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夜

“游戲到此結束，我的小姑娘，你該回家了。”

希恩的眉心輕皺，他的視線順着卡西尼奧的目光重新落回被尤伊絲擋在身後的少女身上。

她的年紀看上去只有十七丨八歲，在漫長的時間盡頭，如今她的眼底卻是一片懵懂與固執，依稀就像是最初來到學院的那個小姑娘。

她是阿瑞莎。

可她又似乎不是阿瑞莎。

卡西尼奧一步步走近幾人，他在三人身前站定。他還未語，擋在阿瑞莎面前的尤伊絲卻忽然張開雙臂将她擋在了身後。

“就、就算你是光明神，也不能欺負一個小姑娘吧？”

“我什麽時候……欺負她了？”卡西尼奧聞言挑了挑眉，垂眸打量着攔在自己面前的人：“小吸血鬼，難道沒人告訴過你，作為吸血鬼見到神明要繞行？”

“……”眼前的男人身上像是帶着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同樣冷得迫人，可在他身上帶給人的感覺卻與希恩完全不同。尤伊絲定了定神，在這份壓迫感中依舊沒有退避：“她說她想來魔法學院，你不能把她帶走。”

卡西尼奧聞言神色中略有詫異，他的視線越過尤伊絲落在被她擋在身後的阿瑞莎身上。

“你現在不是已經來到魔法學院了？現在參觀結束，你也該跟我回去了。”

阿瑞莎攥緊了尤伊絲的衣袖，鼓起勇氣：“她才不是吸血鬼，她是我的朋友！還有，我不是想來參觀魔法學院的……我要在這裏學習魔法！”

卡西尼奧目光微怔，他随即皺眉道：“這裏的魔法并不适合你，如果你想學習魔法可以跟我……”

“不！我要留在魔法學院，我才不要跟你回去！”阿瑞莎擡起頭看向正垂眸将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的這位神明，固執而堅定的說道：“我很感謝你救了我，還有這麽多年的照顧，但我不是她！不是任何人，我只是我自己！”

卡西尼奧沉默的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他半晌沒有說話，像是在為難該如何哄好這樣固執又陷入叛逆期小姑娘。

他上前一步，似想拂開擋在她面前的尤伊絲。

可他剛擡起手，自剛剛開始就沉默站在一旁的希恩卻擋住了他的手。

“過了這麽多年，你還是這麽喜歡強人所難，卡西尼奧。”

當卡西尼奧擡起手時，尤伊絲覺得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因他的動作而恐懼的顫栗了起來，所幸就在她在心底盤算着要不要幹脆開始求饒的時候希恩還是攔住了他……

可尤伊絲剛剛松了口氣，她忽然意識到……

希恩不過是一個可憐弱小又無助的騎士，并且他的劍都被龍傲天沒收了……那現在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又怎麽能在一個神明的手下逃生呢？！

想到這，剛剛松了口氣的尤伊絲瞬間再次緊張起來。

卡西尼奧危險的眯起雙眸：“你說什麽？”

尤伊絲忙将希恩也拉到了身後，她看着面前危險的神明認命的說道：“我說……光明神大人，你沒聽她說她不想回去麽？既然她喜歡魔法學院，那你就讓她留在魔法學院不就好了，在哪裏學魔法不是學呢？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傷了和氣呢你說對不對……”

卡西尼奧的目光落在被她拉到身後的兩人身上，面色卻更加漆黑：“朋友？”

“對啊。”尤伊絲被卡在中間，只得硬着頭皮說道：“她不是說了她……不是你要找的阿瑞莎麽，雖然我也不太相信，但是我相不相信和你相不相信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覺得她是誰。”

卡西尼奧皺起眉，目光越過她看向她身後的小姑娘。

阿瑞莎擡起頭将目光迎向他，她拍了拍尤伊絲的肩膀，堅定的走到了尤伊絲的身前。

“她說的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想來魔法學院，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學習，而不是依靠您的幫助。”

卡西尼奧沉默的打量着面前神色固執的少女。

尤伊絲在兩人的僵持之間急忙笑道：“既然她想來魔法學院，那你就讓她來，大不了你就跟着她一起來就好了，這裏不也是你們曾經相遇的地方嗎？大不了你就重新回學院當老師再教她一次就好了嘛……”

卡西尼奧挑了挑眉：“想來魔法學院？”

阿瑞莎認真地點了點頭。

“可以。”卡西尼奧随口應道，他在阿瑞莎詫異的目光中俯身，打量着倔強的小姑娘：“但我忍了這麽久……終于到了可以拆禮物的時候，你如今又要重新開始，以後你打算怎麽補償我？”

他低緩而沙啞的聲音就在她的耳畔，阿瑞莎的面上瞬間染上了一層緋紅。

尤伊絲在一旁躍躍欲試的打量着這親丨密的的兩人，希恩見她這副看戲的表情，黑着臉将人拉到身後：“可惜魔法學院現在并不歡迎您這樣的導師。”

卡西尼奧擡眸，帶着笑意的目光不經意的落在希恩身上：“誰說……我是要去當導師的？”

希恩的目光微凝：“什麽……”

“就是這裏！”幾人說話間，一群學員熙熙攘攘的聲音已經傳到了三層：“我看到他們跑到三層去了！”

卡西尼奧越過阿瑞莎走向希恩，舉步間，他的身高漸漸縮減，那原本被年歲沉積下的冷冽也染上了一抹年少的青澀。

尤伊絲像是猜到了什麽，倒吸了一口涼氣：“你該不會是想……”

轉瞬間，卡西尼奧已經變為了與阿瑞莎年紀相當的少年，他輕挑唇角：“我需要一個入學的身份。”

希恩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微垂的目光帶着一絲冷意：“魔法學院這樣的地方可不适合一位神明來求學。”

卡西尼奧卻笑着将目光轉向尤伊絲：“還沒來得及介紹，這位小吸血鬼是？”

希恩攥緊了拳。

尤伊絲看着那雙帶着笑意定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卻在他的笑意下只覺得渾身緊繃。她正緊張得擡不起腳步，一旁的阿瑞莎卻擋在了她的身前。

“你說誰是小吸血鬼呢？！”

卡西尼奧一怔，随即溫和笑道：“怎麽了，我的小姑娘？”

“她……”阿瑞莎頓了頓，轉頭問尤伊絲：“你叫什麽名字？”

“尤伊絲。”尤伊絲小聲答道。

“尤伊絲才不是吸血鬼呢！她是我的朋友！”

“剛剛知道名字的朋友？”卡西尼奧有些傷腦筋的笑了笑：“你怎麽知道她不是吸血鬼？”

“我就是知道。”阿瑞莎抿唇，高高的擡起了下巴一臉篤定的說道：“而且我們剛剛一起跑的時候，她喘得比我還要厲害呢，她怎麽可能會是吸血鬼。”

“……”尤伊絲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恩，好，你說的都對。”卡西尼奧的聲音也不覺染上了一絲笑意，他又将視線轉回到希恩和尤伊絲的身上：“如果我能有一個新的身份，我想我一定不會記得自己見過什麽吸血鬼的……哦不，小阿瑞莎的這位朋友的。你說是不是，希恩？”

“……”

此刻學院的導師已經帶着那幾名學生闖上了三層，似是被驚擾了清夢的導師低咒的聲音依稀傳入了四人的耳中：“如果裏面沒有人，你們就去刷一個星期的廁所！”

尤伊絲緊張得想随便找個地方先藏起來，作為吸血鬼，如果她真的被魔法學院中的某些人察覺出來，那麽她要怎麽從這些人手中溜出去。

卡西尼奧卻笑看着希恩，不急不緩的問道：“考慮得怎麽樣了？”

錯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希恩的神色也不由得漸漸變沉。

尤伊絲已經下意識的在交錯的書架間尋找可以藏身的位置，她正猶豫着要不要拉着希恩一起逃跑的時候，希恩卻忽然擡了擡手，在輕語間，原本正想拉着他一同跑路的尤伊絲發覺自己的身體竟然越變越小。這熟悉的感覺……

“你又來？！”

在尤伊絲的低呼聲中，她再次變成了一只小奶貓。

希恩俯身，輕輕将沮喪得跌坐在地上的小奶貓抱起：“好。”

卡西尼奧含笑的目光帶着篤定，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也漸漸越過林立的書架停在了幾人面前。

“就是他們！”

幾名學員興奮的指認道，可被他們拉來的導師在看清面前的人是誰後，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急忙将躍躍欲試的學員們扯回到自己身後，微醺的睡意也在瞬間清醒過來。

“您、您怎麽會在這，我……”

“恩。”希恩打斷了他的話，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撫過小奶貓的背：“我帶了兩個人，你帶他們去看看能不能留在學院。”

“這……您的吩咐當然……”

“咳……”希恩再次打斷他的話：“去吧。”

“是，是！”

那位導師誠惶誠恐的應道，而他身側的學員仍舊摸不着頭腦的打量着面前的三人：“他們擅闖圖書館三層……”

“閉嘴！”那名導師低斥道：“你們幾個！去給我把學院的廁所都打掃幹淨！不打掃完不許睡覺！”

“……”

幾人驚疑又委屈的看着面前不知是何妨神聖的三人，氣惱間你推我攘的離開了圖書館。

施法将自己變小的卡西尼奧與阿瑞莎一同進行了元素測試，可想而知，兩人的天賦再次轟動了整個學院，也一同順利進入了學院。

希恩輕緩的按住自他懷中鑽出的小奶貓，見她的神色躍躍欲試，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

小奶貓吃痛的縮回了腦袋，不怎麽服氣的擡起頭白了他一眼。

“等下他們都離開以後，我也能試試元素測試嗎？”

“恩。”希恩垂眸打量着她圓滾滾的眼睛：“想學魔法……我也可以教你。”

“真的嗎？”她擡起柔軟的小爪子，讨好的攀向他的前襟：“不過你不是騎士嗎，竟然還會魔法……騎士都這麽厲害嗎？”

希恩不自覺的挑起唇。

“只有我。”

“那我一定要好好跟你學習魔法。”尤伊絲開心的打起小算盤：“等以後離開卡爾尼亞，我可以躲去賽丹爾，有了魔法我就可以省下很多力氣，還能……”

希恩的面色卻再次變冷，尤伊絲正覺得周遭的空氣好像也漸漸有些變涼，就聽他的聲音沉了下來：“為什麽還要走？”

尤伊絲在他的懷中找了一個舒适的位置，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是為了保命啊！”

希恩的神色稍霁，他伸出手，輕緩而溫柔的撫摸着那柔軟的小腦袋，聲音也不自覺的染上了一絲溫柔：“尤伊絲，雖然我不會跟你走，但我可以保證你在卡爾尼亞的安全。”

他頓了頓。

“這是我的承諾。”