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獵場
征讨高句麗, 雖然早有準備, 卻也并非輕而易舉之事。
但不管怎麽說,以永儀侯世子林崇這樣的年紀,即便借了皇帝有意扶持年輕将領的東風, 在這樣大的戰事裏做副将, 也是極為難得的機會。
謝華琅都能看出來的事情, 永儀侯父子當然也心知肚明, 無非是皇帝想給謝家添一個得力些的助益, 才促成此事,故而消息确定之後,林崇便往謝家去了, 既是含蓄的致謝, 也是辭別。
謝偃是很喜歡這後生的, 私下裏同盧氏講:“永儀侯後繼有人, 阿瑩與他為婦,不算委屈。”
盧氏淡淡看他一眼,不置可否:“老爺又不是阿瑩, 如何知道她委不委屈?”
謝偃被噎了一下,卻也沒敢反駁, 轉口道:“夫人說的是。”
他們是隔房的伯父、伯母,也是謝家的家主與主母,林崇作為謝家将來的女婿登門, 先來問過安後, 方才往二房去拜見謝令與劉氏。
若只有翁婿二人在, 謝令免不得要叮囑幾句,然而劉氏也在,有些話便不太好說出口了,勉勵過他之後,又着意囑咐了會兒,便叫人領着他,去尋謝瑩說話。
若說起大局觀來,謝家的幾位女郎裏,最出衆的便是謝瑩,雖然婚事有可能推遲,但她知道,人不能只看眼前,這于自己而言,其實是好事。
所以無論在誰面前,她都沒有表露出絲毫的不滿與委屈,得體的叫人挑不出毛病。
說是未婚夫妻,可實際上,這兩人總共也沒見過幾面,說過的話更是少得可憐,彼此靜寂了一會兒,還是林崇先道:“委屈你了。”
“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世子有韬略膽氣,這是好事,”謝瑩溫婉一笑,道:“先國後家,有什麽好委屈的?”
林崇不意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如此深明大義,便颔首示禮,由衷道:“多謝你。”
“戰場上刀兵無眼,世子無需惦念長安,珍重自己才是要緊,”謝瑩神情恬靜,道:“林伯父馬上就要出震地方,不能在京中久留,伯母留在京中,我若得空,也會常去府中探望,世子盡管安心。”
林崇目光一動,輕輕道:“你這樣有心,除了一句‘多謝’,我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謝瑩莞爾,道:“舉手之勞罷了,但願能使世子無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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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崇不是多話的人,謝瑩也一樣,戰事就在眼前,出發在即,他也沒有在謝家久留,略說了幾句,便同謝瑩道辭,打算離去。
謝瑩送他到了府門前,最後福身道:“世子珍重。”
林崇靜默不語,頓了頓,忽然握住她手,道:“等我回來。”說完,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謝瑩目送他挺拔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神情恬靜一如往昔,淡淡道:“我們也回去吧。”
……
同高句麗開戰,于國而言,無疑是一件大事。
謝華琅原以為接下來的日子裏,顧景陽會忙的不見人影,哪知竟還如同先前一般作息,沒有任何變化。
她奇道:“九郎,你不忙嗎?”
顧景陽道:“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忙?”
謝華琅想了想,不解道:“邊境在打仗啊,前朝因為打高句麗而亡國,先帝、鄭後時期也互有勝負,難道你一點兒都不擔心嗎?”
“擔心也沒用。”顧景陽淡淡道:“高句麗距此有千裏之遙,而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消息傳到長安,根本沒有時效性,難道我能長距離指揮嗎?”
他握住她手,輕輕捏了一下:“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再則,也是用人不疑。”
謝華琅恍然道:“原來如此。”
“前些日子都在下雨,現在倒是轉晴了,”窗扇半開,顧景陽望一眼天色,見澄澈如洗,極是晴朗,便道:“枝枝,我們打獵去?”
謝華琅早先說不想去,是因為那時候病着,動一動都覺得難受,現在卻沒有這個麻煩,應得極為痛快:“好!”
……
皇家在長安郊外置有獵場,占地有數十畝,其中不乏鳥獸珍禽,景致也頗出衆,謝華琅早先便聽說過,只是身份所限,不曾去過,今日同顧景陽一道前去游獵,倒是興致很高。
她是愛玩兒的人,弓馬騎射當然不差,甚至在京城的一衆女郎之中,也能排的上號。
弓箭都是宮裏邊的,品質當然不會差,謝華琅手上配了扳指,以防被弓弦傷到,人在馬上,便有模有樣的端起弓試了試,又問顧景陽:“道長,你箭術好嗎?”
顧景陽道:“尚可。”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尚可算怎麽回事?”謝華琅不滿道:“先前下棋的時候,你也說尚可,結果下的那麽好。”
顧景陽看她一看,道:“以你為參照的話,那就是很好。”
“……”謝華琅聽的心頭一堵,淡然道:“那你很厲害啊。”
顧景陽從她語氣中察覺到了什麽,勒緊缰繩,放緩了馬速,問:“枝枝,你生氣了?”
謝華琅不鹹不淡道:“沒有。”
顧景陽欣慰的颔首:“那就好。”
“……”謝華琅真是活生生氣的胃疼。
直到抵達獵場,那小姑娘都沒說話,顧景陽便知道是生氣了,想了想,又有些不明所以,便喚了聲:“枝枝?”
謝華琅道:“叫我幹嘛?”
顧景陽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謝華琅額頭開出一朵十字小花:“陛下覺得呢?”
顧景陽道:“我覺得是生氣了。”
謝華琅微微擡起下巴,問:“那陛下覺得,我是為什麽生氣?”
顧景陽道:“我若是知道,就不會惹你生氣了。”
“……”謝華琅更生氣了。
“枝枝,你說過的,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不應該對愛侶有所隐瞞,”顧景陽見狀,溫言勸道:“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只管講,怎麽能不理人?”
“哦,”謝華琅斜他一眼,道:“還是我的錯了?”
她這話說的隐含鋒芒,顧景陽也不動氣,已經到了地方,他先一步下馬,又到那小姑娘馬前去,向她伸手。
謝華琅垂眼看他,輕哼一聲,卻沒有将手放在他手心兒裏,而是借着下馬的勢頭,撲到他懷裏去了。
顧景陽站的很穩,即便那小冤家撞過來,也沒搖晃分毫,只是順勢抱住她,問:“到底是怎麽了?”
謝華琅埋頭在他懷裏,悶悶道:“郎君,倘若不是原則性的問題,你要記得讓讓我。”
顧景陽略一思忖,問道:“枝枝,你是為自己下棋總是輸生氣嗎?”
世間居然有這樣不解風情的人!
謝華琅被這句話給氣壞了,後退一點,雙目氣鼓鼓的瞪着他,卻見那郎君眼眸言笑,神情恬靜,顯然是在同自己玩鬧,氣惱之餘,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錘他一下,又忍不住笑了。
……
獵場中林木茂盛,正是鳥獸多的時候,謝華琅聽他自诩騎射碾壓自己,心裏便憋了一股氣,非要一展身手才好,到了地方,便要彼此分開,各自行獵,等最後再比較多少。
“還是算了吧,”顧景陽道:“你第一次到這兒來,路徑如何一無所知,我不安心。枝枝,算我輸了,好不好?”
謝華琅尤且不甘心,道:“那就下一次再比。”
顧景陽縱容的看着她,笑道:“好。”
二人并驥而行,偕同一衆扈從往山林中去,謝華琅興致高,運氣也不錯,前後遇上幾只山雞,最後竟還獵到一只鹿,倒是顧景陽,此行只為哄着她玩,雖也帶了弓,卻一箭都不曾發。
有些事情不曾親眼見到,總覺得不相信,謝華琅便問:“郎君,你的箭術當真好嗎?總不會是怕在我面前丢臉,故而不敢彎弓吧?”
顧景陽淡淡瞥她一眼,仍舊是氣定神閑,拈弓搭箭,從容的射了出去。
謝華琅未及反應過來,便聽一聲悶響,垂眼去看,卻是只被利箭貫穿了的錦羽雀,掙紮着顫抖兩下,沒了氣息。
這等鳥雀慣來以靈敏迅捷著稱,卻被如此輕描淡寫的一箭貫穿,當真難得。
謝華琅由衷贊嘆道:“郎君英武。”
顧景陽将弓箭收起,道:“服氣了?”
另有扈從撿起地上的錦羽雀,遞與謝華琅瞧,她感慨道:“心服口服。”
……
到了八月,也就進了初秋。
宮中的花都開敗了,雖有金桂飄香,秋菊蘊苞,謝華琅卻無心賞玩,每日得了空,便同顧景陽一道出宮游獵,日子過的很是快意。
皇族獵場并不只是局限于皇帝可用,宗親們當然也可以,二人到此之後,也時常有宗親前來問安,煩不勝煩之下,索性免了他們拜禮,也不必再受攪擾。
這日過了午後,二人方才帶了侍從前去,不急着游獵,反倒是挽了手,邊行邊言語,也是趕得巧了,竟迎面遇上了周王。
顧景陽不言語,謝華琅自然不會主動開口,周王見了他們,連忙下拜:“臣侄請陛下、皇後娘娘安。”
顧景陽神情淡淡,道:“你如何會在此處?”
周王之父乃是顧景陽的胞弟章獻太子,作為嫡親的侄子,卻并沒有受到格外的恩遇,許是因這緣故,他對于這位清冷疏離的伯父,慣來是敬懼多于親昵,十分小心翼翼。
現下聽顧景陽問,便恭謹道:“秋日無趣,特來打獵取樂,不想遇見陛下與娘娘了……”
謝華琅同周王無甚交際,唯一的關聯也就是周王曾經想娶她,只是他登門沒多久,就被顧景陽打發出長安了,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後來得知顧景陽身份,方才明了內情。
想到此節,她就更不敢開口了。
他們家九郎是天生地養的醋壇子,雖不好飲酒,呷醋的本事卻是天下第一,她可不想平白為自己尋麻煩。
周王顯然也明白,一眼都不往謝華琅身上看,微垂着頭,姿态恭敬。
“沒心肝的東西!”顧景陽掃他一眼,神情端肅道:“你父親的忌辰才過去多久,便有閑心出府游獵取樂?”
……大概過去半年多了吧。
周王心裏委屈,卻不敢說,連聲讷讷,道:“是,臣侄不孝,有負父王,羞愧交加,幾無立足之地……”
顧景陽吩咐道:“回去抄錄《孝經》百遍,到你父親靈前供奉。”
周王神情僵硬,只能認下來,道:“是。”
顧景陽見他乖覺,微微颔首,轉向謝華琅,道:“枝枝,你覺得這懲處如何?”
謝華琅求生欲很強的道:“我覺得恰如其分,陛下處置的好。”
顧景陽看她一看,道:“枝枝,你怎麽不喚我九郎了?”
“……九郎,”謝華琅趕忙補救:“還有外人在呢,如何好意思。”
“我險些忘了,”顧景陽被那句“外人”取悅到了,輕輕颔首,轉向周王,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正該尋個王妃,定一定心……”
周王忙道:“臣侄年輕,不明事理,但憑陛下安排。”
顧景陽道:“宗室子弟未成家者頗多,朕不日便為你們賜婚。”
周王的好處便是拎的清,見皇帝立後,馬上收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聞言便道:“臣侄年歲不小了,若能娶位王妃,主持中饋,早誕兒女,也是好事,多謝陛下費心操持……”
顧景陽瞥他一眼,道:“你能收收心,早日成家立業,你父親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
周王連聲附和:“是,借陛下玉言,先成家,後立業,臣侄還年輕,正是該為國效力的時候……”
顧景陽道:“你是還年輕,但是朕有皇後。”
周王不明所以,下意識附和道:“是是是。”
顧景陽的語氣,便更淡了些:“朕有皇後。”
周王想說自己還年輕,耳朵不聾,皇帝用不着一句話重複幾遍,然而笑的臉都僵了,卻沒敢說二話,顫顫巍巍道:“……是?”
謝華琅看不下去了,輕咳一聲,道:“好了,你退下吧。”
周王如釋重負,忙叩首謝恩,膽戰心驚的離去了。
顧景陽沒有攔,也沒有說話,直到周王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也沒有做聲。
謝華琅心知他在想什麽,笑吟吟的湊過去,用肩膀蹭了蹭他:“陛下,周王方才雖是失言,可話裏話外的,都在說您老呢。”
顧景陽道:“可是我有枝枝。”
謝華琅道:“他還曾經想求娶高官之女,添做助力呢。”
顧景陽道:“可是我有枝枝。”
謝華琅又道:“不止如此,早先他還對過繼給你心懷期待呢。”
顧景陽道:“可是我有枝枝。”
謝華琅忍俊不禁,妙目含情,揶揄道:“陛下,你的枝枝是狗皮膏藥嗎?用在哪裏都行。”
“不,”顧景陽低頭去親吻她額頭一下,目光溫煦而斂和:“她是靈丹妙藥,能消我世間紛苦萬千。”
“陛下,”謝華琅心中甜如蜜,卻道:“你的枝枝這樣有本事,她自己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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