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夜, 沉寂又漫長。
歡愉過後,林溫心主動靠近徐江,将臉貼在他堅硬的胸膛上, 她手表摘了,手腕上兩條疤痕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 猙獰又詭異。
徐江輕輕摩挲着她手腕上的兩條疤,眉眼深邃又專注。
林溫心看着這一幕,雙目微微有些失神。
這兩條疤,第一條是在林武成的葬禮結束後留下的。
那天淩晨, 許儲衍在便利店找到她,把她送回家以後就離開了。
林溫心在客廳的沙發上坐到天亮,第一束陽光從外面緩緩照進來的時候, 她才渾渾噩噩的起身, 刷牙洗漱,掃地拖地,洗衣服曬衣服,做到無事可做了,最後才打開林武成房間的門, 整理他的遺物。
在那之前,林溫心從來沒有進過林武成的房間, 兩人是父女,但她對林武成的喜好一無所知。
只知道他特別厭惡自己。
林武成的房間沒什麽東西。
林溫心把他的衣服都裝進箱子裏,看到桌上放着一張照片。
她母親的照片。
她母親叫王杏,是一個長相溫婉的美人, 照片中的她大着肚子身形臃腫,但氣質依然不減。
聽外婆說,她母親當年硬是不顧家裏的反對要嫁給一無所有的父親, 後來兩人結婚了,父親待母親很好,為了能給她更好的生活,每天拼命工作發奮圖強,花了三年的時間終于坐上了高管的位子,之後穩定的生活過沒多久,就有了她。
她的出生奪走了母親的生命,也将父親推入了深淵。
林溫心的內心跟一潭死水似的毫無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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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母親的照片也放進了箱子裏,打開抽屜檢查還有沒有遺漏的東西時,發現了一個粉色的盒子,包裝紙還沒有拆開過。
她應該像那些衣服一樣直接把盒子丢進箱子裏,可是她卻鬼使神差的打開了盒子。
是一個水晶球。
還有一張卡片。
卡片上只有簡單的一行字:木木,生日快樂。
這是林溫心收到她父親的第一份禮物,也是最後一份。
那天太陽落山之後,林溫心煮了一桌菜,沒吃,然後在浴室割腕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人就在醫院裏了,是及時趕來的外婆救了她。
出院以後,林溫心搬到了外婆家住,也轉校開始了新生活。
至于第二條疤,是在方以藍離開那天留下的。
林溫心曾經很羨慕方以藍,羨慕她無拘無束,羨慕她活潑快樂,羨慕她敢愛敢恨。
她和方以藍待在一起的時候很輕松,不需要刻意迎合或者僞裝,該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
後來她的性格會有那麽大的轉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方以藍,或者說,那部分的轉變裏,有方以藍的影子。
方以藍很努力的,想要将林溫心從深淵裏拖出來,然而老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方以藍生病化療的那段時間,林溫心的抑郁症加重了,她白天跟個沒事人一樣,可是到了晚上卻整夜整夜的失眠。
方以藍走的那天,林溫心在病房裏收拾她的遺物,不小心把桌上林武成送給她的那個水晶球給摔成了稀巴爛。
這些年,她一直把水晶球帶在身邊,像把它當成了一個慰藉,時刻提醒自己是被喜歡的。
可是水晶球碎了,方以藍也走了,她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有些東西好像是改變了,但其實什麽也沒有改變。
林溫心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那天晚上,她把自己泡在溢滿血水的浴缸裏,靜靜的等待死亡。
原先空白的大腦跟走馬燈似的,閃過了很多很多的片段。
她看見了王杏,還看見了林武成,看見他們兩人在向她招手。
她想要靠近一點,想要跟他們永遠在一起,一個人不好,一個人太辛苦了,她不想一個人。
還差一點點,還差一點點就可以和父母團聚的時候,林溫心突然聽見外面傳來方諾撕心裂肺的哭聲,她的意識才一點一點清醒過來。
她蒼白着一張臉,艱難的從浴缸裏爬了出來,她答應了方以藍要照顧方諾的,她不能一走了之,如果她走了,方諾就會變得跟她一樣。
在遇見徐江以前,林溫心就是為了這個承諾,一直随意活着。
……
“木木?”
耳邊響起徐江的聲音。
林溫心回過了神,擡眼看向他,眼神有些許茫然。
“嗯?”
徐江笑問:“剛剛在想什麽?”
林溫心想了想說:“很多。”
徐江揚眉:“我能知道嗎?”
“可以,以後慢慢跟你說,”林溫心停頓了下,勾唇:“全部都。”
這是徹徹底底,毫無保留的對他敞開了心扉。
徐江微怔了兩秒,低頭親了親她的眉心,嗓音沙啞:“謝謝。”
林溫心順勢捧着他的臉也親了下他的唇角,眉梢愉悅:“不用客氣。”
齊寒之口中說的改天并沒有确切的時間,反正之後的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來酒吧,林溫心也沒有見過他。
這天中午,舒遙來找林溫心。
她在屋裏參觀了一圈,真心實意地誇獎:“可以啊,你家徐醫生的品味真不錯。”
林溫心遞了杯咖啡給她,還挺驕傲:“現在才知道?”
又吃了把狗糧,舒遙輕哼了聲。
午後陽光燦爛,空氣中有細微的塵埃起伏。
舒遙喝了口咖啡,轉頭看向林溫心:“對了,你都跟諾寶說了嗎?”
林溫心搖頭。
她還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
舒遙放下咖啡,提議:“要不就別告訴諾寶了吧?他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而且齊寒之背景複雜,到時候他要是把諾寶帶走了又不好好照顧他怎麽辦?”
林溫心陷入了沉默。
當年方以藍口中的小混混如今貴為身家千億的科技公司總裁,這樣的男人身邊肯定不缺女人,私生活和為人怎麽樣也不清楚,可齊寒之是方諾的親生父親,如果他非要用強硬的手段把方諾帶走的話……
林溫心抿了抿唇:“就算我不說,諾寶總有一天也會知道的。”
她不知道齊寒之到底是怎麽知道方諾的存在的,但他既然找來了,肯定不會空手而歸。
比起到時候從齊寒之口中得知真相,還不如由她先告訴方諾,好歹有個過渡的時間。
至于方諾最後會做出什麽選擇,她都能理解。
舒遙拍了拍林溫心的肩膀:“也別太擔心了,諾寶比同齡的小朋友要聰明懂事,他肯定不會輕易跟齊寒之離開的。”
林溫心輕輕“嗯”了聲。
晚上,徐江和溫博、程一川兩人在外面吃飯。
這次是溫博請客,非常罕見,程一川自然要好好宰他一頓,專門就挑了家很貴的餐廳。
餐廳環境幽雅奢華。
他們坐在二樓雅間。
點完菜,侍應生離開以後,程一川似笑非笑地看向溫博:“說吧,今晚這麽大方,是不是有求我們?”
溫博:“我不是一向都很大方?”
程一川詫異:“你也不怕被雷劈?”
溫博:“……”
他輕咳了聲,“确實是有事。”
“你看,我就知道。”程一川對坐在旁邊的徐江悄悄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溫博:“……”
徐江勾了下唇,随口一猜:“因為舒小姐?”
“舒小姐?”
程一川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哦,你是說舒遙?她怎麽了?”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溫博。
溫博沉默須臾,表情凝重:“我惹她生氣了。”
程一川:“?”
他眼中疑惑:“你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嗎?怎麽就惹她生氣了?”
這才多久,他是錯過了什麽大瓜?
溫博不想告訴他們原因,說出來了鐵定會被程一川嘲笑到明年,他冷不丁問:“你們哄過人嗎?”
“哄人?”
程一川抿緊唇角,在憋笑。
他萬萬沒有想到,溫博第一次開口求人幫忙,竟然是為了哄人,還是一個姑娘。
他壓下嘴角瘋狂上揚的弧度,清了清嗓子,一副老練的語氣:“女人生起氣來可沒有那麽容易哄的,對吧老徐。”
徐江說:“不清楚。”
程一川錯愕:“你和你家那位從結婚到現在沒有吵過架嗎?”
徐江“嗯”了聲,面不改色道:“吵不起來。”
“……”
程一川總覺得他在炫耀。
溫博薄唇緊抿,隐隐有些煩躁:“所以到底該怎麽哄?”
吃人手短,程一川仗義道:“其實也不是很難,我教你。”
不知道為什麽,溫博隐隐有股不詳的預感。
酒吧。
舒遙唱完四首歌下臺休息,林溫心送走一位熟客,倒回來吧臺跟她喝酒。
林溫心坐下就問:“你最近心情不好?”
舒遙愣了下,下意識矢口否認:“沒有啊。”
林溫心挑眉:“真沒有?”
舒遙知道瞞不過她,深深嘆了口氣,吐出一個字:“煩。”
林溫心笑了下:“因為溫醫生?”
舒遙有氣無力地點頭。
林溫心就問:“你上次要了他的微信之後,有跟他聊過嗎?”
舒遙搖了搖頭。
她郁悶:“我前兩天看到他跟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就是那種大波浪、前凸後翹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林溫心頓了下,恍然:“你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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