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林溫心回到家, 脫掉大衣就開始搞衛生,幾個房間裏裏外外每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這間房子比她之前租的地方大很多,東西也多, 搞完衛生,林溫心出了一身汗, 她平常沒有健身的習慣,很少出汗,現在好不容易出了一身汗,感覺渾身都特別舒暢。

洗完澡, 林溫心泡了杯咖啡去陽臺外邊休息。

此時外面的天空一片湛藍,大片的陽光籠罩在角落的綠植上,溫潤的空氣中飄着淡淡的植被清香。

林溫心坐在藤椅裏, 看着遠處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 內心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昨晚一夜未眠,但她現在完全感覺不到疲倦,反而很輕松。

之前她雖然信任徐江跟自己結婚不存在壞心思,也信任他絕對不會傷害自己和方諾,但她并沒有完完全全的對他敞開心扉。

換做別人肯定也會跟她一樣的, 突然跟一個并不了解的陌生男人閃婚,才兩個月的時間, 怎麽可能輕易就卸下心房,雖然嘴上沒有說,心裏多少還是會有些戒備,這也是林溫心常常會産生複雜情緒的原因。

一方面是她願意信任徐江, 另一方面是她做不到百分之百的信任。

有的時候看着徐江無條件的對她和方諾付出,林溫心常常會無法理解,無法理解他為什麽能做到這個地步。

現在, 她明白了。

也總算找到了借口,可以對他産生百分之百的信任了。

回過神,林溫心長舒了一口氣,把咖啡喝完,起身去了廚房。

醫院裏。

徐江下了手術臺,回到辦公室就接到了程一川的電話,問他要不要一塊去食堂吃飯。

他脫下白大褂,正準備開口,就聽見身後傳來敲門聲,回頭就看見了林溫心提着兩個便當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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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邊,程一川半天沒有聽見徐江的聲音,又問他:“怎麽樣,到底來不來?你老婆今天沒給你送飯吧?我之前答應了蘇阿姨會好好盯着你一日三餐的,你趕緊給我下來。”

徐江說:“不去了。”

程一川開啓了念叨模式:“你又想随便喝點咖啡混過去?這樣不行啊老徐,我知道你是個工作狂,但這身體是自己的,你要是垮了……”

“不是。”徐江淡淡道:“木木來了,你自己去吃吧。”

說完,不給程一川反應的機會,直接挂斷了電話。

林溫心見徐江在打電話,把門關上後,沒有打擾他,先坐下來把便當打開,聽見他說的話,不由擡起頭:“程醫生嗎?”

“嗯。”

徐江也坐了下來。

林溫心見他盯着自己的臉看,頓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徐江輕笑:“沒有。”

林溫心揚眉:“那你看什麽?”

徐江不答反問:“早上那麽早起,怎麽不在家裏休息?”

“不累。”林溫心停了兩秒,說:“我今天心情好。”

徐江想起早上那一大碗面,勾了勾唇:“看出來了。”

他又低聲問:“是因為什麽?”

林溫心含糊道:“很多。”

徐江:“比如?”

林溫心扯了扯唇:“你。”

如願聽到了想聽到的答案,徐江清冷的眉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柔和了起來。

吃完午飯,林溫心去了趟九樓,才知道杜玲兒出院了,護士告訴她,說是新年要到了,杜玲兒想要回家跟父母待在一塊,不想要在冰冷的病房裏跨年,所以找醫生開了出院申請,元旦過後才回來。

離開醫院後,林溫心去了一趟超市,每年跨年,酒吧都會爆場,很多人會聚在酒吧裏倒數跨年。

她要去買些裝飾品貼在酒吧裏,跟那些陌生人一起迎接這個不一樣的新年。

下午三點多,溫博從公安局出來,昨晚工作熬了一夜,他到現在還沒有合過眼,整個人又困又疲倦。

開車經過一家咖啡廳,他停下車進去買了杯咖啡,打算找個僻靜的角落休息一會兒,誰知那麽不湊巧,又遇見了舒遙。

午後的太陽又大又曬,透過玻璃窗照進咖啡廳裏,溫博才剛放松下來,就聽見身後傳來了嘈雜的動靜。

他一向不喜歡湊熱鬧,也沒有在意,直到舒遙的聲音響了起來。

“救命啊,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門口,舒遙一只手抓着門把,另一只手正被一個穿着黑色西裝戴着墨鏡的男人緊緊抓着手腕,根本掙脫不開,幹脆直接出聲求救。

溫博聽見她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很不走運的,跟舒遙的目光直接就撞上了,後者看見他,跟看見了救命稻草一樣,眼睛倏地一亮,跟燈泡似的,想無視都難。

“……”

溫博把頭轉回來,想裝作不認識她。

怎知舒遙直接朝這邊大喊:“溫醫生救命啊,有人想要拐賣我!”

話音剛落,溫博明顯感覺到周遭朝這邊投來無數道異樣的目光,有的似乎還在隐隐譴責他坐視不管冷眼旁觀。

溫博:“……”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起身走過去。

舒遙原本還以為他會裝作聽不見呢,見他走過來,差點感動的涕泗橫流,等溫博走到眼前,她正要說什麽,就見溫博拿出了手機。

她愣了下,“你在做什麽?”

溫博面無表情道:“幫你報警。”

舒遙連忙制止他:“不能報警!”

報警那她的身份不就曝光了,到時候肯定會被抓回去的。

聞言,溫博手指一頓,擡頭問舒遙:“那要怎麽辦?”

舒遙難以置信,她松開抓着門把的手,指了指旁邊的黑衣人:“你打不過他?”

溫博掃了一眼那個黑衣人,跟他身高差不多,但是他壯很多。

他實話實說:“打不過。”

舒遙:“……”

原本還以為上天派了個騎士來救他,沒想到是個弱雞。

溫博将舒遙眼中一閃而過的嫌棄看在眼裏,他沒說什麽,看一眼時間,将手機放回口袋裏,打算要走。

舒遙連忙抓住他的手臂,詫異萬分:“你不管我了?”

溫博說:“我無能為力。”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黑衣人根本不會傷害她,不然早就一把扛起跑了,哪能給機會讓她在這裏求救。

既然沒有危險,他也沒有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舒遙不讓他走,語氣可憐巴巴:“我要是被他們帶回去了,就死定了,而且我晚上還要回酒吧工作,木木見不到會着急的,木木你知道吧?就你朋友的老婆,我跟她是好朋友,這樣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溫博默了半響,來了一句:“我跟徐江不是很熟。”

舒遙:“……”

溫博瞥了一眼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放開。”

舒遙眨巴眼睛,搖了搖頭。

溫博:“……”

兩人正僵持着,旁邊被無視了半天的黑衣人忍不住開口:“大小姐……”

舒遙立馬瞪了他一眼:“閉嘴!”

黑衣人:“……”

他還什麽都沒有說。

舒遙又看向溫博,冷不丁問他:“你單身嗎?”

咖啡廳裏的人都在看着這邊,溫博不喜歡像猴子一樣被人圍觀的這種感覺,他已經強壓着心裏的不适,眉心透着一股不耐。

聽見舒遙這話,語氣冷冰冰的:“廢話。”

舒遙眼睛又是一亮:“你看我怎麽樣?”

溫博莫名:“什麽怎麽樣?”

舒遙鄭重其事地告訴她:“你之前救了我一命,我打算以身相許。”

溫博:“?”

黑衣人:“???”

晚上,酒吧營業。

林溫心在忙的時候,突然收到了杜玲兒發來的微信消息,是一張照片,女孩兒戴着假發,紮着兩個小辮子,坐在餐桌前面笑容燦爛,除了臉色有些許蒼白,看不出是個病人。

林溫心彎了彎唇,找個角度,也拍了張照片發過去給她。

她和杜玲兒現在的關系就很像是認識已久并且現實中已經面基的網友,不會過多的聊天,但經常就會想起對方。

八點多的時候,進來了一批客人。

林溫心随意掃了一眼門口,不經意間發現外面站着個女人,看着應該有四五十歲左右,眼睛一直盯着這裏面。

她微微頓了下,走了出去。

黃春榕見林溫心出來,轉身就要走。

林溫心叫住她:“阿姨,你找人嗎?”

黃春榕停了下來,她回過身,猶豫地問:“請問何芝瑜在這裏工作嗎?”

“芝瑜?她……”

林溫心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背後毫無征兆的傳來了何芝瑜意外的聲音。

“媽?”

黃春榕見到何芝瑜,嘴角剛要上揚,突然想到什麽,又抿緊了唇。

何芝瑜走到她的身邊,神色複雜:“你怎麽來了?”

黃春榕看了一眼林溫心,小聲說:“家裏有點事情。”

何芝瑜頓了頓,才想起跟林溫心介紹:“溫心姐,這是我媽媽。”

林溫心點了下頭:“你們聊吧,我先進去。”

回到吧臺,唐藝湊過來問林溫心:“老板,外面那個女人是誰呀?”

林溫心說:“芝瑜的母親。”

唐藝微愣了愣,看向門外,有些擔心:“該不會是來找芝瑜要錢的吧?”

林溫心奇怪:“什麽錢?”

唐藝皺眉:“難道芝瑜沒有跟你說過嗎?她家裏重男輕女,老是找她要錢,還有她弟弟上學的學費,也是她出的,反正就是全家都把她當成了一個血包,使勁的想要吸她的血,特別慘。”

林溫心從來沒有聽何芝瑜提起過她的家人。

她剛剛看黃春榕的樣子,也不像刻薄的人,不過這也難說,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過了會兒,何芝瑜回來的時候,林溫心關心的問了兩句,不過何芝瑜都沒有說什麽,她也沒有追根問底。

很快,一年又到了尾聲。

跨年的這天下午,林溫心去幼兒園接到方諾後,兩人去蛋糕店買了個蛋糕,路上方諾問她:“木木,徐叔叔今晚也會跟我們一起跨年嗎?”

林溫心:“嗯。”

方諾高興:“歐耶!我今年一定會熬到新年再睡!”

以往跨年都是他跟林溫心待在一塊,不過林溫心對那些什麽節假日并不上心,也沒有什麽儀式感,但是每次都會記得給方諾買個小蛋糕。

今年就不同了。

今年有了徐江,他終于能體會到那種全家一起守着時間,迎接新一年的喜悅了。

晚上八點多。

徐江回到辦公室,脫下白大褂準備下班了。

桌上的手機不适宜響了起來。

他穿上大衣,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蘇瑜打來的。

電話剛接通,蘇瑜困惑的聲音就從那邊傳了過來:“兒子,你什麽時候搬家了?”

徐江拉開抽屜的手頓了下:“你們回國了?”

蘇瑜和徐遠良是下午到的B市,兩人要回來的事情并沒有告訴徐江,因為蘇瑜打算給徐江一個驚喜,誰知道到了他的公寓才發現人已經搬走了,他們又不知道徐江搬去了哪裏,只要打電話,得,驚喜全沒了。

徐江捏了捏眉心,這哪裏是驚喜,完全就是驚吓。

他想着蘇瑜和徐遠良要過段時間才回來,這兩天就想找個機會跟林溫心說一下,沒想到還沒有來得及說,蘇瑜和徐遠良就先回來了。

蘇瑜見徐江半天沒說話,叫了聲:“兒子?”

“有件事……”

徐江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外面走廊上幾個護士匆匆跑過,他頓了下,沉聲:“醫院這邊有點事,我晚點打給你。”

酒吧裏,因為今晚跨年的緣故,舒遙就沒有上臺唱歌了,而是打開電視播放了跨年演唱會給客人們看,這樣比較有氣氛。

舒遙難得休息一晚,也沒有離開酒吧。

她自從來酒吧成為這裏的駐唱歌手以後,每一年的跨年,都是跟林溫心他們一起度過的。

她在B市這邊沒有什麽朋友,回去了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所以每逢節假日,都是留在酒吧裏,有的時候還能跟客人們聊聊天。

吧臺這邊,舒遙找沐晨要了杯血腥瑪麗,然後拿出手機打算刷刷微博,誰知就看見了一個小時前市區發生連環嚴重車禍的新聞,裏面還有一輛滿客的大巴車,傷亡人數很多。

每年到了這種時候都會發現這樣的事故,大多是因為酒駕。

舒遙看完新聞報道,正要關掉的時候,才發現林溫心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把她吓了跳。

“我的娘親,你過來怎麽不出聲?”

林溫心還在盯着她的手機,車禍發生的地點離博仁醫院很近,看樣子徐江一時半會是來不了了。

舒遙察覺到她的異樣,問她:“你在想什麽呢?”

林溫心在想怎麽跟諾寶開口,告訴他,徐江今晚可能來不了陪他跨年的事情。雖然不能一起跨年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人只要有了期盼,肯定多少還會有些難過。

她沒說話,在舒遙的旁邊坐了下來,舒遙把自己杯裏的酒倒了一半給她,兩人碰了下杯。

舒遙看着沐晨,後知後覺想起,問他:“對呀,今晚怎麽沒看見唐藝呢?她跑哪兒去了?”

沐晨告訴她:“下午就回老家了。”

舒遙挑眉:“我還以為她今年也會跟我們待在一起呢。”

沐晨笑了下,沒說什麽。

舒遙輕抿了一口酒,趁着沐晨去忙了,偷偷湊到林溫心的耳邊:“你說他們兩人有沒有可能?”

林溫心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沐晨?和誰?”

舒遙眨了眨眼。

林溫心就笑了起來:“小藝?”

舒遙點頭:“我覺得他倆挺合适的,但是我真的看不出沐晨什麽想法。”

林溫心聳肩,表示她也不清楚。

兩人說話間,有人推門進了酒吧,風鈴随之響了起來。

林溫心回頭看了一眼,眉梢微擡:“你的恩人來了。”

“嗯?”

舒遙一下沒有反應過來,轉過身看向門口,看到溫博的一剎那,臉直接就黑了,“他現在已經不是我的恩人了,是我的仇人。”

林溫心:“……”

溫博是來找林溫心的,他掃了一圈,看見林溫心坐在吧臺,直接邁步走了過來,走近了才發現坐在林溫心旁邊的舒遙。

兩個目光對上以後,舒遙輕哼了聲。

溫博:“……”

林溫心忍住笑:“溫醫生,你怎麽來了?”

溫博把手裏的袋子遞給她:“有人托我送過來的,新年禮物。”

林溫心頓了頓,一下就猜到了是誰。

她接過袋子,笑了下:“麻煩你了。”

溫博沒說什麽,把東西送到了以後,就離開了。

舒遙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他以後要是能找得到老婆我把就把吉他給吃掉。”

林溫心:“……”

徐江今晚沒有來的原因,方諾已經聽林溫心說了,後來也就沒有抱太大的期望了,他能理解徐江,所以并不會怪他沒能守約,反倒還有點心疼他那麽辛苦。

林溫心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慰他:“還有明年。”

方諾眼睛亮亮的:“明年我們也會在一起嗎?”

林溫心笑:“當然。”

夜色濃郁,月光冷白。

酒吧裏的客人已經在倒計時:“十,九,八,七……”

沐晨站在吧臺,擦着玻璃杯聽着他們倒數,數到五的時候,酒吧的門被人推開了,唐藝趕了回來。

舒遙坐在吧臺跟着一起倒數。

林溫心和方諾就站在二樓的走廊上,看着樓下的歡樂喧鬧,數到一的時候,她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與此同時,外面傳來了砰的一聲,煙火綻放的聲音。

新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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