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詢問
他居然說不記得了?!
謝華琅不意慣來端方的郎君也有這般無賴的時候, 生生怔了許久,方才委屈道:“你少裝, 記得便是記得,不記得便是不記得,哪裏選擇着忘事的道理?”
顧景陽伸臂攬住她腰身, 将人抱到懷裏, 愛憐的撫了撫她的肩,道:“可我真的不記得了。”
謝華琅眉尖一蹙, 道:“但你還記得要同我游湖泛舟的事情。”
顧景陽應了一聲, 神情溫和,作勢低頭親吻她的唇。
謝華琅卻越想越氣,手臂抵在他胸膛, 将人給推開了:“你不準親我。”
顧景陽不解道:“為什麽?”
“因為你是無賴, ”謝華琅氣悶道:“我不給無賴親。”
“枝枝聽話, 不鬧。”顧景陽便伸手去撫摸她長發, 冷不丁一瞧,倒像是在哄個鬧脾氣的孩子。
謝華琅更郁悶了,擡腿蹬他一下,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瞥了顧景陽一眼, 擠到他臂上躺下, 不懷好意的問:“郎君, 你說你只記得要同我泛舟的事情了?”
顧景陽道:“嗯。”
謝華琅莞爾, 手指在他心口處點了點, 撒嬌道:“郎君,昨日宴席散的匆匆,對幾位宗親而言,未免有些敷衍了,不如今日再行設宴,以示恩遇?”
顧景陽神情一頓,別過臉去不看她,道:“他們年事已高,折騰這些做什麽?”
“好吧,那就算了。”
謝華琅卻不同他糾纏,粉面含笑,态若春雲,腳尖探入被褥之中,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他腿上蹭,宛如一只蝶在花間将落未落,撩撥的人心頭發癢。
顧景陽的氣息有些亂了,回過頭去,雙目定定的看她一看,便垂下眼睫,卻沒制止她這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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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華琅面上笑意愈深,湊過去問:“郎君,你還記得地上的軟緞是做什麽用的嗎?”
顧景陽禁受不得,合上眼去,道:“不記得了。”
謝華琅忍俊不禁,又問:“郎君,你還想不想把我綁在床上?”
顧景陽喉結一滾,卻仍未曾睜開眼睛,只有些隐忍的道:“滿口胡言,誰知道你在說什麽。”
謝華琅并不同他争辯,只笑吟吟道:“想把我綁在床上為所欲為的,難道不是你?”
顧景陽忍無可忍,睜開眼,辯駁道:“沒有‘為所欲為’這句。”
謝華琅卻不惱,神情戲谑,長長的“哦”了一聲。
顧景陽反應過來,窘迫極了,俊面微紅,看她一看,翻個身背對着她,又拿被子遮住面孔,不做聲了。
謝華琅見他這模樣,實在是愛極了,伏在被褥上笑了許久,方才撲到他身上去,隔着被子,笑問道:“郎君,你惱我了嗎?”
顧景陽不做聲。
謝華琅也不在意,又是笑了一陣,才伸手掀開被子一角,整個人鑽了進去。
她生的婀娜風流,較之顧景陽,更見纖纖之态,人進了他的被窩,也不覺擁擠,倒像是不慎鑽進去一只飛鳥。
顧景陽一貫寵她,知道那小姑娘怕癢,也不拿這招對付她,放輕動作想将人捉出去,卻被捏住了命門,身體一僵,微紅着臉,由着那小祖宗在裏邊胡鬧。
謝華琅也壞,事情辦了一半,便要甩攤子走人,全然不管別人吊在半空中是如何七上八下,不甚自在。
被褥裏邊暖熱,她面色也紅了,鑽出來時發絲微亂,唇紅齒白,真有種春日海棠的明麗豔妩。
顧景陽實在難捱,伸臂将她捉住,有些央求的喚了聲:“枝枝。”
謝華琅假做不懂,笑吟吟道:“嗯?”
顧景陽有些窘迫,輕聲催促她:“枝枝……”
“我的傻郎君呀。”謝華琅裝不下去了,湊過去在他面頰上“啾啾啾”,還沒等親完呢,人就被拽進被子裏去了。
……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良久之後,謝華琅慵懶的伏在自家郎君懷裏,笑道:“陛下,你該警醒些了。”
顧景陽摟着心上人,正低頭親吻她脖頸,聞言失笑道:“那就打發你出宮清修,也叫我身邊少個禍害,好不好?”
謝華琅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發笑,笑完才問:“陛下舍得嗎?”
顧景陽有些無奈的點了點她鼻尖,嘆道:“舍不得。”
謝華琅心滿意足了,在他衣襟上嗅了嗅,忽然想到另一處去了:“九郎,那日趙王府的世孫進宮,将你罰抄的十遍千字文送過來,倒叫我動了幾分心思。”
“你說,”她有些期許的問:“我們将來會不會有雙生胎?”
相較于她,顧景陽反倒不怎麽希冀,撫了撫她的肩,溫聲道:“枝枝,頭一胎本就艱難些,若是雙胎,會更辛苦的。”
謝華琅先前又沒生過,哪裏會想到這些,聽他這麽一說,如同當頭一盆冷水,那心思也熄了大半,恹恹道:“我就是想想嘛,若是能有兩個孩子,無論同為男,又或是同為女,都稀罕的緊,若是龍鳳胎,那就更好了。郎君生的這樣俊,若有個小九郎,我可要愛死了。”
顧景陽聽罷,倒真有些意動,要是有個同枝枝一樣活潑愛鬧的小女兒,抱着自己叫父皇,真是想想就喜歡。
一雙愛侶依偎在一起,連婚都沒成呢,就巴巴的開始想孩子了,還是謝華琅先回過神來,揪着他的胡須,怏怏道:“郎君,你把婚期定的太晚了!”
“唔,”顧景陽縱容的道:“都怨我。”
他這樣任勞任怨,溫柔體貼,謝華琅滿肚子的壞水兒都不好意思往外冒了。
她今晨起的早,又同郎君嬉鬧這麽久,這會兒不免有些倦意,伏在顧景陽懷裏,嬌嬌的打個哈欠,道:“郎君我困了,咱們再睡會兒吧,好不好?”
顧景陽原是習慣早起的,現下見她如此,哪裏能狠得下心來推拒,為她掖了掖被角,應道:“好。”
內侍宮人照舊在門外守着,等待侍奉帝後二人洗漱,清早時隐約聽見內殿裏有人言語,還當是他們起身了,哪知等了半晌,都不曾聽見內中喚入,心下不免有些驚疑。
昨夜皇帝醉了,衡嘉是知道的,再想起自己被皇帝喚進內殿時他說的那幾句話,心中不免冒出個有些荒誕的想法來。
皇帝是端方君子,慣來守禮自持,但一碰上謝家那位小姑奶奶,可就什麽都說不準了。
他喚了守夜的內侍來,低聲問道:“昨晚殿裏叫水了嗎?”
那內侍一怔,旋即垂下頭去,恭敬道:“并不曾。”
衡嘉心頭微定,那疑惑卻更深一層,吩咐他不該說的別多說,便領着人在殿外等候。
直到午時将近,謝華琅才懶洋洋的起身,在宮裏住了這些日子,她早被顧景陽嬌慣壞了,先給她擰了帕子擦臉,見差不多了,自己才去洗漱。
衡嘉心裏邊有事,進了內殿,目光下意識往床褥上掃,顧景陽瞥他一眼,淡淡道:“你看什麽?”
衡嘉心中一凜,忙垂下頭,賠笑不語。
時辰已經不算早,那二人又不曾用過早膳,索性早些傳了午膳來吃。
顧景陽陪着謝華琅在床上磨蹭了一個上午,便有些積攢下的政務要處置,免不得要往前殿去,怕那小姑娘在寝殿裏呆的無聊,索性一起拎過去了。
他是真的有事要做,謝華琅也不攪擾,挨着給前殿內的花草澆了水,又尋了前朝名家的字帖來臨摹,二人相對而坐,倒很有些歲月靜好的安谧。
一幅字帖臨摹完,謝華琅便無事可做,托着腮打量自家郎君,心裏喜歡極了,如此過了會兒,她忽然發現幾分奇妙之處,輕手輕腳的湊過去,靜靜對着他看了一會兒。
顧景陽頭也不擡,問道:“枝枝,是悶了嗎?叫衡嘉帶你出去玩。”
“才不是。”謝華琅被他哄小孩兒一樣的語氣說的不好意思了,見他此刻似乎有些餘暇,又好奇的問了句:“九郎,你一呼一吸時用的時間,似乎比我長。”
顧景陽奏疏看的久了,擡頭時目光尚且有些迷離,擡手揉了揉眼睛,方才道:“是嗎。”
“當然是了,”謝華琅将耳朵貼到他心口去确定了一下,道:“我仔細看了好久呢。這是為什麽?”
顧景陽原還不甚在意,見她問的認真,倒是想了想:“道家有吐納之法,我曾學過,或許是因這緣故。”
“枝枝,”他問:“你要學嗎?”
“學了能怎麽樣?身輕如燕,壽延百歲嗎?”謝華琅激動道:“我學我學!”
“哪有這麽好的事,”顧景陽見狀失笑:“不過是強身健體罷了。”
謝華琅興致未消,催促着叫宮人們取了幾本來,略翻了翻,就見上邊都是枯燥道經,興致便沒了大半,将書合上,恹恹問道:“郎君,你什麽時候看的這些,不覺得乏味嗎?”
“年輕時候看的,”顧景陽自右側那摞奏疏上撿了一本翻看,頭也不擡道:“那時候清閑,倒不覺得乏味。”
他所說的年輕時候,顯然就是指當初被迫離宮清修的那些年了,謝華琅心下一疼,不忍再問,将那幾本道經整整齊齊的摞在一起,念叨道:“你倒是想得開,還有空閑看這種書。”
顧景陽被她帶的偏了,聞言擡頭,拿奏疏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沒好氣道:“我是被幽禁十幾年,又不是十幾天,若是想不開,早就悶死了。”
謝華琅忍俊不禁,笑完之後,卻正了神色,問:“九郎是怎麽想開的?”
顧景陽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謝華琅奇道:“真的假的?”
“假的,”顧景陽撿緊要奏疏看了,剩下的不甚要緊,索性丢下,同她說話:“我那時在想,活着好沒意思,還是死了算了。”
謝華琅心知他是在說笑,倒也有些心酸,握住他手,安撫的捏了捏,沒有再言語。
顧景陽卻不在意那些,回憶片刻,道:“那句話原是太宗文皇帝教我的,那時候我還小,不明白其中真意,後來親身經歷,方才品出幾分滋味。”
謝華琅同他結識這麽久,親眷之中,他提及最多的便是太宗文皇帝,聞言不禁有些感慨:“九郎同祖父情誼深厚。”
“時移世易,大有不同了,”顧景陽輕嘆口氣,有些感懷:“我在祖父膝下長大,承教甚多……”
“我知道,”謝華琅見他傷懷,不欲再說,玩笑着轉了話頭:“太宗文皇帝教陛下守禮自持,九郎學的好極了。”
顧景陽聞言失笑,隔空點了點她,道:“君主之所好,天下人之所好,連自己的喜好都不能輕易說出,這也是君主的難處。”
“哎呀,”謝華琅卻驚呼一聲,有些惋惜的道:“都說酒後吐真言,早知道,我昨晚就問問你了。”
顧景陽溫煦一笑,道:“現在問也來得及。”
“好吧,”謝華琅認真的湊過去,問道:“陛下呀陛下,你最喜歡什麽?”
顧景陽将她捉到懷裏去,低笑着親吻她面頰:“世間萬象之中,我最喜歡枝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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