錯,因此對她很冷漠,不過後來也沒有再娶過別的女人,所以她對家庭和婚姻這兩樣東西是沒有概念的,也不清楚理想的家庭和婚姻是怎麽樣一種形式。

換句話說,她不知道以妻子的身份該怎麽去跟徐江相處,更不知道該怎麽來經營這段關系才會在之後的日子過起來不那麽生硬。

林溫心翻了個身,背對徐江,許是酒精的後勁上頭了,她的眼皮越來越重,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絲毫不知身旁的人醒了過來。

徐江轉過頭,看見她的手壓在被子外面,微微撐起身去碰了下她的手背,果然涼涼的,難怪方諾說她一個月就要往醫院跑兩三次,真的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将她的手塞進被窩裏,徐江盯着她恬靜的睡顏看了一會兒,黑眸清醒明亮,似乎藏着一絲克制又複雜的情緒,片刻後,給她掖了掖被角才又重新躺下。

七點,放在床頭櫃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震動。

林溫心睡的渾渾噩噩,聽見聲響立刻驚醒了過來,她下意識伸手去撈手機,關掉鬧鐘後緩了數十秒才爬起來。

像往常一樣,拿了衣服就進衛生間洗漱,十分鐘後,她從卧室裏出來,看見客廳裏的畫面,微微一愣,昏沉的大腦慢慢清醒了過來。

徐江和方諾正在吃早餐,徐江親自煮的面條。

方諾吃的正高興,看見林溫心走出來,他立馬放下筷子,從椅子爬下來,過去牽住林溫心的手告訴她:“木木,徐叔叔說今天他送我去幼兒園!”

林溫心就看向徐江。

他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黑色長褲包裹下的雙腿修長筆直,短發打理的幹淨利落,面容清隽帥氣,看起來少了幾分疏離鋒利,溫雅又清貴。

林溫心直勾勾看着他。

徐江與她相視,緩聲說:“醫院和幼兒園順路,以後我送諾寶,你多睡會兒。”

林溫心微微一怔,內心複雜,半響,抿了抿唇沙啞的說:“謝謝。”

“不用跟我客氣。”

徐江已經起身,去廚房給她盛面,說:“既然起來了,吃點東西再去睡。”

“好哇,徐叔叔煮的面條可好吃了,比外面的都好吃!木木你一定喜歡!”

方諾已經迫不及待拉着林溫心過去品嘗了,林溫心看他那麽開心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所以只得坐下來跟他們一塊吃。

客廳光線明亮舒适,天邊的晨光透過陽臺的玻璃窗照進來,在客廳的大理石磚上落下了細碎斑駁的光圈。

林溫心拿起筷子嘗了一口方諾贊不絕口的面條。

方諾在旁邊眼巴巴看着她:“木木,好吃嗎?”

林溫心擡起頭,發現對面徐江也正在看着她,那雙漆黑的眼眸溫潤沉靜,如同初春的風一般,輕輕柔柔拂過心尖。

她頓了下,錯開視線,嗯了聲:“好吃。”

得到想要的回答,方諾心滿意足,整張臉都洋溢着過年般的喜悅,讓林溫心一度懷疑面條是他煮的。

吃完早餐,徐江送方諾去幼兒園了,林溫心倒回卧室補覺,等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

林溫心整理好被子,一轉身,看見梳妝桌上不知何時多出了個藍色的袋子,早上起來的時候她都沒有注意,走近一看,發現袋子上還貼着一張便利貼,上面寫着四個字——出差禮物。

她反複看了幾遍,忽的彎了下唇。

做醫生的心思都這麽細膩浪漫嗎?

林溫心很好奇,徐江給她帶回來了什麽禮物。

她拆開盒子,是一個水晶球。

仔細一看,水晶球裏面的塑像是一個裹着紅色圍巾的卡通小人兒,小人兒乖巧坐在長凳上,搖一搖還有雪花飄落,十分精致又可愛。

林溫心擰了一圈底盤的發條,輕柔舒緩的音樂響起的同時,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也不适宜的響了起來。

她走過去撈起手機,眼睛卻還盯着水晶球裏轉動的小人兒,總感覺這個小人兒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到過。

電話剛接通,那頭就傳來了方諾清脆軟糯的聲音:“木木,是我!”

林溫心收回思緒,她之前給方諾買了一款兒童手表電話,方諾有事的時候就會打過來,平常沒什麽事是不會打的,因為知道她作息不規律,怕打擾到她睡覺。

“怎麽了?”

“木木,你吃飯了嗎?”

林溫心聽出他略帶讨好的語氣,放下手裏的水晶球,挑眉:“闖禍了?”

方諾急忙為自己澄清:“哪有!我很乖的,今天還拿了小紅花!”

說到小紅花,他還有些嘚瑟。

林溫心無聲笑了笑。

“木木,老師今天教了我一個道理,說不能白拿別人的東西。”

林溫心敷衍:“嗯,老師說的對。”

方諾立刻道:“那木木你能不能幫我做一份便當送去醫院給徐叔叔?”

“嗯?”

林溫心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方諾跟個小大人似的,唉聲嘆氣:“徐叔叔送了好多架飛機給我,出差回來還給我帶了禮物,可是我卻沒有什麽能給他的,這不就是白拿嗎?”

“……”

林溫心去瞥了一眼旁邊的水晶球,一時無言。

她無法理解:“不過為什麽要送便當?”

“我們老師說了,自己動手做的東西比較有誠意。”方諾停頓了下,弱弱地說:“而且木木你也不會別的了不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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