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進化（下）

空蕩蕩的下水道回響着粗重的喘息，白毛球崽焦急的圍着倒在地上抽搐的少年繞圈。

安晚顯然陷入了某種精神震蕩，可能是進化的契機，也可能是腦死亡的先兆。為了控制行，他強行透支了異能，如果不能及時引入精神力滋潤腦域，那麽過度幹涸的腦域就會枯萎碎裂。

如果是有經驗的異能者就會知道這時候他最需要的是能源石，掙紮中的Beta顯然是精神力累積到了一個臨界點，就差捅破窗戶紙的那把小刀。渡過這一關他就是視野級的異能者，從此目之所及範圍內皆可施展異能，如果渡不過則可能退化甚至致殘。

白毛球崽是有一些傳承記憶的，但其中絕不包括人類異能者如何晉級，就算知道現在也沒空去找能源石了，情急之下它只能用自己最熟悉的方法。

足球大小的白團子滾到少年脖頸後，它日益細長的尾巴試探性的在後頸那塊皮膚上戳刺。尋常蟲族第三節 脊椎處由于有孔，所以那一塊的皮膚是凹陷下去的，而安晚是人類，後脖頸只有一塊微微凸起的腺體。

凹與凸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構，但奇特的是位置竟然一樣。崽崽猶豫半晌，眼見着飼養者青筋暴起越來越痛苦，終于還是将尾尖刺了進去。

它平常進食的時候給蟲族的信息素屬于反哺，是吃撐了之後從嘴巴裏漏出來的一丁點，對健康沒有損害。而這次不同，崽崽無法從安晚體內吸取營養，只是單純的輸入純淨信息素，這種亂來的做法無異于割肉喂血，更別提它剛剛還幫助另一只蟲族完成了進化。

黑暗的甬道中喘息聲與嗚咽聲細細碎碎的交疊，灰老鼠好奇的看了一眼，又被少年驟然的抽搐驚走。

半小時後，白毛球崽将尾尖抽出來時整體的毛發都呈現出一種黯淡的淺灰色，它歪歪斜斜的滾到少年懷裏，嗅到熟悉的溫暖氣息後暈了過去。

而後者在接收了白毛球饋贈的星辰金沙信息素之後總算安靜下來，兇險的進化進程補充了足夠的能量物質，每個細胞都在收縮膨脹，骨骼如炒豆子般噼啪作響，一場徹徹底底的改變悄然發生。

“唔……好餓。”

不知過了多久，安晚迷茫的睜開眼，看見陌生的天花板。

黑色油垢在弧形的表面上附着，縫隙中生長着暗綠色的苔藓綱植物，他能清晰的看見十分微觀的部分，包括苔藓植物細小莖葉上的每一絲脈絡……不對卧室裏不會有苔藓，這不是天花板，這是下水道的天頂。

安晚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懷中軟趴趴的一團因為他的動作啪唧掉到地上，不滿的哼哼着又往懷裏滾。

他還在臨時住所前，看個人終端上的時間應該是昏迷了一天一夜，沒被路過的蟲族撿走吃掉僥幸得有些不可思議。眼前的世界同樣嶄新得不可思議，就好像360流暢突然開了4K會員，安晚甚至生出了種能掌握目力範圍內一切的狂妄錯覺。

“這就是視野級，”安晚吶吶着，“我就這麽進化了？看起來也沒有書上寫的兇險嘛，還是說Beta進化比AO要溫和？”

他嘗試着将精神觸須伸出觸碰躲在頭頂第三個出風口裏的老鼠，小生物渾身黑不溜秋跟漆黑的通風管道如出一轍，如果是進化之前的安晚肯定發現不了對方的僞裝。

精神觸須很輕易就伸了過去，在觸碰到黑老鼠腦袋的剎那安晚就接收到了低級生物的本能情緒，警惕、饑餓、進食欲等等，低智慧的大腦幾乎不設防。同時安晚很清楚的認識到只要自己願意，現在就可以把目前最強烈的情感單方面“共情”給黑老鼠，時效大概能維持12小時。

這樣一來哪怕再遇到蟲族也能争取個幾分鐘的逃跑時間了，并且視野級最大的優勢在于無接觸式施放異能，再不像以前那樣必須用手當作媒介觸摸頭皮，與之相比優越的視力只不過是進化的副産品。

有驚無險的渡過進化期，安晚心情極好，他揣上白毛球崽就往外走——今天是第四天，狩獵日已經結束，而大量耗能的他急需補充點食物。

出下水道前安晚特地從孔縫中觀察了十餘分鐘，确定蟲族都已撤走才出來。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先摸進了自己暫住的小別墅。

“崽，怎麽蔫蔫的，缺少光照嗎？”少年咬着營養液的塑料管，有一下沒一下的撸毛，“阿爸在下水道走一趟都臭臭的了，你怎麽這麽香啊？來我聞聞，啊~好香，崽你吃檸檬糖了？”

白毛球崽懶洋洋的不理他，用尾巴劃拉了幾管營養液推到飼養者面前，意思很明顯。

安晚是真覺得自家白團子很香，之前在臭味彌漫的下水道裏還不明顯，這會兒到地上了那股誘人的氣味就一個勁兒的往鼻子裏鑽，抱着崽崽猛吸一口還有點磕了藥的飄飄然。

這香味猛一吸跟冰檸檬似的，後調卻有些香甜，讓人回味無窮，情不自禁便沉迷其中。

“我昏迷的時候你是不是掉香水缸裏了？”安晚狐疑的把毛球拎起來察看，沒找到被染色的毛，倒是摸到了兩個小鼓包，“嗯？別是生了蟲！”

安晚大驚失色的扒開層層白毛，毛下的皮膚粉粉的沒有小蟲子鑽來鑽去，但是真的有兩個鼓包，差不多半個乒乓球大小的凸起，摸上去軟軟的。安晚用指尖碰了碰，崽崽立刻敏感的抖了抖，小尾巴啪嗒一下将那根使壞的手指打開。

基于親眼見證過一級蟲到二級蟲的進化，安晚現在對這種對稱的鼓包本能就感到不安，他覺得這不像是被毒蟲咬的，更像是有什麽東西要長出來了。

“疼不疼？癢不癢？”安晚撕開營養液投喂。

白毛球一口一支，意義不明的嗚嚕。

“崽，你是要長手腳出來了嗎？爪子？”安晚輕輕順着毛，“也是，哪有生物像你這樣就一個腦袋的。讓我想想，二頭身團子，三頭身……噗哈哈。”

白毛球崽疑惑的擡頭看了飼養者一眼，沒得到回應後繼續低頭吃零食。

笑話沒人應和就有些尴尬，安晚撓了撓頭：“寒昱肯定有問題，三哥那兒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等你吃完咱先回一趟酒吧。”

話音未落，沉寂四天的個人終端突然閃了閃。

——出了點事，已經解決了，不用擔心。（三溪@酒吧）

安晚眼前一亮，立刻回撥了過去。畫面一陣緩沖之後穩定下來，投影裏的Alpha臉色不太好，帶着失血過多的蒼白，但還活着。

安晚大松口氣：“三哥你吓死我了，你怎麽樣，現在在哪兒？”

三溪靠在一面髒污的牆壁上，衣服上暗紅色的血跡一大片，好在精神不錯，他單手抽出香煙在嘴裏咬着，再打火點燃，在煙霧缭繞中含糊道：“酒吧。”

安晚這才發現他的右手以不正常的角度向外翻折着，竟是折斷了：“你的手！？”

“唔，我剛準備跟你說，”三溪狠狠吸了口煙，叼着煙含混不清的說，“四天前，就是狩獵日開始前的那一天我遇到了只很奇怪的蟲族，這個是他弄的。你那什麽眼神，你三哥還需要小晚仔報仇？哈哈，沒事兒，就跟你提個醒。那個蟲族不正常，下次遇到了一定要趕緊跑。”

說到不正常的蟲族，安晚第一反應就是那個古怪的行，可阿崽能控制蟲族的事兒不能亂說，這是要命的秘密。

“怎麽不正常？三哥你等會兒，我帶個人，現在就回去給你接骨。嗯，你說，我走路聽着呢。”

“那是只一級蟲，但是如果只看智商的話，我會以為他是三級蟲。當時艾克來找我麻煩，別急眼別急眼，艾克已經死了——被那個一級蟲殺了。那只蟲族給我的感覺是，他是故意等着我和艾克兩敗俱傷然後出來坐收漁翁之利的。怎麽說呢，太聰明了，一級蟲居然會用計謀，你說吓不吓人？”

“那個一級蟲長什麽樣？”太聰明的蟲族，安晚心底一沉，該不會真的是行？

“蟲族嘛，都不十幾萬顆眼睛一個鼻子一嘴獠牙，不過那只穿着身燕尾服，新的。按照蟲族不愛幹淨的習性來看，起碼未來一年內你看見燕尾服的一級蟲躲就行了。為什麽是一年？呵，再往上就該進化了！變聰明了會去洗澡的。”

安晚基本确定了，三溪遭遇的“太聰明”一級蟲十有八/九就是行，前兩天見到那只蟲的時候他穿的就是燕尾服。想到行進化後令人膽寒的暗紅色鋼翼，安晚覺得如果三溪遭遇的是進化後的行的話，只怕就真會九死一生。

他抄近路鑽進塔塔木的別墅，把正在熒光燈下看透視圖的獸醫一把抓起往外帶，壓低聲音道：“走，出個診。”

塔塔木吓了一跳：“小少年啊，你沒死？昨天看你沒出來，還以為被吃了呢。這又是幹嘛？我是獸醫，不醫人！！”

“小點兒聲！”安晚捂住了他的嘴巴，“這裏很危險，先跟我走。”

殺人嫌疑犯的寒昱二號随時可能出現，歐風館是對方的地盤，如果被他發現端倪只怕難逃滅口，安晚一早就打定主意要撤離這裏。

塔塔木眯了眯眼睛，鏡片後精光一閃而過：“你也發現了？”

安晚敷衍的點頭，帶着人從攝像頭盲角疾走。

塔塔木盯着他的後腦勺，低沉的聲音格外瘆人。

“我早就說過的，這個館子——吃人。”

作者有話要說：  安晚：你身上怎麽有香水味，說！是誰的！

宰崽：呵，不允許抹男士香水？

——

今天地下街區開廟會啦，前來擺攤的店家有：漸漸然[營養液x30]、棠梨煎雪[營養液x10]、燃沙[營養液x10]、快讓我吐槽[營養液x1]、小绛[營養液x59]

宰崽：咩哈哈哈哈，都是我的！

[想要長高]攤位：噓——晚仔快過來，我這五瓶單獨留給你的，不給你老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