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最終林溫心決定, 裝作無事發生。

她理了理頭發,面色自然地問:“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徐江隐隐勾唇:“剛剛。”

林溫心:“忙完了?”

“嗯。”徐江盯着她,聲線低啞:“怎麽還沒回去?”

林溫心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從骨外科下來的時候心裏就空落落的,突然就很想見一見徐江, 然後就來了。

“我又做好事了。”她話音停了下,紅唇微翹:“求表揚來了。”

徐江聞言,第一反應就是去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受傷。畢竟她上一次見義勇為可是差點被車撞到,真的很難讓人放心。

想到這, 他擰了擰眉,低聲問:“這次有受傷嗎?”

林溫心将他眉目之間不自覺流露出來的細微的緊繃都在眼裏,很奇怪, 原本空落落的心頭好像被塞滿了東西, 泛着難以言喻的情感。

她說:“這次只是送一個迷路的小朋友回到她媽媽身邊而已。”

徐江神情微松,笑了笑,獎勵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果然值得表揚。”

“……”

晚上八點,周芩和她的兩個舍友又來了酒吧,這次故意點了一堆很貴的東西。

郭沫心看到價格, 再三跟周芩确定:“小芩,你表姐真的不會收我們的錢吧?”

劉智雲也擔心:“對啊, 我們還是不要點那麽多了,反正我們三個人又喝不了,別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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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費的又不是你們的錢。”周芩沒好氣道:“讓你們點就點,有什麽事我負責行了吧!”

郭沫心和劉智雲互看了一眼, 見周芩心情不太好,就沒再說什麽掃興的話。

周芩心情不好,因為上周房租到期後, 房東不答應續約,導致他們不得不搬家。

這幾天她和付蘭芳忙着找新家,因為錢的問題跟人吵了幾次憋了一肚子火,又想到林溫心現在過的有滋有味還嫁了個有錢又帥氣的男人,心裏就越發不平衡嫉妒的要死,這才拉着兩個舍友過來想要狠狠宰她一頓。

林溫心從洗手間回到吧臺,看見她原先的位子被一個女人坐了。

唐藝湊過來說:“就是她,上次來一直管沐晨叫蘇立,這次又來了。”

林溫心恍然,難怪覺得有點眼熟呢。

耳邊響起唐藝有些困惑的聲音:“不過老板你不覺得奇怪嗎,那位美女看沐晨的眼神……會不會太過深情了點?”

林溫心看了一眼吧臺。

确實,那個女人的目光就跟黏在了沐晨身上一樣,□□裸的,毫不掩飾。

她心不在焉道:“可能是粉絲吧。”

“不對吧,你看沐晨都不搭理她。”唐藝若有所思:“我怎麽感覺……”

林溫心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斷她的猜想:“做事去,少八卦。”

唐藝哦了聲,乖乖做事去了。

林溫心走向吧臺,在女人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然後對沐晨說:“一杯血腥瑪麗。”

沐晨就給她倒了杯雪碧。

林溫心:“……”

沐晨一如既往的體貼細致:“我答應了諾寶要盯着你,你今天剛拆石膏,還是注意些,過段時間再喝酒。”

林溫心輕嘆了口氣,将雪碧一口悶了,想不明白,她一個老板,為什麽過的這麽憋屈。

剛放下杯子,察覺身旁投來的目光,林溫心偏頭看去。

猝不及防對上她的視線,楊沁鷗愣了下,馬上反應過來,大方的笑了笑:“你好啊。”

林溫心勾唇:“你好。”

說完就雙雙陷入了沉默。

兩人不認識,壓根沒有話題可聊,而且顯然,林溫心沒什麽興致搭話,自顧自玩起了手機。

楊沁鷗不動聲色打量了一眼林溫心,爾後收回目光,喝了口酒,心情有些複雜。

過了會兒,她握緊酒杯,忍不住開口:“冒昧問一下,你跟蘇……沐晨是什麽關系?”

林溫心頭也不擡,平靜地說:“金錢關系。”

楊沁鷗的臉一下白了。

她不知道林溫心口中的金錢關系,其實只是普通的老板與員工之間的關系,而是誤以為沐晨被她給包.養了。

楊沁鷗難以置信,說話都不利索了:“你們……你們……”

林溫心頓了下,轉過頭,見她臉色難看,回想了下兩人剛剛的對話,不由輕笑了聲:“別誤會,我是他老板。”

楊沁鷗驟然松了口氣。

她就知道,沐晨不是這樣的人,即便再堕落,過的再狼狽,他也不可能會出賣自己的身體。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她,沐晨也不會在這種地方工作。

她這次來找他,就是想要彌補他,如果沐晨願意原諒她,她想要跟他重新開始。

林溫心并沒有注意到楊沁鷗複雜多變的表情,她的注意力都在手機上,徐江給她發了條消息,說臨時有事,要晚點才過來。

林溫心正準備回複呢,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幾分鐘前,周芩和兩個舍友吃飽喝足打算離開的時候,唐藝走過來往桌上拍了張小票。

“一共消費三千八百零二塊,請問是現金支付還是刷卡呢?”

周芩和兩個舍友直接懵了。

郭沫心率先回過神,着急地去問周芩:“小芩,你不是說都是免費的嗎?這怎麽還要付錢啊?”

劉智雲也慌了:“是啊,我們哪有這麽多錢!”

周芩沉了沉臉色,質問唐藝:“你什麽意思?”

唐藝眨眼,露出疑惑的表情:“什麽什麽意思啊?噢,你放心,沒算錯,我還反複算了三遍呢,真是三千八百零二塊。”

周芩原本就心情不好,加上喝了酒,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她撕掉小票甩在唐藝的臉上,聲音拔高,态度嚣張至極:“你少給我裝瘋賣傻!我是在問你,我為什麽要付錢?”

“你說為什麽呢?”

背後徒然插進來一個冷漠的聲音,周芩愣了下,回過身。

林溫心緩緩走到她的面前,漂亮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紅唇翕動:“怎麽,你上別處吃飯喝酒,也是這樣吃飽就走,不用付錢是嗎?”

周芩渾身僵硬,不知道該怎麽反駁,臉色很難堪。

郭沫心在旁邊暗暗拉了拉她的衣服,小聲在她耳邊問道:“小芩,你是不是跟你表姐吵架了啊?”

劉智雲也說:“是啊,你趕快跟你表姐道歉吧。”

周芩懷疑林溫心是存了心要讓她在舍友和那麽多人面前丢臉的,不然早幹嘛去了,非得等到她們要走的時候才過來。

她氣得呼吸不暢:“林溫心,你非要這麽對我是嗎?”

“我怎麽對你了?”

林溫心笑了起來,只是眼睛裏沒什麽溫度:“我是對你還不夠好嗎?表妹?”

周芩噎了下,她随便掃了一眼周圍,發現這邊已經成為了全場議論的焦點,可是林溫心卻一點臺階都不給她下。

她驀地捏緊拳頭,咬咬牙:“不就是三千塊錢嗎!你以為我付不起嗎?”

林溫心挑眉:“那還等什麽?”

唐藝見周芩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跟唱戲變臉似的,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周芩瞪向她,氣急敗壞:“刷卡!”

唐藝馬上應道:“好咧!請跟我來!”

鬧劇終于結束了,周芩付完錢就和她的舍友氣沖沖離開了酒吧。

唐藝趴在吧臺笑到直不起腰:“笑死我了,她那個臉跟豬肝一樣!”

林溫心有些忍俊不禁:“有那麽好笑嗎?”

唐藝瘋狂點頭:“老板,咱就該這樣,不能慣着這些人。”

“嗯。”林溫心說:“下次你自己看着辦。”

唐藝眼睛一亮,稍息立正:“遵命!”

快十點的時候徐江才到酒吧。

林溫心倚靠在門口的牆上,看着徐江脫下大衣給車裏熟睡的方諾蓋上,嘴裏就冒出一句:“你對誰都這麽溫柔嗎?”

徐江轉過身,眉梢微擡:“你看見我都對誰溫柔了?”

林溫心認真回想了下,還真沒有,就她和方諾。

“……”

她眨了眨眼,意味深長:“我又不是二十四小時都在你身邊,怎麽知道你有沒有對別人也這樣。”

“哪樣?”

徐江走上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籠罩住了。

林溫心微愣,還沒有給出反應,徐江已經低下頭,在她微張的嘴唇落下輕輕一吻,緊接着耳邊響起了他低低啞啞的嗓音:“這樣嗎?”

林溫心渾身一顫,她擡起頭,對上徐江那雙又深又沉的黑眸,抿了抿唇角,下一秒,毫無征兆的,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壓向自己,然後含住他的嘴唇。

徐江略微詫異。

不過很快,他就反客為主,摟住她的腰,加深了這個沒有章法的吻。

周遭仿佛陷入了寂靜,兩人滾燙的氣息相互糾纏着。

良久,林溫心松開了徐江。

唇齒分離,徐江垂眼看着她,眸色晦暗又不明。

林溫心等呼吸和心跳漸漸平穩下來了,才又擡起頭,眼尾上揚,沖他挑釁道:“是這樣才對。”

徐江啞然失笑。

酒吧裏有人出來了。

林溫心與他拉開了點距離,像極了穿上褲子就不認賬的渣男,語氣十分平靜:“我先進去了。”

她轉身要走,手腕卻被徐江拉住了。

“我還沒回答你剛剛的問題。”

他停頓了兩秒,緩緩道:“像這樣的,只有你一個。”

現在是,以後也是。

第二天早上,林溫心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對方挂了又響挂了又響,如此反複,樂此不疲。

她忍無可忍,終于從被窩裏爬出來,撈過床頭櫃的手機,看都沒看來電顯示就劃過了接聽鍵,一肚子火:“許儲衍你是不是有病!”

電話對面就傳來了許儲衍吊兒郎當的笑聲:“你怎麽知道的,我最近是有點感冒,鼻子都堵了。”

林溫心冷笑:“我看你不是鼻子堵了,你是腦子堵了。”

許儲衍:“……”

林溫心看了一眼時間,才九點。

她深吸了口氣,把手機放回耳邊:“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

許儲衍沉默了一瞬,不高興:“林溫心,你不會真給忘了吧?”

林溫心頓了下,腦袋一點點恢複了清醒,她想起了昨晚和徐江那個吻,也想起了之前答應許儲衍要去機場接他的事情。

“……”

電話裏半天沒有聲音,許儲衍難以置信:“你真忘了?”

林溫心強辯:“沒有,我只是記錯時間了。”

“……”

機場外。

許儲衍坐在行李箱上吹了快一個小時的冷風,終于等到了林溫心。

上了車,他就開啓冷嘲熱諷的模式:“呵,我這才離開多久,就不配讓你放在心上了是嗎?”

林溫心轉動方向盤調頭,聞言無情的回了一句:“你就沒在我心上待過。”

“……”

許儲衍扳着手指數:“林溫心,我和你小學就認識了,到現在有二十年了吧,你聽聽你剛剛說的是人話嗎?”

林溫心把放在中控臺的紙袋塞給他。

許儲衍打開一看,是熱乎乎的包子和豆漿,他眉頭頓時舒展,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說:“這還差不多。”

車子行駛上高速公路的時候,許儲衍已經吃飽了,靠在椅背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跟林溫心聊了起來。

“酒吧生意最近怎麽樣了?”

“還行。”

“諾寶呢,他有沒有說想我呢?”

“……”

車內陷入了幾秒的沉默。

許儲衍側頭去看駕駛座開車的林溫心,震驚:“沒有?”

林溫心想了想,安慰他:“可能心裏想過。”

反正她是沒有聽方諾嘴上提起過。

許儲衍:“……”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林溫心,狐疑:“你是不是在外面養野男人了?”

林溫心:“……”

她動了動唇,正欲說什麽,就聽見許儲衍自顧自的呢喃:“也不可能,誰會這麽想不開。”

“……”

晚上,徐江才下班就接到了溫博的電話。

昏沉的夜色如同一張巨大的黑色的網紗漸漸将這座城市籠罩,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不同于市區的燈火霓虹,熱鬧熙攘的美食街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放眼望去都是煙火氣息。

徐江走到一家大排檔前停了下來。

門口的一張圓桌,程一川趴在桌上,溫博就坐在他的旁邊,頭疼的捏了捏眉。

徐江走過去,随便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程一川聽見聲音,睜開微醺的眼睛,看了半響才認出是徐江,立馬坐起來,嘿嘿地笑了起來:“江江,你來啦~”

徐江:“……”

溫博:“……”

程一川伸開雙手想去抱徐江,不過被他冷漠又無情的給推開了,然後又委屈巴巴的趴回了桌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徐江皺眉:“他怎麽了?”

溫博聳肩,臉色看着有些無奈:“把我叫出來什麽也不說,就一個勁在那兒喝悶酒。”

徐江默了下,不用猜,肯定又是跟病人有關的。

上一次程一川喝得伶仃大醉,還是剛到博仁醫院實習的時候。

有一天晚上他打電話把徐江和溫博都喊了出來,自己就一個人在那兒悶頭喝酒,一句話也不說,後來喝醉了,就開始胡言亂語,說着說着就嗚咽的哭了起來。

徐江和溫博将他斷斷續續的話拼揍起來,才知道他情緒失控的原因,是因為他接觸負責的第一個病人在上午的時候過世了。

因為惡性骨腫瘤,是個年僅六歲的小男孩。

馬路上傳來的汽車鳴笛聲将兩人的思緒都拉了回來。

溫博把桌上剩下的半杯酒給喝了,然後拿着外套起身:“我喝了酒不能開車,你送他回去吧。”

徐江開車将程一川送回他的公寓後,又去了酒吧。

馬路上都是川流不息的車輛。

車子停在十字路口的時候,徐江接到了林溫心的電話,不過電話接通後,對面傳來的是方諾清脆的聲音:“徐叔叔!”

徐江看着前方,聽見他的聲音,薄唇微揚:“叔叔馬上就到了。”

方諾軟軟地說:“沒關系,叔叔開車開慢點,諾寶等你。”

“嗯。”徐江問他:“怎麽還沒睡?”

“睡不着呀。”

“怎麽了?”

“唉。”方諾嘆了口氣,苦惱的說:“都怪儲衍叔叔,他把我吵醒了,還讓我陪他玩,真的很幼稚!”

車內光線昏暗,徐江的面容藏匿在模糊的暗影裏,看不太清表情。

他握着手機,半天沒有說話。

電話裏傳來了方諾疑惑的聲音:“徐叔叔?你在聽嗎?”

徐江回過神,壓了壓唇角:“嗯。”

他問:“木木呢?”

方諾說:“在睡覺……”

他話還沒有說完,徐江聽見那邊傳來了另一道聲音。

“諾寶,你跟誰打電話呢?”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啦來晚啦,修改修改着就忘記了時間!!感謝在2020-06-02 22:21:45~2020-06-03 23:14: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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