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二月,草長莺飛,滿城煙色。
二月十二,花朝節,大觀園中百花次第綻放。
林黛玉出生在百花盛開的花朝節,這日如往年一樣,先在賈母處擺慶生酒,再一同去園子裏賞花。
今年的生辰,少了些許人,寶玉也在學館,不敢請假,薛寶釵也沒來,不過鳳姐等努力調和氛圍,巧姐在宴席上小嘴兒甜得很,人又長得靈巧趣致,席間倒也其樂融融。
後天十四是黃道吉日,賈琏和興兒一早就要出發去金陵。這會子他在屋子裏打點了一下行李,又覺得沒什麽好打點,一個人待着也沒什麽意趣,遂出門想找幾個常往來的朋友喝喝酒,順便做個道別。
來到薛蟠家,卻見門口兩個小厮在抹淚,裏邊傳出陣陣哀嚎之聲,。
小厮一見賈琏,就哭道:“琏二爺。”
賈琏神色大驚地問:“出什麽事了?誰走了?”
“是秋菱姨娘去了。”
“什麽時候?”
“昨夜子時。”
賈琏雖然與香菱并沒有什麽往來,如今卻也可憐她,好不容易這兩年有點安生日子過,又遇到了手段厲害的夏金桂,連名字都改成了秋菱。
有個小厮老早就跑進屋去告知薛蟠,賈琏才進去,薛蟠就哭喪着臉走出來迎接。
賈琏道:“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便。”
賈琏見了薛姨媽、寶釵,也是這般說辭。唯見夏金桂頤指氣使地道:“不過死了個姨娘小妾,怎的如同死了個正經主子?”
賈琏實在看不過去了,對夏金桂說:“俗話說得好,死者為大,大奶奶也要尊重些才是。”
夏金桂不好與賈琏有過節,只揪着薛蟠罵:“是了,秋菱賢惠,她在世的時候,也不見你對她有多好,怎麽她死了反倒顯擺出你好夫婿的一面了?”
薛蟠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薛姨媽有意想訓幾句,也被薛寶釵攔下了:“媽,現下不是争吵的時候,還是趕緊安排後事吧。”
薛姨媽把薛蟠、賈琏叫到一邊,對薛蟠說道:“死的是你的姨娘,怎麽安排你來定。”又對賈琏說:“琏兒,你在這方面有經驗些,能否幫着一起裁度?”
“姨媽不必客氣,這是應該的。”
薛蟠說:“棺木已經備下,只是還未入殓,因不知靈堂擺哪裏好。”
賈琏前後看了看,他們現下住的院子不大,正房、偏房都有住人,确實不是停靈的好地方。左右偏院是薛寶釵與薛姨媽住,實在找不出地方來。香菱是在寶釵處咽氣的,寶釵雖說不介意這些,但把靈停在未出閣的小姐處,着實不像話。
賈琏見後院靠近馬棚的地方還有間小雜房,讓人用布唯把馬棚圍了,把雜房東西挪出來,又将門拓寬了幾寸,并在門外打了個棚子,棺木放在雜房裏,棚子外用以拜祭、燒香、燒紙錢之類。
正忙着,興兒請來的天文生也算好了入殓吉時、停靈日子。
按着時辰入殓,停上七日就送到城外安葬了。
雖然薛家本家在金陵,不過京城中也有些親戚和生意往來的友人,賈琏在薛家幫着料理,直到天色已晚才回賈府。
此時賈府也聽聞香菱殁了的消息,衆人無不嘆惋。
王夫人打點了銀兩,讓寶玉次日送去吊唁,打算等過些時間再去看望薛姨媽。
林黛玉聽聞香菱故去的消息,十分驚訝,黯然地道:“我說為何我生辰,寶姐姐不來熱鬧一下,起先還以為是家中生意繁忙,她又宛如當家小姐,如今事事離不開她,原來竟是香菱去了。”
紫鵑道:“可憐香菱這麽個蕙質蘭心的人。”
林黛玉沉吟:“走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紫鵑點頭道:“是啊,這一路受了多少罪。也就在園子裏住着的那段時間舒心,跟着姑娘們吟詩作對,還向姑娘請教學詩……”
林黛玉原本并沒有流淚,一聽紫鵑說起學詩一事,眼淚便止不住掉落下來。
……
翌日一早,賈寶玉在賈琏的陪同下,一大早前往薛家吊唁。因還要去上學,也不敢久留。薛蟠和賈琏把寶玉送到了街邊,三人站着說了會子話。
寶玉含淚直嘆:“香菱真是個可憐人哪。”
薛蟠也懊悔不已:“我也沒有給她過過幾天好日子,現下家裏那位奶奶已經讓我自顧不暇,母親身子也不好,家中事務全靠寶釵料理,多虧這兩日有琏二哥。”
賈寶玉說:“辛苦寶姐姐了,又要應付那樣一個婦人。”
賈寶玉正要騎上馬時,突地扶着馬鞍子,回過頭問薛蟠:“她走的時候可有說什麽話?”
薛蟠想了想,說:“那個時候她人都已經不清醒了,只是嘴裏反複念着‘爹爹’‘姆媽’,‘爹爹’二字也有些念不清,聽起來又像‘嗲嗲’‘叼叼’。”
賈琏說:“倒像是姑蘇那邊的人叫爹媽的口音。”
薛蟠也點點頭:“是,是有些像。”
賈寶玉恍然大悟:“我便覺得她這般溫柔似水,秀外慧中的女子,定是要江南水鄉煙雨蒙蒙才能培養得出來,想來她一定就是姑蘇一帶的溫婉姑娘,她走的時候,父母皆過來接她了。”
如此一說,寶玉心中安慰了不少,上馬後又吩咐薛大哥節哀,這才疾馳而去。
賈琏繼續幫着料理了一些事,午後才回賈府。
賈琏騎着馬正穿過街市,聽到身後有人大喊着:“二哥哥,二哥哥。”
回過身一看,竟是孫紹祖,在街口彙合處笑咧咧地看着他。
他帶了幾個小厮,剛從郊野回來,獵了些兔子、野雞之類的,命人分了一網兜給賈琏。
賈琏深覺不妥:“這會子才剛春天,天氣正轉暖,不是打獵的時候。”
“我當然知道,不過閑得慌,去試試身手罷了。這些東西你先收下罷。”
賈琏在過年的時候,見過他一面,算是親戚往來一齊聚聚,喝了喝酒。不得不說,孫紹祖人前人後,兩張面孔。當着賈家人的面,說出一套一套的話,可是迎春反饋的又是另一片天地。
今兒再見面,見他依然是用好的面孔對待自己,只得表面應付,讓興兒接過那幾只野物。
孫紹祖又說:“難得遇到二哥哥,我們定要喝兩盅才好。”
賈琏讓興兒帶着野物先回家去,自己則與孫紹祖進了一家店。
賈琏只以為自己是孫紹祖的舅哥,當着面再怎麽着也不敢暴露本性,不料才拉了會兒家常,孫紹祖就說道:“你是個講理的人,我便開門見山地說吧,當初你們老爺借了我五千兩銀子,你也是知曉的……”
賈琏握着杯子的手停在嘴邊,心中暗暗有了計較,這一開口就提錢的事,還不稱父親,只叫“你們老爺”,莫不是要借錢?還是讓還錢?
賈琏尴尬地笑了笑:“迎春妹妹已經入府,你怎麽還提銀子的事?”
孫紹祖的臉一垮,哼了一聲:“如何不能提?只怪我當初聽了外界傳言,說你們園子裏住的女兒,個個都是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幹有才幹,我心道若能娶個回來料理家中事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這才與你們老爺達成一致,認了這門親事,銀子的事不談了。”
看着孫紹祖一臉的不平和不屑,賈琏極力保持冷靜。
當時住在園子的,确實有幾個姑娘是一等一的好,既長得标致,又有才幹,如探春、寶釵,就連黛玉也是有些能幹的,只是身子太弱,也不想管家,惜春妹妹雖然小,平日裏也有主意。獨有迎春妹妹,幾乎與她們差了一大截,平日裏連屋子裏的丫鬟婆子都管不住,去了孫家,又如何管孫家的事?不被丫鬟婆子欺負就要喊阿彌陀佛了。
“妹夫何出此言呢?來喝酒罷。”賈琏執了酒壺倒酒。
孫紹祖更加張狂地推開了賈琏握着酒壺的手,斥道:“你妹妹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最清楚不過!說句實話,這門親事,我覺得結得冤,早知她是個空有皮囊,性格呆木,還很懦弱的人,我斷然不會舍了五千兩銀子……”
賈琏一聽站了起來,敲着桌子道:“孫紹祖,你說話尊重些!何為懦弱?我迎春妹妹不過是不喜歡去争罷了,你做的那些糊塗事,誰不知道?最後你吃幹抹淨了,把不滿全推到迎春身上!她在家也是金貴小姐,你打得她全身是傷,我們不過怕傷了體面,才不與你理論,你可別蹬鼻子上臉。”
孫紹祖本就不是那種講理的人,此刻見賈琏動了氣,反而狂笑起來:“老子做了什麽事橫豎不與你賈家相幹,你着什麽急?說實話吧,你妹妹如今在我府裏,要打要罵,也是我的家務事。你若擔心你妹妹,不妨就想想辦法湊筆錢來,你不是說你們賈家的閨女都金貴麽?好啊,拿銀子來,換了她這條金貴的命!”
“你——”賈琏握了握拳,若不是尚有一絲理智留存,他定要一拳打過去。
“我也不求多,兩千兩銀子,我便饒她一命。”
孫紹祖沒有再多言,只喝完最後一杯酒,掏了些散銀子,重重拍在桌上,便抽身離去。
賈琏見孫紹祖揚長而去,心中怒火升騰,對着背影罵道:“你這沒了天良的,将來定是個橫屍的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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