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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小節

高奕瑄身長八尺半,宇文執身長九尺,體态魁梧。高奕瑄扶着宇文執,就像扶着一根大柱子。到了床邊,宇文執一口血吐在高奕瑄下巴上。宇文執伸手去擦高奕瑄下巴上的血,人緩緩躺在床上,手也從下巴上緩緩滑下,劃過脖頸,勾了勾衣領。緩慢的動作混着溫熱的血液,将兩人之間的暧昧升級,高奕瑄尴尬地将那暧昧抹去,喊人去叫大夫。

大夫及時診治,加上宇文執身子本就強壯,還算恢複得快。這件事被全遠祺知道了,心中思量,宇文執已然被高奕瑄迷惑了心性,便想飛鴿傳書給城外的接應,通知袁慈将軍,派人來邺城城內保護宇文執。考慮到自己跟宇文執的十日之約,也不好再勸宇文執馬上離開,便考慮怎麽從悅川宮救老夫人。

宇文執受了傷,高奕瑄心中過意不去,便一直讓宇文執歇在自己屋內,方便大夫診治,也方便自己時刻關注他的傷勢。鄭遠汐過了那晚之後,更感激高奕瑄,也多來高奕瑄房中,幫助照顧宇文執。

這天高奕瑄去宮裏有事,很晚了還沒回來。鄭遠汐看着宇文執把藥吃了之後,準備離開。宇文執等了許久不見高奕瑄,便問道:“王爺今晚還過來嗎?”

“應該會過來吧?”鄭遠汐說,“王爺不是每天都過來嗎?只是今天去宮裏有事,現在還沒回來,你先睡吧,不用等了。”

宇文執身上有傷,晚上總疼得睡不好,大夫便在藥中加了安眠的成分。宇文執吃過藥之後犯困,可心裏又想見高奕瑄,便對鄭遠汐說:“我現在睡一下,待會兒王爺回來了,你把我叫醒好嗎?無論王爺回來多麽晚都要叫醒我。”

鄭遠汐答應了,宇文執才放心地睡去。

夜裏高奕瑄一身疲憊回來,來到宇文執這裏,官服還沒有來得及換。高奕瑄一進門,看了看床上的宇文執,又看了看趴在桌上犯困的鄭遠汐,把冰涼的官服脫下來,放在火爐旁邊烤暖了,輕輕披在鄭遠汐身上。鄭遠汐睡得不沉,馬上醒了過來:“王爺,您回來了?”

“嗯,回來了。你不用這麽晚了還等我,早點去睡就行。”高奕瑄看着床上的宇文執說,“他睡了?”

鄭遠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袍子,微微一笑說:“嗯,吃了藥就睡了,還要我在您回來的時候叫醒他呢。”

高奕瑄走到床邊看了看宇文執,宇文執睡得不□□穩。高奕瑄給宇文執塞了塞被子,回頭對鄭遠汐說:“不用叫醒他,我們去安和廂睡吧。”

鄭遠汐點點頭,拉了拉身上袍子。旁觀者清,鄭遠汐将高奕瑄對宇文執的關切全看在眼裏。

這天一切如常,用過晚飯之後,鄭遠汐照顧宇文執正準備躺下,王府裏響起了騷亂的人聲。聽那動靜,估計有上百人,皆為帶刀铠甲兵。還能聽到“捉拿周國賊子!”的喊聲。

宇文執心中緊張,忙告訴鄭遠汐說:“外面怕是出什麽事了,我一個下人,住在王爺屋內,被外人看到了,難免閑話,還是先告退了。”剛把衣服穿好,太子帶着幾個兵就破門而入,高奕瑄緊跟其後。

太子沖在前面,看到屋子裏只有宇文執和鄭遠汐兩人,微微一笑,大喊道:“孤男寡女,單獨待在王爺的卧房之內,做什麽茍且之事?!”

高奕瑄忙上前辯解:“太子您有所不知,這下人前幾天與小王切磋武藝,不慎被我打傷,是小王安排他在我屋內療傷的。”

“讓一個下人在你屋裏療傷,昌黎王好生仁愛啊。”太子一雙小眼瞪得圓圓的,“還讓王妃親自伺候,如此高的待遇,怕是王爺對這下人有不同于一般人的感情吧?”

“小王只是為了讓他好好療傷。”王爺辯解道。可太子哪裏是講理之人?高奕瑄知道鄭遠汐是男兒身的時候,就知道太子會有這麽鬧的一天。

這時,容成耀手持□□,擠了進來,宇文執忙捂住自己的胸口,将頭埋低。

容成耀看到如此情景,知道太子又在私事上難為高奕瑄,便站到衆人中央,正色道:“今天守城士卒截獲了一只信鴿,信上寫道,周國重将現在身在昌黎王府,派人前來護衛。末将将此事禀明了皇上,特來王府搜查。王爺可有何線索?”

宇文執立時明了,一定是全遠祺護主心切,才做了如此草率的事。當下兩百騎兵将昌黎王府圍了個水洩不通,一百步兵守住王府內各條路,還有三十名士卒搜查王府各個角落,況且正站在自己身邊的容成耀還熟悉自己的面貌,這下宇文執是在劫難逃了。

好在容成耀背對着宇文執,讓宇文執還不至于馬上就被發現,見鄭遠汐跪在地上等候發落,為了保命,便同鄭遠汐一同跪在地上,身上的傷還沒好,身邊又沒有兵刃,硬逃是怎麽也不可能了。

“你問他有什麽用?敵人會直接告訴奕瑄他就藏在這昌黎王府嗎?”太子的心思顯然不在捉拿細作這件事上,仿佛他召集這麽多人過來,只是為了看場好戲。容成耀卻一門心思在捉拿細作上,叫人挨個屋子搜查。王爺身正不怕影子斜,只管讓他們搜。本來在王爺屋內發現這兩個人,并無可疑之處。太子卻遲遲不肯離開。宇文執跪伏在地上,一直不敢擡頭,生怕一個不小心被容成耀認出來。然而太子卻幫了他的大忙。

太子捏着鄭遠汐的下巴,一雙小眼中透出寒光。別說這張臉,就是連避羞之物下的身體,也早已看過無數遍。如果不是對這個人已經十分熟悉,那女裝扮相的鄭遠汐,任誰都看不出是一個男子。

“王爺讓王妃和一男子單獨待在自己的卧房,卻如此淡定自如……王爺就對王妃和這傭人如此信任?還是說……這其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太子說着,猛然将鄭遠汐推倒在地。當即就要扯去他身上的衣服。王爺沖上去放在鄭遠汐面前。正色道:“殿下,小王與遠汐剛剛成婚,況且還是殿下親自為小王挑選的王妃。難道殿下還不放心?”

“我确實是給你送來一個女人做王妃,但是那個女人是什麽模樣我根本沒見過,誰知道你會不會把我送來的人給換了?”太子欺人太甚,王爺有口難辯。

容成耀實在看不下去了,怒道:“我們是來找藏在王府中的細作的,而不是來管王爺的家務事的。還請太子自重!”

“自重?”太子恨恨地盯着容成耀吼道:“你是将軍,你去找你的細作好了,我是太子,又不打仗,我做什麽還要你管?!”

容成耀剛要反駁,只聽外面亂作一團。雜亂中隐約聽到有人喊着火了。士兵訓練有素,手持兵刃,原地不動。王府內的仆人慌亂地提水救火。救火的人群穿過等候命令的士兵隊伍,沒多久就沖開了一條路。着火的正是王妃的安和廂。火勢很大,容成耀忙命令十幾個自己的士兵過去幫忙。自己也馬上趕到了火場,怕什麽可疑人物趁亂逃跑。

太子見容成耀走了,更加放肆,把宇文執轟出屋子,跟高奕瑄對峙。此舉正中宇文執下懷,宇文執趁着慌亂,從屋子裏溜出來,撲到人群中救火。拿了黑灰抹得自己的臉幾乎辨認不出。

太子此番前來,定是要把昌黎王的王妃是男子一事,宣告于天下。他拽着鄭遠汐的後衣領,把他從屋裏拎出來。猛地推倒在門口。院內百名士卒,全看向這一處。王爺忙追出來,擋在鄭遠汐前面。張開雙手護着鄭遠汐。對太子提高了嗓門:“太子!畜生尚且有羞恥之心,這是我的愛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您怎麽能讓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棄廉恥于不顧?”

太子哪裏聽得進?抓着鄭遠汐的頭發,去扯他的衣服,鄭遠汐咬着牙,死死抓着自己的衣領。雙眼是滿滿的恨意與悲哀。如果此時他能掌握自己的生死,定然已經迅速自行了斷了。

王爺跪在太子面前,吼道:“太子!您有什麽恨,沖我來!別拿我的愛妻撒氣!”鄭遠汐看着昌黎王,淚流滿面。而王爺的話,讓太子恨意更濃。太子跑到最前排士卒面前,拔了他的刀,架在高奕瑄脖子上。怒道:“奕瑄,我是在為你澄清!你讓一個男子跟自己的王妃單獨相處,我只想幫你檢查一下,這兩個人有沒有做什麽茍且之事。”

太子把刀架在昌黎王脖子上,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高奕瑄苦笑一下,道:“太子如果真是為此,就請太子不用擔心了,我信任他們兩個。”

“信任?你信任他們兩個,但是他們呢?”太子猛地一揮手,指的正是盯着這場鬧劇的士卒們。“他們相信嗎?別傻了,奕瑄,你不能因為一個王妃毀了自己的名聲。讓開!”

高奕瑄咬着牙,任刀逼向自己的脖子,也一動不動。

正在這時,一支匕首從王爺耳邊擦過,正刺在太子右臂上。太子吓得連退兩步,跌倒在地。驚慌失措地捂着自己的右臂大喊:“有刺客!救命啊!救命啊……”衆将士匆忙圍成半圓,護在太子周圍,一支隊伍則向着匕首來的方向追去。容成耀聽到有可疑人物。迅速把救火的人召集回來,全力追尋刺客。

高奕瑄并不關心刺客,抱起淚流滿面的鄭遠汐,送回屋內。鄭遠汐抓着高奕瑄的衣服,臉緊緊貼在他的胸膛,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且說宇文執提了水桶去救火。一桶水剛潑出去,就被全遠祺抓住了手腕,要拉他走。混到救火人群中,沒跑幾步,宇文執就停住不走了。只盯着不遠處高奕瑄跪在太子腳下,而那太子正拿刀架在高奕瑄脖子上。當下就拔了全遠祺腰間的匕首,要刺出去。全遠祺不容思考,取過宇文執手中的匕首就抛了出去,匕首穿過士兵隊伍,全遠祺沒能看到匕首落在何方就拉着宇文執混入人群中,跑向水池。

火終于熄滅了。

容成耀坐在大殿門口。院中空地上是跪着的王府裏所有的家仆。剛剛為了救火,幾乎每個人身上、臉上都粘了黑灰,甚至有些人還燒傷了,連面貌也看不出來。

容成耀喊來幾十個士兵,挨個對家仆們進行搜身檢查。昌黎王從殿內出來,心中的氣還沒消,就看到容成耀正在派人搜查自己的家仆。昌黎王怒道:“大哥,你怎麽能這樣對待我的家仆呢?”

“這是為了太子的安全,為了你昌黎王府的安全。太子中的匕首就是混在這家仆中的人投的。我不能讓周圍的賊趁亂混過去。”容成耀很堅定。

高奕瑄看到那匕首,心裏已然猜到了是誰的,拿匕首刺太子,是高奕瑄敢想卻不敢為的。既然有人懂得高奕瑄的心意,并為他做了,高奕瑄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他大喊一聲:“都住手!”轉而對容成耀說:“我的家仆,都是我仔細考察過的,搜他們實在沒必要。”容成耀有些無奈,低聲道:“這可是關系到國家安危的大事啊!”高奕瑄點頭道:“我知道。如果沒在王府裏找到什麽可疑人,就帶兵回去吧。不要因為一只不知從什麽地方來的信鴿,就毀了我的王府啊。”

☆、4-2

第二小節

容成耀不是傻子,本就讨厭太子,又看到太子在來王府之前,誓要抓出昌黎王府中的細作,真正來到之後,卻只撲在昌黎王和王妃身上。确實沒在王府中搜到什麽,但這火發得可疑。容成耀便低聲對高奕瑄說:“王府中的人确實沒有什麽可疑,但是這府中的火發的怪異。其他的事都可以不追究,放火這件事還是要仔細調查的。”高奕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幾十個下人,于心不忍,便說:“大哥先回去吧,縱火的事,是我王府中的事,我會查清楚的。”

容成耀雖懷疑,但看在高奕瑄的面子上撤了兵。暗中留了兩個人守在王府內。

各回各家之後,已是下半夜。高奕瑄準備了一桶熱水,準備洗去一身的晦氣,剛泡到桶裏,鄭遠汐就進來了。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道:“多謝王爺救命之恩,小的無以為報,願終身為奴,伺候王爺。”

王爺只是淡淡地說:“不是說過,不要自稱‘小的’嗎?你現在是王妃。”

“是,我願終身扮成女子,陪伴王爺。”

“好了,不用跪了,起來吧。”

昌黎王護着自己府內的人,才讓宇文執逃過一劫。容成耀撤了兵之後,宇文執拽着全遠祺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把他往地上一推,怒道:“跪下!”全遠祺卑微的伏在地上。宇文執問道:“你是不是私自向軍營發了信?”全遠祺一驚,馬上明白宇文執為什麽懷疑自己,磕了個頭,鄭重道:“屬下雖然想過這麽做,但沒有經過将軍的允許,屬下不敢妄為。”

“不敢?”宇文執懷疑。全遠祺仗着宇文執的偏袒,在朝廷內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雖然是為了宇文執,卻從未經過宇文執的允許。全遠祺在對待宇文執事情上,總是摻入一些私人的感情。宇文執見全遠祺都是為了自己,便也對他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肯定有把握是對将軍好的,我确實會做,但凡是對将軍的安全有一丁點威脅的,我也絕不會做!”全遠祺十分認真。

“全遠祺。”宇文執蹲下來,狠狠地盯着全遠祺的眼睛道:“你知道恃寵而驕會導致什麽後果嗎?”

全遠祺心中暗痛,低下頭答道:“屬下不敢。”

“不敢就好。”宇文執起身道,“回去吧。”

全遠祺卻不起來,跪着央求道:“将軍,我們回去吧,現在齊國已經開始懷疑昌黎王府了,一定會派人暗中調查的,況且我把太子打傷了。只怕明日天還未亮,齊國國主就會派人來搜查。今天容成耀是看在昌黎王的面子上,沒有徹底搜查,但是太子受了傷,不用詳查,只要太子一聲令下,所有的家仆都要因此喪命,其中也包括将軍您。”

宇文執站在不遠處思量了一會兒說:“你去悅川宮救老夫人吧,救了老夫人之後,在西城門會合。如果明日午時,我還沒到的話,你就走吧。”

“可是将軍您身上還帶着傷,我走了,您怎麽辦?”

“你只管去吧,我想和昌黎王道個別。”宇文執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全遠祺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總覺得我做事摻入自己的私情,我的王,您對自己喜歡的人又何嘗不會變得不果斷呢?身在異國,危機四伏啊。”

天剛亮,高奕瑄就在靜心池邊坐了。宇文執一夜未眠,提了兩壇酒在池邊等。高奕瑄有早起來靜心池的習慣,一大早看到宇文執也在這裏,高奕瑄十分嚴肅道:“剛好你在這裏,我有事找你。”

“什麽事?”宇文執緊張。他不知道容成耀有沒有告訴高奕瑄什麽。

“昨天安和廂的火是不是你指使阿全去做的?”高奕瑄緊緊盯着宇文執,看着他眼神中的絲絲變化。宇文執沉默了一會兒說:“是我。我不能看着你被太子為難,昨天打傷太子的也是我。”宇文執大義凜然,仿佛無論再來多少遍,他都還會這麽做。

看着宇文執的堅定,高奕瑄心中一甜,忍不住嘴角上揚。看到宇文執身後有兩壇酒,故意扯離話題:“你一大早就提了酒來,是有什麽要緊事要跟我說嗎?”

“也沒什麽要緊事,就想你是齊國的王爺,又是大将軍,對各國真是也一定熟悉,就想跟你探讨一下各國戰略發展。”宇文執舉起酒壇,“男人之間談論戰事,自然少不了酒。”

高奕瑄猶豫着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宇文執。兩個人相處的時間并不算長,但高奕瑄對宇文執一直敬佩。宇文執雖是以一小卒的身份進到昌黎王府來的。但他由內而外透露出一股大将之氣。但想把他舉薦到朝廷內,謀個将領之位。他卻全然沒有興趣,好的機會全被宇文執找借口回絕了。

如今又說出這種士卒平常連想都不會想的事。高奕瑄便越發懷疑了。确認了一下身上匕首在最方便拿到的位置。高奕瑄接過酒壇道:“文兄怎麽突然想起要和我談論着各國的戰勢?”

“只是閑來無事,也想和王爺謀一下勝仗之計罷了。”宇文執大口喝酒,并沒有意識到高奕瑄已經變了稱呼。

“那你如何看待當今各國戰勢呢?”高奕瑄反問。

“暫且不說別的國家,先說齊國吧,齊國有兩員大将讓人聞風喪膽。一位是容成耀将軍,一位是華羽先将軍。兩位将軍都是齊國開國功臣的後代。武藝超群,作戰方法極妙,又英勇果敢。凡他們參加的戰役,戰無不勝,為齊國打了天下,穩住了江山。齊國得上天眷顧,又得一員猛将,雖面貌柔弱,卻武藝超群。那就是王爺您。”宇文執邊喝邊說。

高奕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喝了兩口酒:“你繼續。”

“論好将軍、好士卒。齊國在三國之內,是無人能與之抗衡的。再說周國。周國位于齊、陳二國以西,雖沒什麽名将,但地勢崎岖,易守難攻。周國的領土也不是那麽好得的。而陳國是梁國精英聚集,士卒擅長水戰,這是齊、周兩國所不及的。況且陳國征兵、戰役頻繁,明确周、齊兩國弱勢所在。陳國若是強攻,周、齊兩國怕是不好招架。”

“你是說了各國的強勢所在,三國鼎立。可有什麽脆弱之處?”高奕瑄說着,把手放在匕首的位置。

“若講到弱勢,周國是三國之中弱勢最不明顯的,周國招賢納士,絕不委屈人才。而齊國恰恰相反。齊國雖有三員大将護國。但國主卻差強人意。齊國建國不足二十年,卻已換了數代皇帝,皆是兄弟親人之間互相殘殺,奪取君主之位。齊國民心不安,高姓一族,誰不想奪取……”

高奕瑄抽出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架在宇文執脖子上,摔碎的酒壇打斷了他的話。怒道:“你好大的賊膽,一個小小的士卒,竟敢來評價齊國皇族之事,你不怕引來殺頭之罪嗎?”

宇文執不怒也不怕,微微一笑,說:“我雖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卒,但跟你比起來,我也是一個前輩。你二十出頭,我已然過了而立之年。我十四歲便随父親參軍打仗,在戰場上打拼的時間自然比你多得多。對各國戰略趨勢更是比你清楚,對齊國雖不十分了解,卻也懂得其中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王爺,您不是沒有才能,為什麽過了二十歲才讓您上戰場作戰?就是因為您姓高,國主怕您贏了戰役,得了民心啊。”

高奕瑄更加用力地把刀往宇文執的脖子上按了按,狠道:“你再胡說,我就割斷你的喉嚨!”

宇文執只覺得脖子上陣陣疼,再說一句刺激高奕瑄的話,怕是自己真的活不成了。便道:“王爺您自己心裏也明白的吧?我只是把您心裏想的說出來而已。您就算殺了我,也阻擋不了自己的想法啊。”

高奕瑄手上收了力道,臉上卻依然憤怒。他盯着宇文執道:“我只問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齊國人?”

高奕瑄自然明白齊國君主之位人人垂涎,那龍椅上早就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鮮血,不足十歲的高奕瑄,就親眼看着自己的父親在龍椅上被人殺死。鮮血順着龍椅,一直流到大殿中。然而齊國是高氏家族的,無論誰做國主,這龍椅上坐的,始終是與高奕瑄有血緣關系的親人。高奕瑄無心争奪皇位,誓死效忠齊國。他在戰場上保衛的是自己的國,也是自己的家。

“我怎樣回答,你才不會殺我?”宇文執反問,“我來到王府之後,你不也多次試探了嗎?”

“既然你知道我在試探你,那你也想法子應對了吧?”高奕瑄說完,兩個人陷入僵局。

“反正現在刀在你手上,要殺要剮随便你吧。”宇文執幹脆認栽。

“我不殺你,你告訴我,你來王府到底是什麽目的?是不是周國派來的細作?”高奕瑄逼問。

宇文執苦笑一下道:“我确實是有目的而來,但與兩國交戰并沒有任何關系。”

“那你是什麽目的?”高奕瑄的刀逼得更近。宇文執盯着高奕瑄的雙眼變得柔和,眼神纏纏綿綿擾亂了高奕瑄,高奕瑄眼神飄忽一下,全然沒了戾氣。好在這時許斌慌慌張張跑來,大叫着:“王爺,不好了王爺!”

“什麽事這麽慌張?”昌黎王收了匕首。兩人之間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

“方良帶着兵,押着阿全,正在大殿裏審呢。”許斌道。

“怎麽會抓咱王府裏的人?到底犯了什麽事?”

“還沒問出是怎麽回事。”

宇文執心中一緊,待王爺随方良走了之後,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帶上全遠祺的镖和自己的短刀,在身上藏好。馬上奔去大殿。

殿中方良帶着四五個太子府的高手,全遠祺身受重傷,胸前、雙腿上的血已經濕透衣服,還被鎖了手腳,兩個普通兵押着,跪在地上。看來是經過一陣惡戰,被人在胸前重傷,又打折了腿。昌黎王正在跟方良談。方良仗着太子的勢力,話語間對昌黎王沒有半分敬意,腳踩在全遠祺的背上,全遠祺跪在地上,連頭都擡不起來。

☆、4-3

第三小節

宇文執躲在側門後面,手握短刀,伺機而動。全遠祺被抓,宇文執相信他無論什麽受到什麽樣的刑罰都不會吐出半個字。但就算昌黎王和太子問不出全遠祺的真實身份,也定然會查出宇文執和全遠祺二人與周國有牽連,依高奕瑄的愛國之心,僅這一條,就足以使高奕瑄殺死二人,絕不猶豫。但全遠祺身手極好,能把全遠祺抓住送到昌黎王府來,太子定然是找了高手。宇文執打量了一下站在方良身後的幾個彪形大漢,眼神中帶着逼人的戾氣。距離這麽遠,宇文執都能感覺到幾個人身上森森的寒氣。

高奕瑄把大漢踩在全遠祺身上的腳踢開,怒道:“本王叫你把腳拿開你沒聽到嗎?!”大漢吃痛提了提腳,放在地上。高奕瑄武功高,這幾個大漢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但是方良身後有太子撐腰,見高奕瑄打自己的手下,便道:“王爺的人犯了錯,王爺不審查也就算了,還打傷太子的人,王爺到底安的什麽心?難道說您跟這小賊是一夥的?”

方良拿太子來壓高奕瑄,高奕瑄語氣竟緩和了不少,他小心檢查了一下全遠祺的傷口說:“本王只是想看看阿全的傷勢。無論做錯什麽,都不能讓他死了吧?”

“王爺還是離這小賊遠一點的好,免得到時候您都說不清。”方良見到高奕瑄語氣緩和了,變得趾高氣揚。

宇文執看着方良的态度,怒火中燒。現在還沒清楚到底是什麽情況。也不知道全遠祺是在去的路上被抓,還是在城門見到驿夫之後才被抓。也不知道驿夫有沒有被抓,如果驿夫被抓,那麽事情就沒有這麽好解決了。仔細想來,現在沖出去從方良手中救出全遠祺的幾率雖說很小,但至少好過在這裏等死。

宇文執匆忙之中想了一下戰術,拔了短刀就沖了出來。

只聽得一聲悶哼,一個大漢已然倒地。原來是宇文執人未到,镖先到,看準了目标偷襲。接着人追镖而來,短刀一揮又是一人倒地,連反擊的時間也沒有。方良怎麽也沒想到昌黎王府會有人偷襲,馬上命令剩下的三人上前制服宇文執,宇文執雖戰術上先勝了,功夫卻遠不如幾個高手。三個人一起上,當即宇文執就覺得後頸和腰上陣陣劇痛,接着腘窩受到重擊,雙臂被押。背上踩了腳,被迫低頭跪在地上。

方良驚魂未定,顫着手指着昌黎王道:“你……你居然派人偷襲……”

昌黎王并不解釋,只遠遠地盯着宇文執,冷冷道:“你為什麽這麽做?”

全遠祺見宇文執就這麽沖了出來,心想他可能誤解了自己被抓的原因。未等宇文執作答,全遠祺大聲喊道:“王爺,是我偷東西在先,文兄是念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上想救我,王爺就放了他吧!”

昌黎王并不答話,只冷冷地看着宇文執,眼神中盡是失望之色。可宇文執被壓在地上,全然看不到高奕瑄的眼神。

“放了他?想得美,他殺了太子府兩員大将,怎麽能輕易放了?押回太子府,直接殺了他。”方良吼起來。

聽到“殺”字昌黎王還是于心不忍,吼道:“是本王吩咐他出手的,難道你還想連本王一起抓走不成?”

方良提高嗓門說了句:“小的不敢。”卻使眼神,讓人把宇文執捆起來。昌黎王只得對押着宇文執的人吼道:“放開他!”

大漢只當沒聽見。高奕瑄不能在一個宦官面前丢了自己的尊嚴,走上前,手指在大漢兩手臂上各彈了一下,看似并未用力,卻正準手臂穴位,大漢卻只覺雙臂麻軟,不得不松開了宇文執。昌黎王手抄到宇文執的腋下,把宇文執提起來。對方良說:“你們抓到人正在偷東西,是你們的事。不管這人是不是本王府中的,都任由你們處置。但這文宇是在本王府中犯的事,本就應該交由本王處置,你且回去,本王會親自到太子府道歉。”

怎麽說方良地位也是低過昌黎王太多,他再不尊敬昌黎王也不敢太放肆。況且昌黎王已然打了他的手下,地上還躺着兩具屍體,方良沉默一會兒,道:“我先把這小賊帶回去,希望王爺能快些來太子府致歉,一來免得這小賊受些皮肉之苦,二來這件事傳出去對王爺府上的聲譽也不太好。”說罷,帶着剩下的人離開了。

高奕瑄抓着宇文執的衣領瞪着他,怒道:“你老實交代,你到底來昌黎王府什麽目的?你和那個阿全到底什麽關系?”瞪了宇文執半天,終是沒有把“你之前為我做那些,到底是出于什麽原因?”說出口,大丈夫當心系天下,不能在這種情感小事上費心。

宇文執不怒也不吼,淡然而堅定道:“還請王爺放手,我必須快點跟上他們,不然不知道他們把他帶到什麽地方,就沒辦法救他了。”

“你還真是大膽,如果我不救你,那大漢踩斷你的脊梁,折斷你的雙臂,也并非難事。”高奕瑄怒了。

“但我知道有你在啊。”宇文執這時還笑得出來。高奕瑄松開宇文執的衣領,頓了好一會兒。語氣帶了絲絲涼意,緩緩道:“你們兩個是不是……”

“王爺的妃子,不也是男人嗎?”宇文執自然知道他要說什麽,“我們都一樣。”

“但我與遠汐并無肌膚之親。”說到這事上,高奕瑄總會有些難為情。

宇文執知道昌黎王話裏的重點,故意偏離道:“您說,我信。但是別人呢?上次太子來就是為了讓王妃是男子的事暴露出來的。一旦王妃是男子的事天下皆知,誰還會去想你們有沒有夫妻之實呢?王爺為了自己還是把那燙手的山芋除了吧。”

“那你呢?你還不是偏向虎山行?”高奕瑄對宇文執的話中,多了些羨慕與無奈。

“他于我有救命恩情,我不能不報。”宇文執頓了頓又道,“王爺,我與他并沒有像您與王妃那樣簡單,我不能讓他死。”說罷就要提刀去王府。

高奕瑄在身後抓住他的手臂,道:“你與他是恩情,那我呢?你還沒有告訴我你來昌黎王府到底是什麽目的。”

宇文執回頭淺笑:“王爺不是一直在懷疑嗎?懷疑我是周國派來的細作。只可惜,我若僅僅是周國的細作,那就好了。也免了你我這些牽扯。”

高奕瑄一聽他真是周國人,心涼了大半。松開他的手臂說:“你走吧,走了就再也別回來了,下次相見,我知道你是周國人,就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了。”

“我還會再回來的,總有一天,我會回來帶你離開這個地方,且不說你如此才能不受重用,在這裏也太受委屈了。”宇文執萬分自信。

“僅因你這一句話,我就可以殺了你。”高奕瑄手握住刀柄,不去看宇文執的眼神。

宇文執微微一笑:“殺我?下次吧。等兩軍交戰,我們好好打。”

高奕瑄目送宇文執遠去,總覺得兩人此次一別,怕是以後再也難如此平心靜氣,毫無敵意了。宇文執沒一會兒就沒了影子,不是不想回頭看下高奕瑄,而是全遠祺是幫助自己保住江山的不可多得的人才,宇文執必須要去救他,又怕一回頭,心神就全被高奕瑄奪走了,連步子也挪不動。

宇文執走了剛兩個時辰,容成耀和華羽先就帶了十幾個精兵,便裝來到昌黎王府。

“太子派方良押來的人呢?”容成耀沖進昌黎王府就大喊道。

高奕瑄聞聲而來,恭恭敬敬地作揖後說:“大哥說的是太子在太子府抓住的阿全嗎?”

“不止他,還有跟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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