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從東府出來,賈琏直覺身上擔子是又輕又重,輕是因為事情好歹有了眉目,重是一旦決定執行,多少責任便扛在了肩上。
好在,賈琏此時的心情還不錯,甚至覺得有些成就感。
回到府裏,将這些事情報備給了兩位老爺,俱沒有不同意的。
賈赦自不必多說,不要他出錢出力,萬事皆可。
賈政因二月初五就要起身赴任,這兩日忙着接待賓客,與人辭行之類。他聽賈琏提起此事,勸了些切莫太張揚之類的話。
賈琏自是滿口答應,沒有不從。
二月初二龍擡頭一過,寶玉便搬出了園子。
新院子離王夫人住處不遠,方便她時時看管。賈寶玉雖然不情願,但去年又是抄檢大觀園,又是攆丫鬟出去,連晴雯也香消玉殒了,他已經沒有多大力氣反抗。
整個過年期間,賈寶玉顯得悶悶不樂,政老爺問了很多功課,他畢恭畢敬,不敢造次。
搬出去前一日,賈寶玉去找林妹妹,說了好些安慰的話,允諾一定天天來看她。
林黛玉淡淡地回:“你本知自己做不到,何苦還承諾什麽。”
賈寶玉也尴尬了一回,兩人相顧無言,最後他嘆息着出了潇湘館。
搬出園子那日,林黛玉架不住探春等人的相請,一同去了寶玉的新院子,佯裝無事地說了些話,熱鬧了一回。
回來時經過怡紅院,見大門緊鎖,林黛玉心中難免神傷。紫鵑催着:“姑娘,天色漸暗,還是早些回去罷。”
最初那兩日,賈寶玉時常進來,紫鵑事後說:“這樣看來,也不過是住得遠了些,時時見面,也如同從前。”
黛玉卻隐隐覺得:“此時能進來,将來就說不準了。”
“為何這般說?”
“舅舅已經給他在外邊找好了學館。”
“……”
黛玉沒有再說下去,突然咳了幾下。
紫鵑如臨大敵,春寒一過,即将迎來可怕的轉暖之季,林姑娘又要遭一回罪。
好在現下并不是舊病複發,紫鵑倒了杯茶,給林姑娘順一順。
不過姑娘生辰将到,似乎也沒必要考慮那麽長遠。
過好眼前要緊。
初九這日,林鴻來賈府。
當時賈琏正在院裏逗巧姐玩,一聽說林鴻過來了,孩子也不逗了,換了衣裳就去偏廳見林鴻。
林鴻坐着喝了些茶,只說:“馬上要陪張大人南下,特地來辭行,不知二爺近來有何打算?”
“已擇定了二月十四,回金陵辦事,正想這兩日去府上拜會,不想你倒先有禮了。”
二人聊了會兒,因林鴻還要回家打點,不便久坐。而賈琏覺得一些話在府裏說不方便,借着送林鴻的機會,一直把他送回了家,又在林府坐了會兒。
一來二去,賈琏問道:“不知雁聲兄可知曉梅翰林。”
林鴻道:“只有耳聞,不曾相識。近來聽到梅翰林馬上要調回京城,說是一回來就要升。”
賈琏道:“在京的官員,去外邊走一遭,只要在任上辦得好,回來準要升。”
“只是這次聽聞要升到副相的位置。”
“副相?”賈琏掂量了一番,雖說翰林中出相也是常見的事,不過他品級不高,一下子就升至副相,超出賈琏的想象。
“我聽聞他家與你們走得還算近?”
“算不得世交,這家子說穿了,有些牆頭草的意味。”賈琏喝了一口茶。
林鴻笑了笑道,一副我也了解的表情。
賈琏又道:“原本我們老太太看上了薛姨媽家叔伯的寶琴姑娘,想為寶二爺打算,怎奈她已經許了梅翰林之子……”
“那真是不巧。”林鴻說,“我聽聞寶二爺也是個有想法見地的,如今可有許配人?”
“尚未婚配,總聽他們說要親上加親才好,一切有老太太做主,也不是我能說上話的。”
林鴻是個聰明人,想了想,親上加親,莫非是要把林姑娘許給寶二爺?他沒有再插話,而是端過茶碗,喝了喝茶。
“只是梅翰林家以在外任為由,并未将琴姑娘之事敲定……”賈琏看向林鴻。
林鴻笑了笑,說:“以方才所言,一旦梅翰林升至副相,這門親事或許就有了變化。”他問了句,“如今薛家的生意可還行?”
“雖說是戶部挂名的行商,卻全是薛家兩位父輩兄弟打拼下來的,如今哥倆皆不在世……咱們只能期盼他們的子女能守住家業,發揚光大。”
林鴻垂了垂首:“如今做什麽都難,靠着年輕小輩支撐,更是處處不易。”
賈琏也沒有把話說得很透徹,端過茶碗說道:“嗨,說來說去,都是人家的家事,無從計量,我們還是先把手上的事做好罷。”
“哈哈,也是。”
賈琏坐了大概一盞茶的工夫,該說的話也說完了,正要起身,又想起一事。
“有一事險此忘了,二月十二是林姑娘生辰,你可有什麽話要我轉答?”
林鴻直拍腦門,“哎呀,這種事,你怎好忘了?應該提前與我說才是!”
賈琏見他頗為重視,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跟你提一嘴罷了,若沒有準備,那便罷了。”
“怎能随意罷了?你等會兒……”
林鴻進了書房,很快又出來,手裏端着一個禮盒子,說道:“這是我上回随張大人巡檢時得的一方上好徽州墨,你代我轉交給林姑娘。”
“一定,一定。”賈琏答應着,又問,“不知雁聲兄大約何時回京?”
林鴻想了想:“怕是要去三個月,等那時,我們再看有沒有好時機。”
所謂好時機,自然就是給林妹妹安排的時機,二人心照不宣。賈琏也覺得這會子賈寶玉已經被安排去了外面的學館,想來也沒工夫提婚事,一切還來得及。
“如此,那我靜候佳音。”
賈琏暗想,林鴻對林妹妹的确有心。雖然為侄女謀婚事,有為自己前途做打算的考量,但也不全是為自己。起碼看中的人是龍章鳳質,人中絕品。
這些天賈琏也暗中打聽了許多四皇子的事,越發覺得與林妹妹是天作之合。若是林妹妹身體不那麽弱,那簡直完美無暇……
回來後,讓平兒把這方徽州墨送進了潇湘館。
彼時林黛玉正在窗下撫琴,琴聲悠悠,窗外又是翠竹林立,襯得意境越發深遠。
平兒臉上十分欣喜:“姑娘,看我給你送什麽好東西了?”
林黛玉把手放在琴弦上,停止琴弦振動,起身說:“平日裏送的不是藥材補品就是脂粉頭花,如今你也會賣關子了。”
“這次你可真不能小看我了,憑什麽我便只能送那些俗物?今兒我偏偏要高雅一回。”平兒端着那個淺青色印着圓花紋的禮盒,故弄玄虛地說。
“平姑娘,是什麽好東西,讓我們也開開眼界。”紫鵑一邊說,一邊就要去揭那盒子的蓋。
“哎別動,這個可得讓壽星來親自揭曉才好。”
林黛玉閑閑地走過來,說道:“我今兒覺得舒适,你又來弄鬼,等下如果是唬弄人的東西,我定要把你扣在我潇湘館,讓你服侍我幾日才好。”
說罷打開盒子,竟是一方黛青色墨,一看質地便不一般。黛玉訝然。
平兒笑道:“服侍姑娘多大的事,你不妨猜猜看,這是誰送的?”
“既是由你送過來,不是二嫂子便是二哥哥,還能有誰?”
“這次你還真猜錯了!”
林黛玉疑惑,猜錯了?那會是誰?
“你便是猜一天,也猜不到,這是你林家的那位林鴻叔叔,托琏二爺帶給你的。”
是他!林黛玉一怔。
“林老爺上次去徽州,知道你喜歡舞文弄墨,特地費了些心思給你尋的。這墨據說是貢品,外頭是買不到的。”平兒在賈琏交代的基礎上,着意添了幾句。
紫鵑也在一旁說:“叔叔自然是疼侄女的,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麽疼。”
“難為叔叔費心了,還記着我的生辰。”林黛玉感慨說道,這些年得了多少生辰賀禮,也不乏更貴重的,獨獨沒有林家人送的。如今終于有了林家人送的禮物,感覺自然不一樣。
平兒陪着說了些話,爾後說自己還有事要忙,得先告辭了。
紫鵑将平兒送出院子,回來時見黛玉臉上也藏不住喜悅,說道:“姑娘如今也有家裏人來探望,生辰也有家人送來賀禮,我真是打心底為姑娘感到高興。”
“你這小蹄子高興什麽,可是巴不得這位叔叔趕緊把我接回家去,你便不必伺候我了?”
“姑娘這是說的哪兒的話?姑娘若回了蘇州,想來不久便要進門了,我呀,到時候伺候姑娘一輩子。”
進門二字,意味深長。
林黛玉聽了,臉容浮現一分喜色,一抹悵然,還有一縷淺愁。
将來之事誰人知?一生長短誰人曉?
自寶玉出園子,去了學館上學,三五日才得空見一面,雖然見上一面能說會子話,人一走,她還是要黯然神傷……可她也不知為何,心中不再七上八下,莫名沉靜下來。
如今又有叔叔牽念着,她更多了幾分安定與從容。
“紫鵑,将墨暫時收着,以後想用的時候再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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